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哲喉头吞咽,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


    他当年被人遗弃,要不是林家夫妇路过,捡他回去,他已经死在荒郊野岭了。


    这条命能为林家讨回公道,他已经无憾。


    “林家是苦主,将你关押不合规矩,你就先在府衙住着,迟些随孤回京一趟。”


    “是。”


    林远哲叩谢李显,被带下去。


    孙康平毕竟是一方大吏,若是没有真凭实据,仅凭借林远哲的三言两语是不够的。


    对此,李显却不觉得麻烦。


    送回京城的折子里,他表明自己想留在临安郡,在选任的新任郡守赴任之前,先暂为处置临安郡大小事宜。


    如无意外,皇帝是一定会答应的。


    留给他运作的时间就更多了。


    回到院中,赵蓉儿主动跟萧柳钦说起今日李显发疯的事。


    与其藏着掖着,让萧柳钦从旁人口中得知,还不如他们直接说开。


    萧柳钦越听,脸上越是阴沉。


    “柳钦,我和郡主都觉得这事情有蹊跷,恐怕是他出去的那次,遇到了什么事情。”


    且这事情恐怕还不小。


    李显毕竟是皇宫长大的,什么事情没听过见过?


    这次却是先病倒,又神志不清,足见其中的不简单。


    “当时让人跟着,只是上山之后就不见了踪迹,多半是朱成缙跟他说了什么。”


    “他竟然去见朱成缙?”


    赵蓉儿惊诧,越发觉得李显脑子里进水。


    明知道那是反贼,竟还敢过去,就不怕一见面先被人抹了脖子?


    赵蓉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耳后忽然一阵温热。


    回过神,是萧柳钦的指尖落在她耳后。


    “流血了。”


    萧柳钦低声说着,凑近去看。


    “没事,被扯着头发了,应该是渗了一点血……”


    赵蓉儿也下意识伸手,指尖碰到了萧柳钦的手。


    不等她缩回,指尖被轻轻握住。


    “是我的疏忽,底下人手不够,没在这边留太多的人。”


    萧柳钦沾湿帕子,另一只手替她擦去已经干涸的血迹,语气自责。


    “说这个做什么?我这儿不是好好的吗?”


    赵蓉儿反安慰起他,“再说了,就是他们在,也不能对李显动手啊,否则岂不是让他借题发挥了?”


    “他还能翻天不成?”


    萧柳钦仍是不悦。


    心中已经盘算起如何将这件事还回去。


    赵蓉儿对此一无所知,转而又说起林家的事。


    “迟些我让人去问问。”


    萧柳钦也不十分清楚。


    这些年他领兵在外,很少知道这些事情。


    两人断断续续说着,许是屋内炭火太足,赵蓉儿打了个哈欠。


    “你歇下吧,我和驸马还要出去一趟,外面我留了几个人,若要出门,让他们跟着。”


    “放心吧,先前只是没想到,如今我知道防备。”


    赵蓉儿不想让萧柳钦在这样的关键时候分心,都由着他说的。


    房门掩上,屋内的光线的暗下去。


    心神耗费太多,赵蓉儿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屋内一角亮着烛火,不至于昏暗,却能看见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


    “锦悦?”


    赵蓉儿睡久了头疼,不想起身,试探着叫了一句。


    一道身影从屏风外面绕进来,捧着个瓷碗,眼含隐忧。


    “你那丫头守了大半天,我让她歇着了。”


    周颖空出手,扶着赵蓉儿坐起来。


    “先吃些东西垫垫,钱伯给开了方子,药已经煎上了。”


    “哪有半夜吃药的,先放着,我……”


    赵蓉儿话没说完,周颖就作势要往外走。


    “将军刚才可说了,你要是不肯吃药,就让我去找他,将军可是后半夜才回来,这会儿估计还没歇下。”


    “好了,放着吧。”


    赵蓉儿算是被拿捏住了。


    萧柳钦现在整日不得闲,好容易能合眼,怎么好因为这些小事去打搅他。


    “我就知道,快先喝粥,药还得一会儿呢,不过你这一觉睡得确实有些久了,天都快亮了。”


    闻言,赵蓉儿不禁叹气。


    她也没想到一觉能睡这么久,眼皮实在沉得厉害,怎么也睁不开。


    果然还是李显克她!


    赵蓉儿如是想着。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是“阿显”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


    现在记忆恢复了,身份恢复了,她就开始倒霉,几次三番险些丢了性命。


    “愁眉苦脸想什么呢?”


    周颖坐在床边的圆凳上,端了碟子干果,给赵蓉儿打发时间。


    这时间不早不晚,接着睡吧,天马上就要亮了,药也在路子上煎着。


    起来又太早,况且无事可做。


    院子里的药味儿顺着门缝飘进来,苦得赵蓉儿直皱眉。


    她捏着鼻子,还想再争取一下。


    “不然还是从白天再开始吃药,我还有话想问问钱伯,万一药方需要调整……”


    “蓉儿姐姐。”


    周颖板着脸一本正经。


    “钱伯诊过脉了,你这是说他医术不精吗?”


    赵蓉儿瞬间没了话说。


    先前她从不在这些小事上打磕绊,许是最近被人纵容着,也开始使小性子了。


    两人说着话,时间悄然过去。


    房门被轻轻敲响,赵蓉儿拢着被子,叫人进来。


    门顺着开了道缝,进来的却是萧柳钦。


    “你怎么来了?”


    赵蓉儿眼睛瞪圆了些,“不是说回来的迟,才歇下吗?”


    现在看来,周颖压根就是在诓她!


    不等赵蓉儿说什么,周颖起身让开了位置,笑嘻嘻道:“萧将军,人我可就交给你了。”


    走到门口,周颖故意回头。


    “可要盯着她吃药呢,刚才还说不想吃,别偷偷倒了。”


    “周颖!”


    赵蓉儿耳根通红,接过萧柳钦手里的药碗,仰头就要喝尽。


    “别急。”


    萧柳钦伸手一拦,漾出的药汁洒在他手上。


    “没事吧?”


    赵蓉儿一慌,赶紧用帕子帮他擦了擦。


    萧柳钦没当回事,“刚倒出来,还烫着呢,先放着。”


    两人说话的空隙,“罪魁祸首”已经不见了。


    房门发出一声清响,关得严严实实。


    屋内安静了一瞬,赵蓉儿视线低垂,落在萧柳钦手背。


    刚才溅上药汁的位置已经泛红。


    察觉到她的视线,萧柳钦手换了个位置,袖口正好挡住手背。


    “朱成缙一行躲进山里了,这几日找人要费些时间,我不一定每天都回来,你多和郡主待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