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一家养老院。


    陈锋站在一间房门口，隔着玻璃看着里面的老人在吃饭。


    护工还算客气。


    虽然半身不遂的姥爷脾气不太好。


    但是好在陈锋以前每个月的工资大部分都交到了这里，所以他们对姥爷还算凑合。


    养老院就是这样。


    钱给到位了，再有人经常来看，老人就能得到一点点保障。


    最重要的是有人经常来看。


    否则，没儿没女的那种，就算你有钱也得不到好的照顾。


    陈锋从小父母双亡。


    一直跟姥爷相依为命。


    后来，姥爷脑血栓，半身不遂了，陈锋又要上班赚钱养他，实在没招了，只能把姥爷安置在养老院。


    陈锋把所有的钱都交到了这里。


    这也是为什么工作好几年，可是工资卡里只有三千五百块的原因。


    不是他没本事赚钱，实在是养老院这里就是个无底洞。


    想让姥爷舒服，你只能往里填。


    很快，晚饭吃完了。


    护工把姥爷的嘴擦了，再用毛巾抹一把脸，完事。


    当她拎着饭桶出来时，意外发现陈锋就站在门口看着，赶紧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点头打个招呼就匆匆溜了。


    看得出来，她也是吓了一跳。


    得亏没虐待老人。


    不然就尴尬了。


    等护工走远了，陈锋这才推门而入。


    坐在轮椅上的罗广义扭头一看，顿时激动的直招手，费力的笑着：“外孙儿，外孙儿，快来，快来。”


    “姥爷。”


    陈锋迅速走过去，把背包扔到床上，蹲在他身边轻轻一笑：“吃饱了没有？没饱再给你整点好吃的？”


    “不用，不用。”


    罗广义虽然说话费点劲儿，但他还是能说话的。


    陈锋握着他的手，认真问道：“这半个多月，他们有没有虐待过你？一定要说实话。”


    “没有。呵呵，没有。”


    罗广义慈祥的笑着：“整个养老院，就属我的外孙子来的最勤。他们哪敢虐待我啊。孙儿啊，工作怎么样啊？”


    “挺好。”


    陈锋笑了笑，接着起身走到轮椅后面，推着轮椅说：“我推你出去转转吧，饭后百步走。”


    “臭小子，我这算走吗？”


    罗广义笑骂一声。


    “姥爷，走暂时不行，但是咱们心思到了就行。一到外面，你的感受就会欺骗大脑，大脑就会以为你真在饭后百步走，肯定会让你活到99的。”


    “扯淡。”


    罗广义一声长叹：“还是别活到99了，姥爷可不想拖累你太久。等你结婚了，姥爷就算功德圆满。”


    “那我肯定不结婚了。”


    “放你娘的屁。”


    罗广义没好气的回头看着他：“重说。”


    “咳咳。”


    陈锋干咳两声，赶紧转移话题：“姥爷，你信鬼神吗？”


    “啥？”


    罗广义一愣。


    “我是说，你相信鬼神吗？相信这个世界有神仙吗？”


    罗广义呵呵一笑：“我不信。如果真有神仙，你姥姥信了那么多年佛，也没见佛保佑她。她不还是走的那么早。”


    陈锋：“……”


    是啊。


    很多人活着的时候都虔诚笃信佛会保佑。


    可直到死的那一刻，也没见过佛的护佑。


    佛呢？


    神仙呢？


    自己遇到的，到底是神仙？


    还是外星文明呢？


    陈锋也迷茫。


    爷俩来到院子里。


    一路上，罗广义都满面红光的跟人打招呼，似乎有意让其他人看到身后的外孙子。


    这也是一种荣誉。


    总有人来探视。


    多好。


    陈锋看的出来，其他的老人嘴上不说，眼神里也全都是艳羡的目光。


    唉！


    人类蝇营狗苟一生，养大了儿孙，可是走到最后，又有多少人身边是有儿孙陪着的？


    陈锋把姥爷推到院子中央，还能勉强接收到一些日暮斜阳的光照。


    爷俩开始胡侃起来。


    以前，罗广义还健康时，他其实是个硬汉。


    很风趣幽默。


    可惜几年前姥姥不幸肺炎去世，姥爷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就开始急转直下。


    没多久就脑血栓发作，结果半身不遂。


    要不是陈锋还没结婚，估计姥爷早就追着姥姥去了。


    一直以来，陈锋努力工作的目的，就是想多攒点钱，万一将来哪一天世界上研发出了可以治愈半身不遂的药呢？


    到时候无论花多少钱都得买来给姥爷治病。


    结果没曾想，钱还没攒下来呢，工作先没了。


    幸好，现在出现了转机。


    夕阳余晖下。


    爷俩聊了四十多分钟。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陈锋把姥爷推回到房间里，关好房门。


    接着把现金包塞到他怀里，低声说：“姥爷，这里有十万块现金。就放你手里。”


    “多……多少？”


    罗广义吓了一跳。


    “十万。”


    陈锋一本正经的说：“你也不太会用智能手机，我只能给留现金。你自己手里有点现金，万一什么时候护工心情不顺，你就掏俩钱。”


    “狗屁。”


    罗广义顿时一瞪眼：“现在挣俩钱儿容易么？我还贿赂她们？有本事就把我弄死。想从我这儿抠钱，没门。”


    “姥爷。”


    陈锋小声解释道：“你听我说。我现在工作大有起色，而且很快就会赚大钱了。钱真不是问题。你就听我的，别吝啬钱。只有你过的好，我才能心无旁骛的上班赚钱，懂了吧？”


    罗广义：“……”


    陈锋拍了拍他的胳膊：“就这么定了啊。记住我的话，只有你过的好，我才能心无旁骛。为了我，千万别吝啬钱。你外孙儿以后会越来越有钱的。 ”


    “呵呵。”


    罗广义笑了：“这话我信。”


    “姥爷，还有啥要说的没？我差不多得走了。”


    “还有一句话。”


    罗广义笑眯眯的说：“孙媳妇儿……啥时候领来？”


    “额……”


    陈锋挠了挠头，刚想说话，罗广义就嘴角往下一耷拉，扭头把脸贴着墙呜咽着说：“呜呜，我这一把老骨头了，怎么想看个孙媳妇儿就这么难呢。呜呜，人老没人爱，牛老一盘菜。完犊子喽！”


    陈锋：“……”


    额头一排黑线。


    姥爷你要不要演的这么假？


    “好好好，姥爷，我下回准保给你领来一个，中不？”


    陈锋赶紧安慰一句。


    就见到罗广义立马回头转身，笑呵呵的说：“中。”


    “那我走啦？”


    “走吧。”


    “我真走了啊。”


    罗广义潇洒的挥挥手：“赶紧回吧。路上注意安全啊。”


    “嗯，拜。”


    陈锋转身离开了房间。


    一边走一边回头，慢慢开启了透视眼。


    就见到罗广义在房间里，肉眼可见的慢慢没了笑脸，慢慢低垂下头，慢慢一动不动了。


    像一具行尸走肉。


    陈锋心里黯然。


    收回目光大步走出了养老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