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亮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咕哝道，“我再睡一会儿，你让嫂子去做饭，做好饭了再喊我。”


    张亮媳妇眼都没睁，翻个身继续睡。


    家里就三个睡觉的屋，人口太多睡不下，何老太一直跟小儿子两口子住一个屋，屋里靠左右两边的墙放了两张小床，两张床中间箱子摞箱子堆了半人高，勉强隔出两个独立的空间。


    这会儿最底下的箱子全泡水里了，里头的东西不知道还能不能要，何老太心痛到滴血。


    弯腰从水里摸出拖鞋砸过去，何老太骂骂咧咧，“睡睡睡，你俩属猪的吗，一天天除了吃就是睡！这么爱睡，干脆挖个坑埋你爷爷坟边跟你爷爷作伴去！”


    “哎呦，妈你大清早的吃枪药了……卧槽，睡个觉咋把老子干河里来了？卧槽，咱家咋变河道了？”


    何老太大骂，“不是变河道了，是咱家进水了，老天爷，咋会进这么多水，你们俩还不赶紧起来救东西！”


    撸起裤管，何老太光脚踩进水里，弯腰捡飘在水上的东西，边捡边骂，“老娘年纪大了耳朵背听不到动静就算了，你们两个年纪轻轻的耳朵塞驴毛了啊，屋里进这么多水你们都没听到，还要耳朵干啥，不如割了喂狗！”


    张亮哪顾得上回嘴，赶紧爬起来进水里抢救东西。


    张亮媳妇也爬了起来，看到满屋子的污水，她眼前一黑，这一屋子可都是她跟张亮攒了十多年的家当啊。


    张亮媳妇心疼的要死，赶紧也淌水里救东西，听到何老太还在骂，张亮媳妇都气疯了，“妈，你能不能闭嘴啊，我跟张亮睡这么死因为谁啊？”


    “昨天我跟张亮先被李秀英拍门吵醒，后来志远兄妹俩打你跟大哥，我跟张亮听到动静又爬起来救你俩，然后又帮着你跟大哥把大嫂娘三个反锁在屋里。我们上了一天班，又折腾到半夜，睡的能不死吗！”


    “又不是就我们俩睡死了，大哥他们不也没听到吗，你咋不去骂大哥？就逮着我跟张亮骂，咋？看着我俩好欺负啊。”


    何老太那个气啊，“我心情不好说你们两句咋了？说你一句，你有十句等着老娘，嘴张那么大，恨不得把老娘生吞了，一句嘴上的亏都不肯吃。你这么能，别让老娘出面给你男人弄钱买工作啊。”


    这话一出，张亮媳妇儿气势瞬间没了，她飞快跟张亮交换了一个眼神，讨好地凑到何老太身边，“咳，妈，我刚才不是故意冲你，这不是心疼东西，心情不好才顶你两句吗。”


    “哼！”何老太偏过脑袋不理她。


    “妈，国营饭店的工作可遇不可求，虽然一千六百块钱有点贵，但咱们不能只看眼前，还要看以后啊。那可是国营饭店，进了国家单位，逢年过节发福利，生病住院单位给报销，退休以后不用干活一个月还能拿好几十的工资，这样的铁饭碗别人求都求不来，也就周成材那个傻蛋把这么好的工作往外卖。”


    何老太不说话，但神色明显已经缓和了。


    张亮媳妇挽住何老太的胳膊，继续说，“妈，张亮要得了这份工作，以后就能把户口转到城里，再也不用回乡下在地里刨食。你两个大孙子毕业以后也能留在城里，找城里的媳妇儿，那样咱们一家就彻底在城里站稳脚跟了。”


    张亮媳妇疯狂给何老太戴高帽，“妈，咱们家能不能改头换面，就全看您了！”


    这一字字一句句全说何老太心坎上了。


    何老太也不生气了，压着声音跟两口子说，“张亮你等会儿就去国营饭店找周成材，让他务必看在咱们多少年老邻居的份上，把工作给你留着。你大哥最听我的话，回头我再跟他说说，他肯定会出这笔钱的。”


    “妈，您就是我亲妈，以后我跟张亮肯定好好孝顺您，等您年纪大了，我给您端屎端尿，绝对没有二话。”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我肯定不赖账。”


    何老太立刻被哄好了，蹚水出了屋，雨已经停了，但院子里一片汪洋。


    何老太又破口大骂起来，骂张康，骂朱绣文，连张志远和张婷婷也一起骂上。


    张康昨天跟两个侄子睡的，听到骂声也醒了，瞧见屋里发水，他吓了一跳，赶紧从屋里出来了。


    “妈，咱家咋发水了？”妈堵的不是李秀英家的排水沟吗。


    “你问老娘，老娘问谁。”


    何老太抽出平时晒衣服用的竹竿，丢给张康，“赶紧捅捅排水沟，看看是不是哪里堵了。”


    “哎。”


    张康撅着屁股捅排水沟，捅到围墙外，竹竿遇到阻力，“妈，好像是外头的排水沟被堵住了。”


    何老太立刻往外跑。


    跑到围墙外，瞧见被淤泥堵的严严实实的排水沟，何老太眼睛都气红了，扯着嗓子就开始骂，“杀千刀的！哪个缺德带冒烟的不干人事，把我家的排水沟堵了啊。我X你妈B，哪个烂货干的，赶紧给老娘滚出来！”


    何老太冲着李秀英家骂，“狗娘养的东西，有胆子干，别当缩头乌龟躲在家里不出来啊。老娘咒你生的孩子没屁眼，儿子进大牢，闺女被人C，孙子孙女个个都早夭！”


    何老太跪在地上把排水沟的淤泥往外挖，嘴里各种侮辱性的词噼里啪啦往外冒。


    昨天把李秀英家的排水沟堵上之后，何老太就检查了自家的排水沟，那会儿水流顺畅的很，天上下的是雨又不是泥巴，她家好端端的排水沟咋会突然有这么多淤泥。


    肯定是李秀英干的。


    淤泥挖开。


    院里的水流哗啦一声顺着排水沟疯狂外涌，何老太气不过，几步冲到李秀英院墙外，又是一通不指名道姓的辱骂。


    “哗啦！”


    一桶污水从院子里泼出来，兜头浇了何老太一身，何老太尖叫一声，冻的原地跳了段街舞。


    “啊啊啊，李秀英你给老娘滚出来，老娘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