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赖郎中帮着两个人将段秋平抬到自己的住处，宋音之鄙夷地看了看：“难怪只能当个江湖骗子，你这也太寒酸了些。”郎中气得将手一松，段秋平的半边身子就掉到地上，宋渡只能一个人艰难地拖着他。


    宋音之连忙冲上去把段秋平抬起来，十分愤愤不平：“你这老头，怎么这样乱来啊！”


    郎中睥睨着：“让你这小丫头知道知道，有求于人，该用什么态度！”


    将段秋平抬上床，郎中扒开他的衣服，嘴里直啧啧：“怎么伤成这样？真是狠心啊。”


    “少废话。”


    郎中却搬来一张椅子，悠哉悠哉坐下：“起先，我还没料到他伤得这么重，现在一看，要治好人，得加钱啊……”


    “你！我就说你是个骗子，江湖骗子，下三滥的手段。”宋音之费劲地抬起段秋平，将他整个人拖着往外走，“你这骗子我指望不上，我们走！”


    宋渡才咽不下这口气，不仅不走还要冲上去掐着郎中的脖子摇：“臭骗钱的活不起了。方才是你自己死皮赖脸求上来的，现在又说救不了？”


    “哎！”郎中猛地睁大眼，“没说治不好，原本以为救他，就是救伤；现在呢，是在救命，救命懂吗！你以为我是大好人啊？我不做亏本生意！”说着将宋渡的手抚开，“没事别乱碰，我这条命可金贵着呢。”


    宋渡要再次冲上去，被宋音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还有大事要干呢，别跟他耗。先走。”


    宋渡沉重地呼吸着：“好。”接过被拖在地上的段秋平，抱起来准备走，还很不满地掂了掂，“啧，这人死没死？这么重。”


    郎中在后头幽幽道：“摸摸身子，还算软就是活的；若硬了，那可不中咯！”


    “问你了？”宋渡回身虚踢一脚。他加快步子，不想跟这个老头瞎扯。


    郎中起身，很敏捷地拦在两个人前面，狡猾地嘿嘿笑了几声：“不救？这可是一条人命啊……”说着一把拉起宋音之的手腕，“不救，现在就去报官，就说你们杀人，带着个尸体，你们抵赖不得。”


    “你这个老不死的……”宋渡抬起膝盖在他腹部狠狠一顶，“三番五次威胁人，不想活了？”


    “哎哟！”郎中捂着肚子打滚，“今天没完！不报官不算完！”


    他转身就往门外走，似乎真要去报官。


    慌得宋音之连忙上去阻止：“你敢走试试。”


    郎中一瞧他这个小身板，将眉毛一拧：“小姑娘不讲道理的？打了人还这么神气，嗯？哟哟哟，这时候再想息事宁人可不止这个数了啊。”他把手一伸，“我这肚子，现在还疼着！”


    宋渡咬着牙，将段秋平安安稳稳地放在床上，从背后掐住郎中的脖子，狠打了几下。发泄完了，这才颇为神气地站起身，破罐子破摔道：“能治就治，不能治，我们就带着你的尸首去报官。”


    郎中鼻青脸肿地起身，被打怂了，捂着脸，一脸的怨恨，话不敢多说，乖乖趴到段秋平的床边诊治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郎中只是拿着消好毒的刀片踌躇，久久不敢动作。


    “太慢了——”宋音之一把打掉他手上的刀，“你到底会不会治？”这动静把郎中吓了一跳，跪下来直磕头：“姑娘赎罪……令兄的伤太严重了，您另请高明吧。”


    “另请？你浪费了我这么多时间！”宋音之将刀狠狠掷去，砸到那郎中的头，他在地上“哎哟哎哟”叫着翻滚。


    宋渡在这个时候神奇地冷静下来：“别闹大。”拉着宋音之就要走。宋音之一把甩开，气呼呼地看着那郎中：“止血的药有没有？拿出来！”


    宋音之接过郎中手里的药，先敷在段秋平的身上，剩余的收了起来。宋渡很识趣地抱起段秋平就要走，被宋音之一拦：“就这么走了，不怕有人落井下石，报官去吗？”说着一把抓住郎中的衣领，不顾他求饶，把他往外拖，“所以你还是跟着我们吧。”


    宋渡动作停下，想起了那郎中说的“要去报官，带着个尸体，你们抵赖不得”的话，心寒了半截，回身，将段秋平放回到床上：“这老骗子狡诈，带上他是给自己找麻烦。”


    宋音之看着他一系列动作，一头雾水。宋渡解释道：“那些官老爷什么脾气，你不是没见识到。真的被这老头告官了，尸体在手，我们百口莫辩。”


    “所以就真要把他留在这？”宋音之松开了老郎中。


    宋渡点点头。


    宋音之却忽然有些犹豫：“真丢下他，就让他死在这？”


    “……也不一定会死。”宋渡看着段秋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被他拖累这么久，还不知道是谁欠谁呢。”


    见宋音之还有些郁郁寡欢，宋渡急了，拉着她大步跨出门，见四下无人才说：“还想什么呢？你自己先前急着去找正规军，现在怎么？”


    “我是怕……父皇他们不是一直把他当成跟若羌的筹码嘛。我们这么随便把他丢了，不会……”宋音之咬着唇，也想通了，等援军到京城，就能直接把若羌轰出城去了，还谈个屁的判啊。她振奋了精神：“哎算了算了，走吧！”


    宋音之他们不熟悉，一路找找停停，还要问路，从各色人等的口中分辨出有用的信息，可是走来走去，始终在这小镇上绕圈子，宋音之找了个台阶，一屁股坐下：“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正规军在哪，就会乱说！”


    宋渡只能扮演那个不急躁的：“我们现在没权没势的，当然没这么容易。”


    “我们快没时间了。”京城等不得，每多挨一分，宋音之就越心焦。一转念，她跳起来，抓着宋渡的胳膊：“当地的正规军！当地的正规军一般都是干嘛的，知道吗？”


    宋渡缩回手，后退两步：“你别这么激动，怪吓人的。”


    “平叛的啊！”宋音之追上去，将宋渡往近处一拉，“叛军在哪？”


    这个好事不出门，坏事还真是传千里。问路问了这么多天，没人能明明白白地指出驻军地，可是叛军的八卦倒是听了不少。西南，洼地一带的海匪泛滥，已成气候，若没有规模宏大的驻军在那里震慑着，当地的住民不知道该活得多艰难。


    宋渡心里一惊，连忙拦道：“你这是往虎口里跳，就算军匪在一处，你不能联系军，万一先招惹了匪，谁能救？”


    宋音之大手一挥：“管不了那么多了！”把宋渡都吓结巴了：“真……真要去？”


    宋音之愤恨地点点头：“我不想再过一天这样的生活，我要赶紧回皇宫，当我的殿下去。”宋渡被这话点醒了，“我也想。”


    说走就走，两个人，哪里海匪多往哪里钻，没几天就见识到了这群人的厉害。


    海风咸涩，而且很冷。宋音之深吸一口气：“这附近也没人啊。”


    “应该就是在这附近，正规军要驻扎也得在岸上，我们往上面找找。”


    宋音之正要跟着走，整个身子突然腾空，她惊呼一声，引得宋渡回头，看见一条水蛇般粗细的绳子，拉着宋音之的腿往海里拽，宋音之的手抓着沙子地，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宋渡讶异，连忙追上去。宋音之还被往海里拖着，海面上的那艘船近了，跳下来几个奇装异服的大汉，不容宋渡反应，拖着他往海里走。


    宋音之整个身子已经被拖进了海水里，被淹得直翻白眼。但好在没持续多久，宋音之整个身子被拉起来，啪叽一下，她摔在了船板上，口鼻里都是海水的腥咸，她剧烈咳嗽着。


    宋渡这边也没好多少，他不停地挣扎，几个人牵制住他，将他浑身掐得死紧，皮肉上都是五个指头的红印子。


    为首的海匪，长着一头水草一样茂盛的头发，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二位贵客，远道而来，欢迎欢迎啊！”说着自顾自拍起了巴掌。周围的人也跟着拍巴掌，但是每个人的眼神都虎视眈眈地看着二人。


    宋渡扭了扭身子，恶心道：“哪里来的野人？没见过这么欢迎人的。”


    水草头耸耸肩，毫不在意：“咱们这都是粗人，野蛮地出来的，不会你们京城那套弯弯绕绕的礼仪。欢迎，就是拍巴掌！不欢迎，就是赏耳光，哈哈哈！”


    宋音之将嘴里的海水吐了个干净：“呸！”


    水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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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笑容突然就消失了：“这位姑娘不太同意？”


    宋音之站起身来，正待发作，被宋渡一拉，急忙闭了嘴，嘟囔道：“哪里来的歪理。”


    这下好了，来找正规军不成，却被海匪找到了。


    宋渡十分警觉：“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从京城来？”


    “废话！京城不知道来过多少官员来打压我们，最后还不是夹着尾巴回了朝廷？你们这长相、打扮，就是京城人那个瞧不起人的味儿！”


    他凑近，仔细打量着二人，满意道：“不错，细皮嫩肉的。老规矩！好好养三天，用素食养！”


    宋音之被他粗糙的声音磨得耳根子疼：“这是要干什么啊？”


    水草头的耳朵不错，立刻回头：“干什么？海上野味吃多了，咱们也要吃点岸上的啊！哈哈哈！”


    宋音之激动了，猛地跳起来，被人一把按住，两个人一起被拖着往船板下面走。他们被关在暗无天日的一个小洞里。


    宋渡十分沮丧：“这下完了！没帮到京城，把自己赔了！”


    空间狭小，一点声音，回音都很大，声音在脑子里撞来撞去，撞得宋音之头晕：“你小点声！”


    时至此刻，宋渡不得不抱怨：“为什么要选择这么冒险的方法？明明靠问路能解决的事！”宋音之及时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不对劲：“怎么，还要掉眼泪了？”


    宋渡急忙偏过头，借着一点微弱的甲板缝上头下来的光，宋音之看见他将落未落的眼泪了。她无奈：“至于吗？”搜搜自己的身子，想找个帕子出来，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帕子借给段秋平了，他还没还给她！宋音之重重叹了口气。


    她走上前，掰过宋渡的头，宋音之整张脸都拧在了一起，看起来很怜悯的样子，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哟，眼圈儿都红了，好可怜哦！”


    宋渡吸了吸鼻子，猛地一推开：“都要被吃掉了！这些人长成那样，一定是生吃我们，生吃啊！”


    “……”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宋音之只能安慰：“还不一定呢，这不是没被吃吗，我一定带你逃出去，嗯？”


    宋渡偏过头去不理，宋音之也犯了犟，用力将他的头掰正，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脸：“说话！”


    宋渡又委屈又生气，大声地“嗯”了一句，这才让宋音之满意了。


    船是木头做的，隔壁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宋音之的耳朵竖起来了，趴在墙上听了半天，试探着回应了一下，敲击着，哒哒哒……


    隔壁的敲击声更大了，宋音之也激动了：“宋渡，这有人！”


    旁边的男人女人们嘈杂起来，七嘴八舌地抱怨：“又有人进来了……哎。”


    宋音之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咬得很重，既想要隔壁的人听见，又怕甲板上的人听见：“有人在对面？”


    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下，又低低地笑起来，然后由一个女人回答起宋音之的问题：“人多着呢！姑娘，想知道什么？”


    宋音之摩挲着这堵墙：“你们……都是要被吃掉的？”


    “可不是，我们这叫肉人。吃个几天素食，将肚子排干净了，再被拉出去开肠破肚……”


    宋音之回头看了一眼宋渡，他脸都白了。宋音之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膝盖算作安慰。


    “你们那有多少人？”


    “人多着呢！这些海匪数量庞大，每次都要几百人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每隔一段时间上岸抓人，哎……”


    宋渡突然站起来，叫唤道：“你们这些人没用，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斗不过一群海匪！”宋音之吓了一跳，急忙按住他：“嚷嚷什么？”


    宋渡太害怕了，冲上去，用力捶着墙壁：“有这么多人，宁愿等着被吃，也不想着反抗一下，这些海匪吃了你们，再去吃你们的妻子、丈夫、孩子！全都是年轻力壮的，细皮嫩肉的，他们才在世上活了几年？就要白白满足了这些人的口腹之欲，你们在这抱怨有什么用？不知道杀了这些人，为大家报仇吗？”


    隔壁一下鸦雀无声，宋音之猛地将他拉过来，捂着嘴道：“喊什么，嫌死得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