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羡予老家在六号地堡一偏僻的巷子里,虽比其他人的泥砖房以及铁皮房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儿,但跟旅社是没法比的。况且她家空了许久没人住,到处都积满了灰。


    “你也别嫌弃,”苏羡予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我知道你有洁癖,等等我打扫干净就没事了。”


    陈鹤垚点了点头,问:“我住哪?”


    苏羡予脚步轻快地领着他往自己房间走,“你先看看,要是缺什么我再给你准备。”


    话音落时,苏羡予推开了虚掩的房门。陈鹤垚刚跟着迈进去半步就顿住了,眼神闪过明显的错愕。


    房间算不上大,却绝对算得上是“豪华”,处处透着股精致。


    陈鹤垚也终于意识到,苏羡予表面堪比“糙汉子”,内里其实是个喜欢粉色的小女生。


    浅木色的书桌贴着墙放,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的小物件。最惹眼的是窗边那张软乎乎的、透着股孩子气的可爱小沙发,嫩黄色的面料亮得晃眼,是圆滚滚的猫爪造型。


    环顾四周,其实房间里没有昂贵复杂的装饰,但每个物件都是经过精心搭配的。墙纸是浅粉色,窗帘是浅杏色的棉麻的,整个房间都是暖融融的色调,让人身心舒缓,产生难以言喻的愉悦之感。


    陈鹤垚心里冒出个连自己都觉得荒唐的念头,他竟然对这么个小房间产生了家的归属感?


    他第一次有想要踏实生活下去的感觉,不是暂时的落脚,而是彻底找到了能停靠的地方。


    这种突如其来的归属感太陌生,又太真切,他甚至忍不住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自己是疯了吗?


    苏羡予把他行李箱放一旁,道:“这儿能住的就这一间房,所以……咱俩得挤挤,你介意吗?”


    陈鹤垚摇头,事到如今,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陈鹤垚动手收拾行李,苏羡予在打扫卫生。苏羡予的房间有扇门是直通阳台的,陈鹤垚见灰尘大,便打开了那扇木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苏羡予房间在三楼,所谓的阳台也就是楼下厨房的屋顶,用木板将两处连接起来了。


    下边以前是菜园,现在无人打理,杂草丛生,院子中央一棵金橘树长得正盛,白色的小花挂满枝头。


    陈鹤垚手搭在吱呀作响的旧门框上,漫不经心地抬步,想跨出去看看外边风景。


    可他的脚还没完全落地,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羡予攥着扶手刚爬上来,抬眼就看见那截悬空的脚,心脏骤然缩紧,呼吸瞬间卡在喉咙里:“别动!”


    苏羡予的声音又急又厉,带着前所未有的慌,几乎是吼出来的:“陈鹤垚!你站在那儿别动!”


    这房子还是几十年前的老建筑,常年没人打理,腐坏程度比表面还严重。更要命的是这地方总阴雨连绵,木板表面看着勉强能踩,内里却早被白蚁蛀成了空壳,软得像泡透的海绵,根本撑不住人,纯粹就是一碰就碎的摆设。


    陈鹤垚被这声吼得愣了愣,眸底漫开一丝茫然,下意识扭头看他,踏出的脚却已经落在了那截朽木上。


    “咔嗒”一声。脚下的木板瞬间断裂,碎渣顺着缝往下掉。


    陈鹤垚只觉脚下一空,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失重感瞬间裹住他,手臂本能地抓住一旁的东西。


    “陈鹤垚!”苏羡予一声厉吼,像头猎豹似的扑过去,膝盖重重磕在台阶上也顾不上疼,死死扣住陈鹤垚的手腕,指腹用力到掐进他腕骨的皮肉里。


    巨大的下坠力道拽得苏羡予半个身子都探到了窗外,脚下的木板也发出“咯吱”的危响,仿佛下一秒也要跟着断裂。


    陈鹤垚身子悬在半空,苏羡予的脚死死扣住书柜腿,两手拽住陈鹤垚。


    她颈上青筋暴起,血都往脑门上涌。面容在瞬间变得狰狞,眼眶充血凸起泛红,她咬牙道:“别乱动!不许松手!”


    陈鹤垚除了掉下去那会儿揪心的失重感,自始至终都挺平静的。他一点儿也不怕死,他都已经是在死亡边缘游走过几次的人了,他也从不觉得自己的存在或离开能在谁那儿掀起风浪。


    甚至,他很向往,这是他渴求已久的解脱。


    陈鹤垚朝她淡淡笑了笑,平静道:“别管我,撑不下去就放手,别连累了自己,不值得。”


    “放你|妈|的狗屁!”苏羡予怒吼:“你特么敢放手试试!阎王殿老子都给你掀了!”


    这是苏羡予第一次对他放狠话,陈鹤垚却觉得她很温柔。


    这世上或许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在意他死活的人了。


    看着苏羡予额上不断渗出的细密汗珠,还有那因为太过用力而充血的双眼,陈鹤垚莫名被打动,眼眶逐渐泛起雾气。


    烈日当空,阳光刺得他们睁不开眼,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并没有人能来救援,苏羡予体力不免有些透支。


    汗如雨下,苏羡予额前细碎的刘海都黏在了一起,汗水顺着发梢流进眼眶,咬着她的神经,疼得她拼命眨着,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滑落。


    汗水从毛孔里渗出,变得滑腻,两人都有些抓不住了。


    苏羡予顿时有些急眼了,急促不安道:“等会儿我数一二三,我使力你趁机翻上来,听见没!”


    陈鹤垚点头,眼神却没半分求生的欲望。


    对死无惧,对生无求。


    苏羡予似信非信地看着他,警告道:“你他|妈敢给我掉下去,要死了就算了,若没死你看我怎么弄死你!”


    她的在意落在陈鹤垚眼里,始终隔着一层模糊的雾。


    陈鹤垚的心早已被经年的折磨蛀空,只剩一层外壳。苏羡予对他的好和在意越真切,越像一触即破的泡影。


    哀莫大于心死便是如此,任谁递来再多暖意,他都只想缩在自己的壳里,只想尽早了却残生,连活下去的念头都懒得抓。


    直到苏羡予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他的脸上,带着点咸涩的气息,砸进他的心里,他才猛地回神。


    “别死好吗?”苏羡予涕泪横流,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拽住他的手不肯松,抽噎着道:“跟我一起活着……即便很难,也不要松开我的手,好吗?”


    陈鹤垚的喉结狠狠滚了滚,那些压在心底的麻木、绝望,一瞬间都被苏羡予这滚烫的眼泪冲淡了。


    眼眶发热,他扯了扯嘴角,想笑,眼泪却先一步涌了上来。


    最后,他用力地回握住她的手,用尽全力地拽住。声音带着刚哭过的哽咽,却异常坚定:“好,我不松。这辈子,都不松开你的手。”


    “一……二……三……”这像是场和死亡的博弈,每一个数字都像是在弦上蓄势待发的弓箭,等待着最后的一击。


    尾音刚落,苏羡予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把他往上托,陈鹤垚死死抓住她的手,腿勾住门槛,一个翻身,两人双双扑倒在地。


    劫后余生,于陈鹤垚而言,唯有感动,没有欣喜。


    陈鹤垚趴在苏羡予身上,靠在她的胸口,听着她的心跳,如敲鼓般一下又一下,像是要击碎他怯懦孤寂的灵魂。


    没人知道,这是他十九年来第一个拥抱。


    没人知道,这也是陈鹤垚活了快二十年,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感受到被人在乎,被人爱和珍视是什么感受。


    原来……真的有人会害怕失去他。


    苏羡予喘着气,浑身是汗,像是被掏空了般,脑袋嗡嗡作响。


    好不容易回过神,苏羡予二话不说地猛推开身上的人。陈鹤垚还没反应过来,苏羡予就一拳挥了过来。


    “你特么要死是吧?”苏羡予揪住他的衣领提起来,逼迫他直视自己:“你特么有什么熬不过去的事儿非要想死?”


    苏羡予眼眶猩红,回想起刚才他坦然赴死的样子。他那平静无波又带着一丝豁然解脱的眼神,无一不让她暴怒。


    苏羡予跨坐在他身上,手支在他头两侧,垂眼看着他,卡住他的下颌怒道:“我从小被困在这儿,困在这贫民窟里,被泥瓦房压得透不过气。我没钱,没家庭、没背景,除了一条命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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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靠着自己一步步爬出去的!我不敢奢想去什么白金塔,对我来说苟且偷生都行。我和你一样,爹不疼娘不爱,我都在熬,你特么有什么资格求死?”


    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顺着苏羡予的脸颊滚落下来,砸进陈鹤垚眼睛里,强烈的刺激感让他顿时痛得睁不开眼。


    陈鹤垚突然就想起,刚才那眼睛被汗渍咬得猩红、被刺激到泪流不止的女孩,那时的苏羡予会有多难受?


    可尽管如此,这个傻瓜都没有放手。


    陈鹤垚看着苏羡予睫毛上挂着的晶莹的小泪珠,愧疚涌上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伸手轻轻为她拭去,低声道:“对不起……”


    苏羡予怔怔地看着他,顿时像被抽离了所有力气般摊靠在一旁。


    两人沉默了许久……


    苏羡予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胸膛起伏剧烈,“陈鹤垚,这世间能给你救赎的除了你自己别指望还有别人!”她喘着气继续道:“世界上没有人活得容易,既然有命,苟活都不要放弃。”


    陈鹤垚缓缓探过手去,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他凝视着她的眼眸,一字一顿道:“我发誓,这辈子,我绝不松开你的手。”


    楼下浴室的热水器太久没用坏了,苏羡予在用热得快烧水洗澡,一边烧着水一边做晚饭。


    陈鹤垚倚靠在墙上,静静看着苏羡予。


    苏羡予穿着灰色的卫衣,手腕松松挽起,露出两段白皙纤瘦的手臂,切番茄、搅和面絮、打着蛋液,动作从容淡定又娴熟。连尧嫚文都从没做过饭,苏羡予动作娴熟得让人心疼。


    苏羡予瞥见那门口的人,冲他微微一笑:“陈漂亮,家里没存货,今晚咱俩吃简单点。我给你做疙瘩汤,保准你没吃过。”


    陈鹤垚应了声,走过来问:“要帮忙吗?”


    “不用,”苏羡予说:“水应该开了,你先去洗澡吧,洗完澡出来疙瘩汤也做好了。”


    陈鹤垚点头,转身离开。


    浴室很小,原本都当储藏室来着,里边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苏羡予打扫了一遍,现在干净得一尘不染。


    陈鹤垚脱下衣服,由于腿脚不方便,他扶着墙,动作略显吃力。他缓缓抬起不太听使唤的左腿,艰难地褪|下|裤子。


    忽地,脚下一滑,下秒,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陈鹤垚!”苏羡予在隔壁听到声响即刻赶来。


    一打开门,陈鹤垚来不及呼痛,顿时心急火燎地拿东西遮腿,怒吼:“滚出去!”


    他不想,也害怕苏羡予看到自己这无能脆弱不堪的一面。


    苏羡予焦急问:“摔到哪了?”


    她不管不顾刚想上前一步。


    “滚啊!”陈鹤垚一时情急失控,拿起身旁的水桶就往她身上泼去。


    苏羡予稳稳地被泼成了个落汤鸡,瞬间蒙了。


    陈鹤垚也一时慌了神,眼睫微颤,不知所措。


    “我他妈!!”苏羡予抹了把脸上的水,怒火中烧,“你是不是有病!”


    “我说了让你滚,你自己不滚的。”


    “操!我特么惯得你!”苏羡予凑上前拉起他一掌粗暴地扣住他的后脑勺将他往自个儿送,怒道:“我好心好意来扶你还被你这没良心的狗东西泼!”


    “我说了让你滚!”陈鹤垚怒吼。


    “你特么欠的!”苏羡予气昏了头,举起拳头就想朝他挥过去,半空又被理智压下。她始终气不过,眼神盯紧他锁骨,恶狠狠地往上头一口咬了下去。


    陈鹤垚吃痛闷哼一声,接着重重掐了把她腰间的肉,咬牙切齿:“你只会这招?”


    苏羡予抬眼看他,邪笑道:“还有另一招。”她出其不意地偏头侧咬了下他的喉结。


    手速极快地抓了一把,盘子上那两颗核|桃。


    陈鹤垚浑身一激灵,像被细针猝不及防扎在了最敏感的神经上,闷哼一声,尾音不受控的发颤。


    强撑的冷硬和防备全散了,只剩一身卸了劲的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