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学院有一幢专门的实验楼，楼不大，但带了一个非常大的院子。院子里有十几个种植大棚，里头的任何一株东西拿出去都能触发恶化反应警报。


    但七院里这类东西可不少，植物的、动物的、菌类的……乱七八糟的都有，因此七院对恶化反应的警报阈值比外头高得多。


    比如现在实验楼跟前一片安静，连安保都没有被惊动。


    也是这时候，霍行之才发觉了不对头。


    他看了眼还在眨眼睛的指环，反应过来，“昨天他们碰过我的东西吗？”


    顾洵：“不清楚，我出来后您已经在接受问询了。怎么了？”


    “小事。”


    霍行之用拇指碰了下食指的指环，指环的眼睛吐出一片卡片大的白色屏幕，像是一片白色菌丝织就的薄布，又像是一片虚幻的云。


    屏幕上头有一些扭曲的字迹，那是一种只有深度感染者才能看懂的文字。


    霍行之敲了几下白色屏幕，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指环的感应阈值设置被还原了。”


    霍行之把数值重新调高，白色屏幕收回去后，指环上的细小眼球也闭上了。


    “七院里经常会有恶化反应，说起来，这半个月你最好适应一下……算了，还是别适应，不然等半个月结束，你还得重新适应回去。如果你感知到什么反应，问我就好，反正这半个月你都跟我在一起。”


    顾洵抿唇“嗯”了一声，又问：“我们还进去吗？”


    “进。来都来了，去给这些家伙紧紧皮。”


    “他们不听话？”


    霍行之无奈笑了一下，“不，很听话，只是做实验搞研究难免会触发很多未知的事情。”


    然后霍行之的奖金就会为此付出代价。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霍行之有些头疼，但不至于因此就限制学生的想象力。


    反应发生在二楼，研究生的试验区。


    霍行之的脑袋里已经冒出了一个名字。敲开门，果然是那张预想的脸。


    “窦斗。你又在做什么？”


    被叫窦斗的是个年轻男人，长了一脸雀斑，有一双和顾戎雷同的杏眼，圆溜溜的，里头装满了活力四射的光。


    “老师——嘶，顾监管。”


    窦斗看到顾洵像是耗子见到猫，一秒原地立正，把龇起的大白牙都收了回去。


    霍行之看得好笑，“怎么你对小顾比对我还尊敬？”


    窦斗干笑，“哪有，一样尊敬，一样尊敬。”


    霍行之走进去，扫了眼实验室，目光落在另一个人身上，“这是？”


    窦斗：“哦，这是安迪，这一届的新生，对恶生植物很有天赋，家里也是做这门生意的。他带来了一点新奇的东西，我就说带他一起来……创新一下。”


    最后四个字因为心虚而降低了音量。


    “……”霍行之温和地看着窦斗，噙着浅浅的笑，“去年你让我被扣掉了三千块的奖金，你还记得，对吧？”


    窦斗继续干笑，“老师，这次真的是个小实验，而且真的很有趣，马上就好了。不然你跟顾监管也在这里瞅瞅？”


    “你倒机灵，拉我跟小顾当你的保镖？”霍行之乜他一眼，倒也真的留下来了，“速度，我们还没吃午饭呢。”


    窦斗立刻兴奋起来，转身手在虚空一抓，抓住一道透明的帘子扯开，空无一物的房间里就出现了一个一米见方的立方体。


    立方体是透明的，里头是一株富贵竹一样的东西，蓝紫色，枝干扭曲成一团，看上去像是一棵缩小的大树。


    霍行之的眉心一跳。


    这是一棵非常眼熟的树，如果压缩成平面再褪色，就是恶刑部执行徽章上的纹样：通天树。


    通天树是一百多年前的传说，据说是一棵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神树，但后来被污染，实现愿望的方式恶化，从而导致了一次大规模感染，恶刑部也应运而生。


    至今，“不要许愿”依旧是恶刑部手册的第一条。


    霍行之的头又开始疼了，“通天树，小实验？”


    窦斗举手发誓：“不不不，只是形似……当然也确实是奔着它去的，但那只是完美预想效果，而且恶化值控制在五级以下，绝对不会有恶性后果。”


    霍行之皱着眉，在窦斗那圆溜溜的眼睛渴望注视下，点头了。


    主要原因在于，“许愿”在恶生世界有特殊意义，人为的定向许愿几乎等同于造神。


    他觉得窦斗的试验不可能成功。


    然而。


    当窦斗倒下最后一剂药水，立方体里的大树开始疯狂生长，枝叶充斥了实验室，并在枝干结出果子的时候，霍行之的指环开始了疯狂震动。


    霍行之就知道完了，窦斗这只瞎猫还真碰到了死耗子。


    那就是一瞬间的事。


    霍行之看到顾洵出现在他跟前，想要护住他；顾洵身后，枝叶上的红色果子全部坠落，在空中破裂，甩出密集的石榴一样的籽；这些籽跟大树又一起消散，变成粉红色的雾。


    又在破裂的同时安息。


    砰！


    霍行之在雾中倒下，意识随之沉寂到了时光的逆流中。


    -


    霍行之在医务室醒来，时间也才过去了半小时不到。床跟前站着三个人，窦斗、安迪还有乔岩。


    “哟，醒啦。”


    乔岩先看到霍行之，便推开窦斗走到床边，弯腰问：“有哪儿出问题没？”


    霍行之定定看了他两秒，然后像是才回神，“做了个梦。”


    “哦，那指定不是梦，他俩都记起胎盘里的事了。”乔岩指了下旁边站着的窦斗跟安迪。


    两人这会像是淋雨的鹌鹑，缩着脑袋没敢吭声，看上去像是害怕下一秒霍行之就把他们给撕了。


    霍行之先没收拾这俩，他坐起来先看了一圈，问：“小顾呢？”


    乔岩偏了下头，“你右边。”


    霍行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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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去看，没看着什么。但立刻又听到顾洵的声音从下边传来。


    “教授。我在这。”


    霍行之低头，视线掠过床头柜，余光瞥到什么，又立马转回去。然后就看到了顾洵。


    迷你版的顾洵。比旁边的水杯高一点，身上没穿衣服，腰上用回形针别了截纸巾；长发也披散着，银灰色的头发及腰长。


    唯一跟随顾洵一起缩小的，只有他手指上的通讯指环。


    顾洵的左手抓着腰间的回形针，仰头望着霍行之，一张小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


    霍行之愣了两秒，然后弯腰靠近了桌上的手办小人，看清后确认道：“小顾？”


    顾洵：“嗯。”


    霍行之：“……”


    乔岩在一边忍不住地乐，跟霍行之说了下他发现的情况：“你家大弟子搞的那破实验把安保警报都干废了，不过还好就0.01秒，七处那边打电话问了下，我给你塞过去了。


    “反正我跟安保到实验室的时候，你们仨全部昏睡，你身上搭着顾洵的衣服鞋袜。本来我还以为顾洵没了，结果没两秒他就从自己衣裳里头钻了出来。”


    乔岩摊手，“当时钻出来就是这模样了，你别说还挺可爱。”


    “……”


    霍行之转头去看罪魁祸首。那俩小鹌鹑缩得更紧了。


    窦斗举手发誓：“老师，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们都没许这个愿，真的！”


    安迪都不敢说话，看上去快被吓哭了。


    霍行之无奈，对窦斗说：“去把你试验的材料列表，附上样品一起给我拿过来。”


    窦斗如蒙大赦，“好的，老师！”然后拽了一把安迪，两个人一起跑了。


    霍行之又去看顾洵，问：“小顾你有什么异常的感觉吗？”


    顾洵：“没有。就是都缩小了，包括天赋覆盖范围。所以之后要麻烦您随时把我带着，避免触发监管警报。”


    霍行之哭笑不得，“你现在该操心的是这个吗？万一变不回去了怎么办？”


    顾洵没说话。


    霍行之又怕真的吓到他，就说，“等窦斗把样品拿过来，我就带你去七处化验检查一下。放心，肯定能变回来。”


    顾洵：“嗯。”


    乔岩看得津津有味，问霍行之：“你觉不觉得他现在特别像那种手办小娃娃，就是特别贵那种。诶你别说，你可以直接买那些衣服给他穿。”


    霍行之这才意识到这些事。


    乔岩：“还有吃饭，他现在这身板，一颗米就能吃饱了吧？睡觉也不占地方。不过上厕所怎么办？他从客厅到厕所得百米冲刺吧，哈哈。”


    “……”


    霍行之看了乔岩一眼，“你仔细小顾恢复了之后揍你。”


    乔岩理直气壮，“我这是合理推断，你们就说我刚才说的那些实不实际吧？”


    霍行之跟顾洵都沉默了。


    你还真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