41. 红烛罗帐

作品:《囚春

    月洗空庭,万籁声寂。


    杨祯雪借着树影遮蔽,又在南烛的帮助下翻过高墙,落在周府后院的地上。


    所求既成,她小心挪步,心下反是惴惴难安,疑云丛生。


    一切都太顺利了。


    府外的巡卫恰好交接换班,后户的锁虚挂着,看门的犬也未曾吠叫一声。


    就连来到院里,巡夜的守卫也都稀稀拉拉,似乎有人特意为她清出了一条路。


    杨祯雪暂且压下心头疑窦,凭着此前来访的记忆,朝着书房方向潜去。


    房内亮着烛火,在窗纸上映出两个人影。杨祯雪屏息,悄步贴近窗下,借着窗隙向内窥视。


    只见杨去松轻笑道:“事成之后,你便是最大的功臣。不过,本王那位好妹妹,你打算如何处理?”


    杨祯雪心中一紧。


    他们在密谋什么?为何还牵扯到了她?


    “人,我要留。”周径山的语气坚决。


    “你要保她?”杨去松略有惊诧,又讽道:“别告诉本王,你心软了。这几月的虚情假意,你竟演得自己都当了真?”


    “齐王殿下多虑。”他辞色冷然。


    杨去松倾身向前,压低声道:“别忘了,先皇后是怎么死的,你周府可脱不了干系。”


    “你接近她,不就是想要知晓她究竟查到了什么。只有在她身边,你才能左右她的想法,才能更好地为你们周府洗清嫌疑。”


    周径山搁在膝上的手骤然收紧,他沉默着,没有否认。


    杨祯雪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她从未想过母后之死与周府有关,更没有想到周径山的真正目的。


    她心乱如麻,既惊且怒。


    杨去松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本王倒是想看看,她若知晓此事,会如何待你?”


    杨去松不等周径山回答,自问自答道:“她不会原谅你的,她会恨你入骨。届时,你想保她,她却想杀你。”


    良久,周径山才道:“这是臣的事,不劳齐王殿下费心,殿下还是多谋划自己的事吧。”


    “你才最该想想,如何能在父皇谕令之下近她身侧,以成大计。”


    一声冷哼过后,屋内有脚步声响起,似是杨去松起身欲走。


    杨祯雪退开几步,向周遭观望,寻找藏身之地。在杨去松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她的身形没入黑暗。


    月光吝啬地洒在几步开外的地上,独照不进她藏身的角落。


    脚步声渐行渐远,她静静看着杨去松离去的身影,耳畔久久回荡着他的话语。


    杨祯雪掌攥成拳,裹挟着愤怒。


    她没有立即离去,一如从前仰头望着晦暗的夜空,在脑中理清思绪。


    从红玛瑙手串这个诱饵与小芸的言辞,再到今夜的顺利潜入,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暗中牵引着她,欲要让她知晓一切。


    背后之人想逼她在冲动之下做出蠢事,想借她去搅动风云,好坐收渔翁之利。设下此局的人兴许正躲在暗处,等着看她这颗棋子会如何按照预设的路径走下去。


    可惜,她才不会任人摆布。


    杨祯雪眼里的迷茫已然褪去,余下的只是清明。


    “外头风大,公主殿下站了这样久,不如进来坐坐,喝杯热茶。”


    杨祯雪闻声回首,月华皎皎,似天际泻下的纱幔,静静铺在周径山的面庞,将他的眉眼化柔几分。


    廊下的风铎在他身后摇曳作响,周径山垂着眼,将她好好地看了一遍,最终落回她的眼眸。


    他就这般望着她,眼底映着她怔住的模样。


    杨祯雪的心口无端一紧。


    -


    房内烛光融融,远比廊下明亮。


    “坐。”周径山抬手示意。


    杨祯雪依言坐下,周径山行至案边,斟了热茶。


    水声泠泠,更衬得满室静谧。


    二人心照不宣,她未言皇后一案,他亦不提偷听之事。


    周径山将一盏茶轻推至她面前,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


    “公主为何不走正门通传,偏要偷溜进来?”他立在她跟前,紧盯着她,刻意加重了“偷溜”二字。


    杨祯雪没有去迎他的注视,垂眸望着杯盏中袅袅升腾的白气,很轻地笑了声:“周将军觉得,孤从正门进来,那一声通传不会给府上平添麻烦么?”


    周径山静默了片刻,终是与她同坐,也笑:“我这里,何时怕过麻烦。”


    杨祯雪这才抬眼望他,道:“既如此,孤便给你找个麻烦。”


    她心中已有打算,他想接近她,她何不成全他呢?


    周径山心思难测,与其坐以待毙,不若请君入瓮。


    见周径山眸光沉沉,始终盯着自己。杨祯雪心下明了,今日小芸提及的那张纸,她怕是难以得手。


    杨祯雪不再多言,起身欲走,周径山默默跟在她身后护送。


    她拉开门,抬步走出,身影融入夜色。


    杨祯雪正疾行,一件披风倏忽覆上她肩头,兜帽也滑下,遮盖了她大半张脸。她登时不悦,抬手便要掀开,却觉臂膀骤然被一股大力向后拉去,腰间也紧,一个回旋,她跌入周径山怀中。


    周径山一手环住她的腰身,一手将她的头按在肩侧。他将她紧紧圈在怀里,二人姿态亲密。


    杨祯雪惊愕地抬头,怒斥道:“周径山,你放肆。”


    她双手抵在他胸前,试图推开,反被抱得更紧。


    “本王的东西落下了,绕了一圈也没寻到,倒是打扰了将军良宵。”


    杨去松的声音落下,杨祯雪瞬间明白周径山的意图。不过,她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杨去松想要看到的,不就是周径山与她亲近吗?


    “殿下可真执着,派个小厮传话便是,何苦亲自跑一趟。”他顿了顿,又道:“您落下的物件,明日臣让人送去府上。”


    听了此话,杨去松并未离去,戏谑道:“本王倒是好奇,是怎样国色天香的美人,能引得将军如此遮掩,莫非本王不配得见真容?”


    “殿下说笑,只是臣爱重她,她性胆怯,臣不想旁人惊扰。”周径山毫不退让。


    杨去松冷笑着,显然不信。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周径山一把将杨祯雪打横抱起,朝寝院走去。


    “齐王殿下,红烛罗帐,风月闺阁,您也要看吗?”


    杨祯雪将脸埋在周径山颈侧,小声骂了句:“无耻狂徒。”


    她似乎听到一声轻笑。


    周径山一路无言,抱着她走向书房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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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寝室,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他俯下身,双手撑在她腰间两侧,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帐幔摇曳,人影纠缠。


    “是本王不解风情了。”杨去松站了好一会,才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待杨去松的身影消失,杨祯雪才真正放松下来。周径山仍撑着手望她,她也不着急推开他,扬手就朝他脸上挥去。


    这一记耳光若是挨实了,响亮之音自不必说。


    可惜没有若是,她的手在半空便被他牢牢握住,动弹不得。


    “周径山!”她咬牙,恶狠狠瞪他一眼。


    周径山不说话,只凝望着她,眼中有柔情万千。二人四目相对,杨祯雪又羞又恼,偏偏周径山唇角抿着,眼含无辜,倒也显出几分委屈。


    此番模样,活像是她欺侮了他。


    杨祯雪正想斥他,他却忽然松了手。


    她错愕不已,周径山非但没退,反而向前倾身,将脸颊往她手边送了送,带着点纵容的意味道:“若是真气不过,便打吧,只是仔细手疼。”


    这举动太过无赖,又莫名坦荡。


    “滚远些。”


    杨祯雪气笑了,扬手施予一掌,后别开脸,不去看那双勾人的眼睛。


    “你这般伏低做小,是做给谁看?”她冷声道。


    “不做给谁看,只求您息怒。”周径山并未直起身,就着这般近的距离,目光灼灼:“臣送公主回去。”


    -


    夜色浓重,烛灯既歇。


    窗棂半开,透进清冷的月光,斜斜地照在地面上,映出亮斑。


    杨祯雪没有睡下,她青丝垂落,独立窗前。


    她的眼眸盛满水光,泪珠无声滚落,坠入衣襟。她没有抬手去擦,只是静静站着,站着。


    杨祯雪今日才知,哀恸到了极处,竟是可以没有声音的。


    她想,要是母后在就好了。母后一定会轻轻拍着她的背,告诉她一切都有母后在。


    可母后仙去,还走得那么不明不白。而她苦查许久,好不容易查出些眉目,却迫于形势不得下手。


    今夜周府的话语,又让她觉得此事背后牵扯甚广。


    崔遗真为了那所谓的帝王恩宠,真能舍弃多年姐妹情深吗?


    杨祯雪喃喃自语:“母后,您当年是否也同永安一般,孤身一人,到处都是谎言与算计。”


    “公主,您怎么还未歇下?”


    门扉不知何时被推开,莺时睡眼朦胧,探出脑袋。


    杨祯雪抬手抹去颊边湿痕,偏头朝她一笑:“莺时,为孤研墨。”


    莺时霎时清醒,她虽不明白自家公主此举何为,但还是听话照做。她将清水注入砚堂,拈起墨锭,在砚中徐徐研磨。


    待墨已研浓,莺时退至一旁,垂首侍立。


    杨祯雪提起笔,在砚里饱蘸了浓墨,狼豪却悬停在纸笺上方,久久未能落下。


    墨汁乌黑,滴落于纸。莺时识趣上前,更换信纸。


    半晌,杨祯雪才落笔。


    她手腕轻移,几行飘如游云的字便浮现纸上。她的字,不像寻常闺秀那般圆润娟秀,而是瘦劲□□。


    信毕,她将笔轻轻一搁。


    “莺时,将它封好,明日呈送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