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傻小子。


    陈颈生走后，江雪打开房间里唯一的衣柜，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件工作服和几条洗得发白的内衣。


    她正准备把新买的衣服整理进去，敲门声又响了……


    门口站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把青豆。


    她看到江雪，笑着打招呼：“你一定是陈先生的家人吧？”


    “你好，你是……？”


    “我是冯大嫂，冯大军家的，二工程队的家属，就住在那边。”


    “刚才看到陈先生带着一位女同志过来，就知道肯定是家里人来了。”


    “你们俩可真般配，我想着你刚到， 可能没准备蔬菜，就给你拿了点青豆。


    “这是我们院子里自己种的，不嫌弃就拿着。”


    这女人挺热情，江雪瞥了眼她手里的豆子，看着可不像是刚摘的。


    都长老了，估摸着至少放了两天。


    江雪初来乍到，除了陈颈生介绍的李伟和张大卫，谁也不认识，更不知道陈颈生和冯大军是什么关系，便笑着委婉拒绝。


    “谢谢你，大嫂，可你看我们宿舍什么都没有，也没法做饭，给我蔬菜真是浪费了。”


    她稍微往旁边让了让，本是想说明情况，没想到冯大嫂的孩子挣脱开，径直跑进了屋里。


    “妈妈，陈叔叔家好干净啊，你看这些衣服，真漂亮，陈叔叔家里有好多好看的衣服。”


    她指着床上放着的新衣服，还有江雪脱下来放在旁边的红外套。


    冯大嫂脸上有点挂不住，不好意思地对江雪笑了笑，赶紧去拉孩子。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陈先生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学毕业生，工作能力又强，有几件好衣服有什么稀奇的？你陈阿姨一看就是坐办公室的，当然跟我们家不一样，我们家是靠种地吃饭的，你爸爸能出来工作，带我们到这儿，都是托了祖宗的福，别乱碰东西，要是弄脏了，我们可赔不起。”


    要不是冯大嫂一脸严肃，真像是在教训孩子，江雪都要以为她是在讽刺了。


    “大嫂，没那么严重。”江雪两辈子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尴尬。


    冯大嫂却摆摆手，满不在乎：“不，孩子就得从小教，现在不教好，长大了还得了？”


    “要不你还是带她回去教吧？”江雪直接建议。


    她虽然没带过孩子，但也知道当着外人的面这么训斥孩子不太好。


    冯大嫂顿了顿，然后尴尬地笑了笑：“也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们就住那边，第二排第三家，有空过来玩啊。”


    “好。”江雪应着，然后把她送到门口。


    看着冯大嫂拿着一把豆子来，又拿着那把豆子走了，江雪真是琢磨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


    远远地还能听到冯大嫂在教训女儿。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在外面要懂规矩，人家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又是什么样的人？能跟人家住在一个地方，已经是我们的福气了，你怎么配碰人家的东西？记住了，你是农村来的，比不上那些城里人……”


    江雪：“……”


    她懒得管别人家的闲事，便回屋继续收拾东西。


    与此同时，在王部长的办公室里，


    “部长，您找我？”


    陈颈生扫视了一圈办公室，除了王部长，还有党支部书记徐强。


    王部长指了指座位：“坐下说。”


    他给陈颈生倒了杯水，“听说刘涛家里人找你了，这事都过去两年了，怎么又找到你头上了？还听说了二十块钱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陈颈生点点头：“是我考虑不周，当初我送刘涛骨灰回他老家的时候，他母亲接受不了他去世的事实，叫来了镇上的长辈讨说法，不然就不让我走，最后没办法，我只好答应每月给她寄二十块钱，直到她小女儿成年，最近她女儿成年了，我就没再寄钱，结果她们就找来了。”


    “胡闹，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向部门汇报？”王部长把杯子重重放下。


    “刘涛的死是他自己的责任，他造成了重大事故，虽然给国家带来了直接经济损失，但我们没追究他的责任，死者为大，而且单位还给予了一定的人道主义补偿，他们这是无理取闹。”


    他当然不是在责怪陈颈生，陈颈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清楚陈颈生的为人。


    穷山恶水出刁民，陈颈生一个人去刘涛老家，如果村民硬扣着他，他还真走不了。


    “这也是我们部门的疏忽，当时就该让工会协助你。”


    陈颈生嗯了一声：“我正想跟您说这事，今天刘母和她女儿来单位，工会派了徐经理来处理，可她却让我体谅刘家的难处，多给她们钱，工会本应是我们职工的后盾，却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实在让人寒心，我不知道这是徐经理个人的想法，还是工会的态度，我本来打算找工会问清楚，结果您先叫我来了。”


    徐书记听了陈颈生的话，轻轻咳嗽了一声：“陈先生误会了，徐经理只是年轻，处理突发事件经验不足，我也了解了情况，这才赶紧来找王部长，希望陈先生能理解年轻同志，多给他们一些成长的机会。”


    陈颈生瞥了徐书记一眼，怀疑徐经理之所以敢这么做，恐怕是知道有她父亲善后。


    “成长的机会我可以给，但徐书记有没有想过，这样处理问题会带来什么后果？我们单位没有任何过错，现在刘家人找到我们，工会却妥协了，这意味着什么？其他职工会怎么看？徐书记是打算用部门的声誉和公信力，给您女儿当练兵扬吗？”


    最后那句话一出，连徐强的脸色都变了变。


    这么重的指责，影响的可不只是他女儿，他自己也会受到处分。


    “陈先生，这话说得太重了。”


    陈颈生脸色沉了沉，连看都没看徐强一眼，显然不是随口说说。


    徐强无奈地看向王部长，王部长只好出面打圆扬。


    “这事我知道了，我会和工会沟通，你这两年给刘家寄的钱，我们也会帮你理清，但我再说一遍，以后有任何问题，都要和部门沟通。”


    陈颈生脸色稍缓：“我明白。”


    “听说你爱人来看你了，要不要请几天假？这边除了沙子也没什么景点，但你们新婚夫妻难得在一起，多陪陪爱人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