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还没糊涂到拿这种事情说笑。”


    皇帝一双眼不怒自威，从几人身上扫过。


    “你们个个儿都说为江山鞠躬尽瘁，这便是你们尽心竭力，给朕的政治清明？”


    如今还只是在紧要的时候烧毁粮草，要是什么时候看他这个皇帝不顺眼，是不是也能闯进京城来一把火烧了皇宫？


    “陛下恕罪！”


    几人在皇帝面前，全然没了平日的端庄持重，躬身拜下。


    “微臣疏忽，请陛下责罚！”


    他们本就是坐镇京城，对外面的事鞭长莫及，有所疏漏也是人之常情。


    可如今龙颜大怒，谁也不敢辩解，只能先让皇帝消气。


    皇帝坐在书桌后面，看着俯首躬身的几人，眸光沉沉。


    给他们的权柄确实是有些太大，以至于有些人忘了自己姓甚名谁，职责为何。


    都是常年处在官场的人，哪个察言观色不是一把好手，皇帝只是变了神情，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就好像压下了一座大山。


    紧张的氛围之下，众人连呼吸都放到最轻。


    怎么办？


    几人脑海中飞速思考着同一个问题。


    忽然，须发灰白，精神矍铄的一个老者大步走出。


    “陛下，请恩准老臣去查，无论暗地里哪些是什么蛀虫，老臣一定将他们一个个的都给揪出来！”


    “祁老将军？”


    皇帝蹙眉。


    他是有心想敲打这些人，却也没想真的劳动这几个老骨头。


    都是上了年纪的，与朝廷又不可或缺，要是出门一趟，反而有个三长两短，头疼的还是他。


    可祁老将军态度坚决，不叫去，他一把年纪再气出个好歹。


    头疼间，冯全躬身，在皇帝耳边飞快说了一句。


    皇帝瞬间缓和了面色。


    “祁卿，你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让你去查案，恐怕长不了什么教训，朕记得你有个孙儿，刚刚弱冠？”


    这一下可是拿捏住了祁老将军的软肋。


    他那孙儿是他们一家的独苗，一家人从小捧在蜜罐子里养大的，虽也学了些本身强身健体，可真遇事……


    “陛下，老臣——”


    “朕意已决，祁老将军，你要抗旨？”


    “老臣不敢。”


    祁老将军不得不低头，心里却已经在盘算，要安排多少人随行护卫。


    “都下去，今日之事就是一个教训，日后多长些心，清楚清楚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陛下圣喻，臣等谨记在心。”


    几人齐身拜下，心中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万幸有祁老将军站出来，否则若是让皇帝由着自己的心意处置，在场的几人恐怕无一幸免，都要遭殃。


    “祁老将军，你留下。”


    皇帝的声音忽又想起。


    几人身形一僵，本已经有些年迈，却是龙形虎步。


    祁老将军站在原地，却还想着这是一个让皇帝改变主意的机会。


    “祁老将军，朕知道，你舍不得你那孙儿。”


    皇帝起身，行至祁老将军身前。


    “你是明事理的人，这次的事情不容忽视，只是言语上敲打几句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朕那话是说给他们。”


    “您是说？”


    祁老将军瞬间抬头，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透出精光。


    皇帝点头。


    “让府上小公子到外面游玩一遭，他这身份，暂且借给朕的人。”


    闻听此言，祁老将军眼眶泛红。


    他是能为这片江山豁出命的人，如何能不知道这次想要捣鬼的人是怎样阴毒的心思。


    皇帝的怒火再盛都是应该的。


    即便如此，皇帝也只是“杀鸡儆猴”，甚至就连这一出都只是在做戏给旁人看。


    “陛下，是老臣无能啊！”


    祁老将军直了一生的腰背，此刻因为皇帝的体恤，因为自责，躬了下去。


    “老将军，你是国之柱石，不可如此！”


    皇帝伸手，稳稳扶住了想要跪下的祁老将军。


    “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祁老将军，你可千万别露馅才好啊。”


    “诶！”


    祁老将军重重应声。


    离开皇宫时，祁老将军颤颤巍巍，神情恍惚。


    这一幕被无数守在暗中的人看见，传回各家之后，更是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


    就连满身功绩的祁老将军，都没能在皇帝的怒火下保住家中独苗，可见帝王之怒。


    彼时，周颖正在将军府吃茶打络子。


    “舅舅真有这么生气？”


    她手上很利落的挽出一个结，微微疑惑。


    因着两人间的血脉，周颖虽进宫的日子不多，却并不怎么怕皇帝。


    今日去，也看得出皇帝的怒火并没有到难以平息的地方。


    更何况祁老将军的身份。


    他从小教皇帝习武，于皇帝有师恩。


    又镇守边关多年，是后来实在伤重，苦寒之地不宜修养才回来，于社稷有功。


    即便皇帝真的气急，也不应该是拿他开刀。


    “陛下这恐怕是另有打算，先放出这个消息，使得京中人人自危。”


    等到真正有其他心思的人反应过来，皇帝早都已经部署完，让事情迈入正轨了。


    赵蓉儿翻着已经看过多遍的医书，随口说道。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一愣。


    半晌，周颖讷讷。


    “蓉儿姐姐，你刚才跟萧将军好像。”


    赵蓉儿亦是同样的感觉，两人相处久了，她也不知不觉受到萧柳钦的影响。


    不仅仅是言行举止，更是在这些事情上敏锐的直觉。


    “管他呢，舅舅既然能这样安排，肯定是心有成竹，他事情越顺利，边关的父亲和萧将军就越轻松，我反正是乐见其成。”


    周颖面上无所谓，嘴角却勾了起来。


    毕竟是她老子，平时笑闹便罢了，怎么可能真的不上心。


    今日家书确实有一封，周晟却没说太多，只报了平安。


    然而遥隔千里，仅凭那一纸书信，如何叫人安心？


    直到此刻，皇帝开始动作，周颖才觉得松快了些。


    赵蓉儿是同样的感觉。


    今日入宫，皇帝嘴上说着是因为萧柳钦在外而对她封赏，赵蓉儿身处其中，却能察觉到。


    自己隐约躲过了一场灾祸。


    庆幸之余，更多的就是对萧柳钦的担心。


    能让皇帝都有所动作，萧柳钦他们在边关一定不是平和的局势。


    他这些年虽然常胜，可毕竟血肉之躯，行差踏错半步都有可能丧命。


    “好了，相信他们。”


    周颖拍拍赵蓉儿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