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房内，除了女子的抽搐，静悄悄的。


    嘴对嘴给小娘子送药？


    众人面面相觑，厉飞芫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大伙古怪地瞧着她，忙捂住嘴。


    嘴对嘴？这......先不说此举越礼，万一过了病气，那岂不是她们没病的也染病了？


    阿翠没这么想，但没经小娘子同意，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以她的身份，她的过往，不配做这种事。


    小丫头只好用期待的眼神望向厉飞芫。


    文氏是已婚妇人，行此举也多有不便，这里头最合适做此事的便是这位方出阁的小娘子。


    小娘子本捂着嘴笑，这会也不笑了，脸耷拉下来，“你们怎么都瞧着我......我也想救阿姐，可阿姐这么重的病，我也身体不好，若是也染上了，那我怎么办！？莫非阿姐能醒过来给我喂药！？”


    说完，她气呼呼地别过头，若不是齐沂在这处，她定要大方雷霆。


    厉姝！？她是什么身份她还不知？现在冠上个岭南贵族的名头，就真当自己是凤凰了？她娘那么脏，还害死了她娘，她巴不得她去死呢！


    钟灵倒是想过自己行此举。


    可她......她不能。


    即便她愿意，估摸相爷也不会允许。


    齐沂将这室内的女子堪堪瞧了一通，无奈摇头。


    看似是个高门小姐，他这位未来夫人，似乎，少扶寡助。


    他不禁想起与她相见第一夜，在汤池。


    女子的那些控诉：她怕死，怕跟着他就死了，身边所爱无人照料。


    当时听闻，他觉着她是夸大其词，可这几日她突病，那些话倒逐渐盘旋在他脑中。


    终究，这位反臣之女，会是她的妻。


    灯光摇曳，渐生争执。


    文氏为了她自个的安危，不得不教训起厉飞芫，厉飞芫倒是因此事想起她阿娘之死，越想越觉着榻上的病患活该，如何都不愿意去救一个害死她阿娘的人。


    阿翠弓着背，眼神不断地望向齐沂。


    这是进刺史府后头一次，她怨恨自己是个伎子。


    但除了阿翠，众人的目光却丝毫没有扫向这位京城大官人。


    这几日，相爷都不曾来看望“厉姝”。


    他们或许在第一日，还能因他那番一掷千金的壮举将他当做是迎亲的官人，可随着厉禅推迟，还有这阵子的谣言，他们如今只将他当成——


    一个外男。


    就连安淳也是。


    他知他家相爷拒女子于千里之外的秉性，加之中了“梅欢”，他如何都不会想到男子会主动做这种“非礼”之事。


    哪怕这是为了救人，也的确过于“非礼”。


    即便是“厉姝”的生死关头，礼字仍当先。


    男子紫袖微移，袖下拳轻握，“你们......”


    门外，与他一同考虑良久的另一位男子夺声道，“你们都不愿意，那便吾来！这是吾妹，在她生死关头，没什么礼不礼的！”


    众人齐转身，齐沂浅瞥了这位多事的“兄长”一眼。


    他垂眸一笑，声音低哑：“若是要嫁给本官，那确然是非礼之道。”


    厉飞汲没料到室中这位丞相会如此迅速拒绝，方欲解释，却被他一口打断。


    “出去，所有人。”


    安淳以为相爷动了怒，惯性大步站出，移手转向众人：“诸位，还请见谅。”


    文氏不敢忤逆，率先拉了把厉飞芫。厉飞芫似是想到了这位相爷要做何事，还在考虑是她来还是让这位相爷来这两者之间的优劣，回过神，人已经和她愁眉苦色的兄长被关在纱窗花门之外。


    钟灵很懂事地把安淳和阿翠也拉了出来。


    门一合，里头什么也瞧不见了。


    未必，那纱糊的窗自是会透光。


    不久，光里便透出了一个俯身向床榻的颀长身影。


    阿翠和钟灵把着这点秘密，两人望着望着，笑出声。


    笑声引来了院内有心回顾的人头。


    安淳注意到，寝房内小娘子的兄长整个人僵得像要化作僵尸冲进那房内，那双不断发颤的手，像是在用极大的意志去抵抗它们。


    安淳想了想厉飞汲与未来主子夫人的关系，似乎并非血亲，身为男子他还有何不懂的：


    看来他家朝堂上如今毫无竞争对手的相爷，在这男女之事上还真有竞争对手。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男子推门而出。


    钟灵和阿翠先迎上去。


    二人瞧瞧碗：不错，看来小娘子是喝完了。


    二人又欲瞧男子，他却将碗塞给她们，摇晃背过身去。


    她们瞪大眼相视，手指皆点向自个的嘴。


    相爷的唇上，好多好多血。


    *


    夜，相府。


    男子正从玫墨院疾步而出，平日稳健的他步伐凌乱，不时用手支撑廊柱，急促地调整着气息。


    这种情形，只能越调整越难熬。


    脑中，那柔软的触感几乎要冲射他的四肢百骸。


    为何中了“梅欢”，会变成这种下流之人？


    紫衣郎君颠倒的身躯让下人们不时回眸，碎嘴越来越多。


    这是怎么了？


    相爷应当是从小娘子的院子里出来？那头发生了何事？似乎郎君，身体十分不适。


    他那隐忍之态引起诸多猜测：想吐？吃错东西了？


    以齐沂平日的性子，定会上前驳斥这种情形。


    但他今日仅仅阴冷地瞥过他们，便移开了步伐。


    云湖外，一名有意佝偻着身子的郎君推进了门内。


    此刻，谁都不知，堂堂大周最嫉恨女色，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相爷，竟然脑子里全是他与未来夫人不可描述的画面。


    这画面，实则，已不是第一日出现了。


    从那日，齐沂第一日见着宁殊，与她今日之景，便入了他的梦。


    他将这一切归咎为中毒之故，并未放在心上。


    脑子里有这些下流之事，看几封文书，用政事驱散即可。


    因此今日早在他发现喂药不便时，他便想到了这法子。


    “用嘴渡药。”


    他可没像钟灵那般，首先想到的是女人。


    他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他自己在给这位小娘子用嘴渡药！


    但当时，理智盖过了这个念头。


    后来见那么多人不愿，齐沂，几乎都没有过多考虑。


    可此刻，他不是只有脑子里有那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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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


    身体出现的反应，自触碰到女子的唇后，一发不可收拾。


    男子跌跌撞撞冲向寝室，在书房找到药丸，迅速咽下。


    “无妨，无妨。只是因中毒，等有朝一日这毒解了，便好。”男子跌坐在蒲团之上，不住发出嘶气之声。起初尚是难辨的急喘，待他发觉服药后效果甚微，如何运吸都无用之时，他的右手，禁不住，向身下探去——


    外头，一个少年郎高声道："爷，出什么事了！？钟灵让我快些来瞧你，你，你是不是——"


    "不是......"男子艰难地收回手，那个蜷缩的身影独自在黑夜里嘶吼，“你守在外头，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安淳果然没再发出一点声音。


    他在来之前，是有点儿担心的。但听了钟灵的话，他又觉得自己的担心很多余。


    钟灵说了：“不过也不必太忧心。相爷比起小娘子还是安稳多了，“梅欢”又不会要人性命，定多耗点......哎，你是男的，你懂啦。”


    安淳：我懂。


    少年站了一会，觉得在这干站着很是奇怪，感觉他家相爷不会有事装没事，屁颠屁颠又去玫墨院了。


    里头的男子大汗淋漓。


    他怎会变成这般？


    齐沂，并非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之人，他也不觉正常夫妻有此事是不干不净之事。


    可如今他和这位小娘子，尚未成亲。


    即便他们当真成亲，此事也必然只能像他之前所想那般，是毫无情意的联姻。


    他甚至开始懊恼，他怎会用嘴，为她渡药？


    因他前几日脑子里早已幻想过此事。


    那他此刻脑子里竟幻想与她欢好，岂不是日后他也会因那毒主动向她求爱——


    那他在第一夜对她说的那些话：联姻，自然不可能有子。


    不行，不行，不行。


    男子脑中，如今已被与女子颠鸾倒凤之举侵占，他几乎要不识得这般的自己。


    又强忍着下身的不适冲向寝房，铜镜前，他面庞上的那朵梅花已不是一朵。


    竟然，成了两朵，依偎在一起。


    “这究竟是什么毒？”他摸向自己的面庞，眼神不可置信，是对自己自制力的不可置信。


    遥想起太医令的叮嘱：“切忌女色。”


    此时，后悔莫及。


    “一旦起了头，便夜夜煎熬，药效会越来越差。”


    这是头一回，他因自己吃了瘪，恨自己的自大。


    下身的反应越来越强烈。


    他褪尽衣裳，进了冷池。


    齐沂不断告知自己，一切都是中毒之故，不必介怀。


    今日之举，是无可奈何，往后若是娶了那位小娘子，避开她就是。


    一定要避开。


    他暗自下了这决定。


    冰冷的池水引出药效，男子身下那不可预料的生理反应有了缓解。


    可方一缓解，他脑中竟主动去忆起女子的嘤咛，像似要将自己召回毒中。


    方才在床榻上，他本以为，渡药，会如所那般：


    挤进去便好！


    可哪知，不是药被挤出，而是女子的唇舌被冒然挤进……


    灵巧地缠上他，勾得他不由自主有了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