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先看看,对,先看看……”


    赵蓉儿喃喃说着,起身的动作却晃了一下。


    然而,颤抖的手却泄露了她真实的反应。


    信封拆开,里面很短的两行字,让赵蓉儿瞬间脸色煞白,瘫坐在椅子里。


    【将军遇险,下落不明】


    “姑娘!”


    小翠立刻将人扶住,自己手上却也没几分力气。


    “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事?”


    尽管知道战场的局势瞬息万变,赵蓉儿还是始终不愿意做最坏的打算。


    然而,最不想面对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吴叔,备马车!”


    不假思索的,赵蓉儿已经有了打算。


    她不能在京城等。


    无论是怎样的结果,她要亲眼去看。


    到紫仪殿时,皇帝也才看完送回的急报,一见赵蓉儿便知她的来意。


    “陛下,民女——”


    “准了。”


    皇帝没等她说完,直接允准。


    “赵氏,朕会安排人往容城去,你跟着他们一起。”


    这两人情深意切,若萧柳钦有个万一,让赵蓉儿在京城等着无异于是一场酷刑。


    正好,皇帝也需要这样的一个人。


    两人的目的不谋而合。


    “多谢陛下。”


    赵蓉儿谢恩,听着皇帝的安排,期间只有点头。


    当天,一支商队就离开了京城。


    赵蓉儿正是商队的主子,一个出身容城的“女富商”。


    商队规模庞大,那些“货物”,全都是如今容城用得上的。


    心里惦记着萧柳钦,尽管行程仓促,赵蓉儿还是咬牙坚持跟上。


    到容城时,赵蓉儿面色苍白憔悴,看见周晟,脸上甚至强撑不出笑脸。


    “驸马……”


    “赵姑娘。”


    周晟颔首打过招呼,示意副将去和皇帝的人交接,自己领着赵蓉儿进了萧柳钦的帐子。


    “底下的人这些天一直在找,只是还没有进展,齐军的主将裴蒙也一同失踪,如今……”


    周晟将这边的情况大致说给赵蓉儿,不时停下,给赵蓉儿接受的时间。


    赵蓉儿紧抿着唇,掩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因为用力过猛,轻轻颤抖着。


    “多少天了?”


    她艰难启唇,发出近乎沙哑的声音。


    “半月有余。”


    周晟说完,帐子内陷入沉默。


    良久,他才道:“这些天你先住在萧将军帐子里,因着裴蒙也失踪,这几日并无大的战事,不会有什么危险。”


    “多谢。”


    赵蓉儿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勉强应付了周晟,坐在已经十几天没住人的账内。


    屋内好像还有萧柳钦留下的影子,他却已经下落不明。


    然而,已经许久没有睡个安稳觉的赵蓉儿,却在这样在环境下安然入睡。


    与此同时,天光昏暗的密林内,萧柳钦正倚靠在一刻树上。


    他唇色泛白,眸光却保持着锐利警觉。


    耳边是枝叶摩挲的“沙沙”声,萧柳钦视线扫过四周,警惕着暗处的危险。


    今天已经是醒来的第十七天。


    他和裴蒙一起坠崖,幸运的是他活了下来。


    不幸的,裴蒙也活着。


    且,萧柳钦醒来时,裴蒙已经不见踪迹。


    只有一行血迹,从萧柳钦不远处往远方蜿蜒,在不久后彻底消失。


    萧柳钦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样的情况下,裴蒙没想着对他对手。


    可这些天,两人不止一次交锋,新伤叠旧伤,两人的状况都到了极致。


    倏地,左后方的灌木丛发出响声,萧柳钦倏地看过去。


    一直狍子从灌木丛后钻出,一双清澈愚蠢的眼睛看着萧柳钦,姿态滑稽。


    萧柳钦一手按住手腕上,暗器中还有一支短箭。


    他随身带着的长剑在坠崖之后就丢了,这么多天,只要条件允许,他都是就地取材。


    非到迫不得已的紧急时候,他不会动用身上保命的底牌。


    即便如此,身上带着的东西也只剩下这最后一支短箭。


    狍子看着两脚站立的人,犹犹豫豫地凑近,风吹着枝桠发出声音,它瞬间竖起耳朵,转身就跑。


    砰!


    狍子一脑袋撞在树上,倒了下去。


    萧柳钦又等了片刻,抬脚往狍子倒地的位置走去。


    敌在暗,他在明。


    这些天两人都没有生火吃熟食,各自设法活命。


    萧柳钦拎着狍子的后脚,往一条溪流走去。


    这些天,他一直在溪流取水。


    一脚迈出乱石堆,萧柳钦身形忽然僵住。


    有个人,就站在溪边,直勾勾看着他。


    裴蒙手中拄着长剑,萧柳钦一眼认出,这是他的佩剑。


    “怎么,怕了?”


    裴蒙勾唇,眼中满是肃杀。


    萧柳钦却从他的反应中猜到——裴蒙身上的伤比他只重不轻。


    恐怕也正因为如此,裴蒙醒来之后才没有对他动手。


    他不确定能不能胜过萧柳钦,只能带走他的武器。


    萧柳钦手一松,狍子落在地上。


    那傻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安安静静被萧柳钦拖拽,一得自由,立刻就跑了开来。


    萧柳钦对身后的动静充耳不闻,抬脚朝着裴蒙走去。


    “裴将军,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公平对决的机会,如今可够公平了?”


    两人都没有助力,裴蒙手中还有武器。


    即便如此,裴蒙也没有立刻应下。


    他在心中估量,此刻对上能不能从萧柳钦手中讨到胜算。


    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四目相对。


    少顷,裴蒙做出了决定。


    他深深看了萧柳钦一眼,转头跳进溪流中。


    溪水蜿蜒,他顺着水流的方向,往下流游去。


    萧柳钦按在手腕上的手指蜷起,缓缓呼出一口气。


    万幸。


    他可没有把握将裴蒙一击致命。


    随着裴蒙的远去,萧柳钦缓缓走到了岸边,水中的鱼群被刚才的动静惊散,乱糟糟在水中扑腾。


    萧柳钦拾起一块石头,看了水面半晌,忽而砸了下去。


    转瞬,一条手臂长短的鱼翻着白肚,从水面浮起来。


    萧柳钦用竹竿将鱼捞起,坐在岸边打理。


    下游方向,裴蒙已经上了岸。


    他浑身湿漉漉的,看着萧柳钦的身影,啐了一口。


    两日的互不干扰,萧柳钦脸颊上多出一道血痕,是辨认方向时,不慎被树上细小的枝桠划破。


    悬崖上边,赵蓉儿探头,看向被雾气笼罩的崖底。


    人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真的还有活下来的可能吗?


    赵蓉儿不想承认心中给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