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在长平坚持下去。”


    “所以——”


    “我回来了。”


    “师尊！”


    “……**，我让您感到失望了。”


    燕破岳跪在赵玄轩面前，满身倦意。


    赵玄轩转向平安，吩咐道：“平安，先带你师兄去沐浴，解这一路的乏累。


    待他休憩充足，再来见我。”


    平安应允，扶起燕破岳，离开了翠竹林。


    望着满脸失落的燕破岳，赵玄轩暗自摇头。


    他早已言明，


    战扬即是残酷的修罗扬！


    长平之战的惨烈，早有所料。


    十师兄白起，


    杀神之名，


    此役，恐将名副其实。


    活埋四十万降兵，


    威震四方。


    往后，


    不知多少人将因这个名字而颤抖。


    历史洪流，不可阻挡。


    十师兄白起的辉煌，终将在长平之战后戛然而止。


    如此也好，


    是时候让他冷静归来，山中静修了。


    夜深，明月高照。


    沐浴更衣后的燕破岳步入翠竹林。


    他坐在赵玄轩面前，


    细述长平之战的点点滴滴。


    他的所见所闻。


    秦昭王密令白起为上将军，奔赴长平前线，


    赵国亦换赵括为主帅，与秦军对峙。


    “那时，”


    “我与十师伯抵达前线时，”


    “赵军尚不知主将已换。”


    “赵军换帅后，对我们略有轻视。”


    “十师伯面对轻敌之敌，决定诱敌深入，分割歼灭。”


    他下令前锋假装撤退，诱使赵军步入秦军预先设伏的包围之中。


    紧接着，派出两支精锐部队，其中一支由两千五百轻骑兵组成，长途疾驰至赵军背后，突袭其最后防线——百里石长城。


    我亲身参与了这次突袭。


    百里石长城矗立于陡峭山岭之巅，一侧连接前线，另一侧则通往赵国腹地。


    赵军全力进攻，兵力集中于前线，后方空虚。


    我军趁赵军无备，攻取关键之地，致使长平赵军与后方联系中断，此乃赵军困境之始。


    赵玄轩在一旁微微颔首，言道：“兵法，乃诡诈之道。”


    “你十师伯用兵，历来如此。”


    “他擅长隐匿实力，避实击虚。”


    待敌人察觉，为时晚矣。


    燕破岳回应：“确是如此。


    我军突袭百里石长城之时，正面战扬秦军佯装败退。”


    至八月，赵括不明敌情，贸然出击。


    我军假装败退，暗中于两翼设伏，切断赵军先锋与主力联系。


    时机一到，我军迅速行动，将赵军分割包围。


    赵括浑然不觉前方埋伏。


    此时，十师伯命我率奇兵再现赵军背后，利用地形封锁包围圈，彻底困住赵军。


    据说，赵括连斩八名都尉以稳军心，命数十万赵军四面猛攻我军壁垒，却无功而返。


    十师伯下令两翼伏兵出击，将赵军切割为三段，粮道被截。


    我军又遣轻骑不断骚扰，赵军难以维系。


    赵军陷入绝境，只能筑垒固守，期盼援军。


    至九月，赵军断粮四十六日，饥饿难耐，军心大乱。


    甚至出现自相残杀、人相食之惨景。


    赵括走投无路，再次集结兵力，分四队轮番突围，皆未果。


    最终，赵括被我军将领亲手斩杀。


    “真是遗憾。”


    “赵括也算得上勇猛。”


    “年纪轻轻，武道修为已达万象之境。”


    “若再给他二十载光阴，或许能攀登至更高境界。”


    “无奈……”


    “他坚决不降。”


    “我只能助他解脱。”


    “至此，赵军惨败，四十万将士投降。”


    “然而……就在这时。”


    “十师伯认为赵军反复无常，若不斩草除根，日后必成大患。”


    “因此，他下令将四十万降卒悉数活埋。”


    “仅留二百四十名幼童回赵国报信。”


    “我亲眼目睹此景，心中满是不忍。”


    “自那日后，”


    “每当夜幕降临，闭目之间，脑海中尽是被活埋的孩童身影。”


    “师尊！”


    “自春秋至今，已过数百载。”


    “周天子威信尽失。”


    “诸侯战乱不休。”


    “无数生命葬身战火。”


    “我虽知十师伯所言非虚，但四十万降卒全部被坑杀，我难以接受。”


    “师尊，您道法精深，熟知道藏。”


    “能否为我解答？”


    “人生天地之间，为何会有杀戮？”


    “为何杀戮如此之多？”


    “我的双手，已沾满多少鲜血？”


    “我陷入迷茫。”


    “我习武，已至天人境，成就第八境武学。”


    “成为众人敬仰的高手。”


    “我是否已变成冷血无情的魔头？”


    “若真如此，我习武的意义何在？”


    “我所追求的是逍遥自在，而非杀戮……”


    此刻，燕破岳满脸迷茫。


    显然，亲眼目睹长平之战后四十万降卒被坑杀，他心中彻底生出了反战之意。


    赵玄轩视此为好事。


    对于武者而言，若不懂反思、不善思索，便永远无法达到武学至高境界。


    此时，赵玄轩略作思索，言道：“破岳，你有此迷茫与疑惑，说明你的道心又有新的感悟。”


    “人生于天地，实则与万物无异。”


    “人之最大优势，在于思考。”


    “你问世间为何有杀戮？”


    “因人有欲，欲生争斗，争斗致杀戮与战争。”


    “弱肉强食，万物共遵之法则。”


    燕破岳疑惑望赵玄轩：“师尊，世间杀戮，真无可避免？”


    “生命不息，杀戮不止？”


    赵玄轩笑：“岂止人间？”


    “万物所在，皆有杀戮。”


    “杀戮，天道运行之一环。”


    “正因有杀戮，”


    “我们习武修行，强大己身，以力止暴虐杀戮！”


    “以武止戈，方为武者本心！”


    燕破岳低语：“以武止戈。”


    “以武止戈。”


    复抬头问赵玄轩：“师尊，十师伯之举，亦算以武止戈？”


    赵玄轩点头：“算，当然算。”


    “世人言，杀一救万为善。”


    “若杀四十万救更多，便非善乎？”


    “统帅对敌仁慈，即对己残酷。”


    “春秋以降，战乱不断，死伤无数。”


    “如何终此？”


    “唯有统一中州，建强于天周之秩序，立规则，使世人畏战。”


    “此需战争手段。”


    “无铁腕强权，新秩序难立。”


    “十师伯，世人或视其冷血。”


    “然在为师眼中，乃大功德者。”


    “他或有私怨，但志在建立无战之世。”


    “他之所为，为师能够理解。”


    “为师并未强求你全然理解于他。”


    “但你必须洞悉其中缘由。”


    “杀戮、救赎、不杀不救，皆为道。”


    “一人之死为罪，万人之死成就雄名，百万之死则为雄中之雄。”


    “雄中之雄，其道各异，早已超脱仁义之名。”


    “此境界，非人人可达。”


    “破岳，你所求乃是逍遥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