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暖意融融的餐厅出来，刺骨的寒风让宋舒昭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她拢紧大衣领口，鼓起勇气开口，声音却轻得几乎被街边的车鸣声淹没。


    “林邱瑜，我——”


    话刚出口，一张传单突然塞到面前她面前，“您好，新店开业优惠了解一下。”


    宋舒昭下意识接过，将传单卷成筒塞进包里，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口。


    “其实我喜——”这次声音清晰了不少。


    “天啊！那边好像打起来了！”人群中突然爆发的惊呼声打断了她。宋舒昭的话戛然而止，她本能地抓住林邱瑜的手腕就往骚动处挤。


    围观人群中央，两个男人正用浓重的方言激烈争吵。宋舒昭歪着头听了会儿，困惑地皱眉：“这两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我也听不懂，好像是方言。”林邱瑜也一头雾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了，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酝酿已久的话被接连打断，宋舒昭喉头一哽：“我洗澡的时候喜欢听摇滚，你呢？”


    “我一般就……安静地洗。”


    林邱瑜不解，但依旧乖乖回答。


    宋舒昭干笑两声：“哦，那你今晚可以试试，我觉得有种猴子在水中蹦迪的感觉。”


    话音落下，空气突然凝固。林邱瑜侧过脸问：“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话？”


    宋舒昭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僵硬地点点头：“对啊……好好洗澡……很重要啊……”


    林邱瑜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突然轻笑一声。看完热闹后，他把一直沉默的她送到酒店门口后站定，像往常一样与她告别。


    宋舒昭沉默地转身，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她猛地回头，恰好一阵狂风吹过，她的长发被吹得凌乱，发丝缠绕在脸颊和唇边。


    但她没有伸手拨开，就躲在这个“临时面具”后开口，声音被风吹得微微发颤。


    “林邱瑜，我喜欢你。”


    终于说出口了。


    她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没有变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平静？


    这算什么？


    沉默不就是最残忍的拒绝。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吗？


    宋舒昭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却固执地不肯移开视线。


    她突然拔高声音：“林邱瑜，你能听清我说话吗？”


    林邱瑜一愣，像是才反应过来，点点头：“能啊。”


    宋舒昭心一沉，她不再多言，转身就冲进了旋转门，头也不回。


    ［你今天最后是不是和我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刚进房门，她就收到了他的消息。


    宋舒昭赌气回答：［不重要，不用在意］


    隔了好久，等到她已经卸完妆，对方才回复：［好吧］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您好，你的外卖！”


    宋舒昭谨慎地没有开门，冲门外喊道：“我没有订外卖！”


    “是林先生订的，地址没错！”


    林先生？林邱瑜？


    她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门缝，一大捧明艳的黄玫瑰瞬间映入眼帘。花束后是外卖员礼貌的笑脸：“宋舒昭小姐没错吧？麻烦签收一下。”


    “是……是我。”


    宋舒昭稀里糊涂地接过，这才注意到下面还藏着一个精致的小蛋糕。花间夹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耳朵不好使，我已经骂过它了，不要生气。”


    她盯着卡片看了半天，突然笑出声，拿起手机，明知故问道：［你的字什么时候变样了？］


    对面秒回。


    ［不是我写的，店家代笔］


    ［但话是我想说的］


    宋舒昭咬了咬下唇：［哦，知道了］


    犹豫片刻，她又发出去一条：［为什么给我买花？咱们又不是什么关系。］


    这次“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时间格外漫长，最后：［花和蛋糕是捆绑消费的，主要想买蛋糕。］


    好，很好。宋舒昭瞬间被气笑，她就不该对这个“瑜”木脑袋抱有多大期待。


    临睡前，她突然从床上坐起，抓起手机搜索那家花店。翻遍所有商品页面，根本没有所谓的“捆绑套餐。”


    “骗子……”她轻声呢喃，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目光移向床头柜上的黄玫瑰，忽然觉得今天的郁结全都消散了。


    或许，老天爷是在帮她。如果今天真的表白成功，她满心甜蜜地回家，怎么能演好悲情狗血剧的戏码？


    别忘了，她现在还有个虚构的意外去世的前任呢。


    还是等过完年回来再说吧。


    林邱瑜搭乘第二天清晨的航班离开后，宋舒昭独自在D市又忙碌了一周。当最后一份文件盖上甲方的公章时，所有人都呼出了一口气。


    胡明霄眉梢的喜色怎么也遮不住，在其他人的怂恿下直接大手一挥：“今晚我请客！大家好好放松一下！就定D市那家福荣居！”


    团队所有人顿时炸开了锅，要知道那可是人均消费抵小半个月工资的餐厅。


    在一片欢呼声中，宋舒昭面露难色：“我就不去了吧……”


    胡明霄闻言转过身，他双手插兜，长腿一迈就挡在她面前，蹙眉道：“怎么回事？又不给我面子？”


    “不是，主要我明天凌晨的飞机，怕喝多了睡过头。”


    “谁让你喝了？”胡明霄挑眉，“我什么时候逼过你喝酒？”


    小田趁机凑过来咬耳朵：“去嘛昭姐！黑胡椒难得拔毛，不薅白不薅！”


    宋舒昭噗嗤笑出声：“黑胡椒怎么薅？顶多蹭点胡椒粉。”


    话音未落，就撞上胡明霄危险眯起的眼睛，好在手机铃声及时解救了她，她连忙躲到一边接听。


    “喂，昭昭，你明天几点的飞机？我让你爸爸开车去机场接你啊。”


    “不用接，我直接打车回家就好。”


    “那行，那你注意安全啊，到了给妈妈发条消息。还有你记得多穿一点，把秋裤穿上，家里最近降温……”


    宋舒昭耐心地听着妈妈的絮絮叨叨，突然那头话锋一转——“对了，你男朋友叫什么来着？”


    她心头猛地一跳，张嘴就胡来：“叫……叫胡明霄。”


    胡明霄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敏锐地抬头，挑眉望向她。宋舒昭连忙心虚地移开视线，同时在心中默默为这个即将“被死亡”的“他”点了根蜡。


    母亲的声音突然兴奋：“哦，那小胡是不是跟你一起回来啊！他——”


    “他航班不同，要比我晚些。好了妈，等我明天到家再和你说吧。”


    宋舒昭赶忙找借口挂断了电话，胡明霄借机走了过来，似笑非笑地俯视她：“你刚才和谁打电话呢？”


    “和我妈。”


    “那你朝阿姨提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胡明霄想到什么，危险地眯了眯眼：“不会说我坏话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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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可能？我是在和我妈夸你，说我老板英俊潇洒，体恤员工……”


    “切，我信你个鬼。”话虽这么说，但胡明霄还是勾了勾嘴角：“不过你还是把你的小心思收一收，第一，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情。第二，你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虽然我们很熟，但也要注意分寸。”


    “什么男朋……”宋舒昭条件反射，话到嘴边突然刹车，在对上胡明霄若有所思的目光后，立马改口：“啊对，差点忘了。”


    说完，她又咬牙切齿地说：“你放一百个心，有我男朋友这种珠玉在前，我是绝对看不上你的。”


    “好巧，我也一样。对你——”胡明霄刻意停顿，上下扫了一眼宋舒昭，接着说：“毫无兴趣。”


    “车来了！”


    两个人听到后，又不约而同地“哼”了一声。胡明霄大步走向第一辆出租车，宋舒昭则故意绕到后面那辆。


    “别说，我说你和胡总有种对抗路情侣的味。”小田一上车就开始八卦，“要我说，胡总这人就是自恋了点，脾气臭点，嘴毒了点，神经病了点……”


    小田这么一说才发现胡明霄的缺点简直多到数不过来，她立马止住。


    “但他条件不错啊！而且还和你是一个大学同专业的师兄妹，多么有缘分的事。”


    “能不能不要什么词都往我身上安？”宋舒昭一个眼刀甩了过去：“我们两个只对抗，此生不可能成为情侣。”


    “那可不一定～”小田挤眉弄眼，“现在都流行，宿敌变妻——”


    “田馥思！”


    宋舒昭好久没叫过她的大名，田馥思一听立马乖乖闭上了嘴，同车的林姐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田这张嘴啊～”


    饭局上，同事们知道她明早要赶航班，都很体贴地没有来劝酒。唯独这个胡明霄一反常态，一杯接一杯的喝，看起来心情不太美丽。


    不过宋舒昭无暇顾及他人，她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借去洗手间，实则偷偷溜回了酒店。


    收拾行李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胡明霄发来的：［溜得挺快］


    她撇撇嘴没回复，早早洗漱睡下。


    翌日，不知是睡眠不足还是其他原因，从踏入航站楼那一刻起，她的心跳就异常急促。飞机开始降落时，宋舒昭扣紧了安全带。舷窗外熟悉的城市轮廓渐渐清晰，她的胃也跟着翻搅起来。


    这不是简单的近乡情怯，而是一种生理性的恐惧。想到即将需要即兴发挥的谎言表演，还有父母期待的目光，她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站在自家门前，宋舒昭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风油精。她咬了咬牙，把液体抹在眼角，使劲揉了揉。


    嘶～这滋味！


    火辣辣的刺痛感瞬间袭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她赶紧用力敲门，声音又急又重。


    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谁啊？是昭昭吗？”话音未落，门就被猛地拉开。


    “妈……”


    风油精的劲头越来越猛，宋舒昭拼命眨着眼睛，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怎么了？你眼睛怎么那么红？”舒兰突然冒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她一把抓紧女儿的手臂，声音陡然升高：“出什么事了！你说话啊！”


    “妈我男朋友他——”话刚出口，眼泪再也忍不住，如决堤般落下。宋舒昭一头扎进妈妈怀里，带着风油精辛辣的味道，嚎啕大哭：“他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