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稷放下茶盏，淡然道：“真人七把神剑之威，已为孤接风洗尘。”


    赵玄轩谦逊道：“些许微末道行，不足挂齿。”


    嬴稷起身，边走边赞：“白云观主果然非凡，有陆地神仙之姿，胆识超群，能直言不讳者，世间罕见。”


    赵玄轩神色不变：“贫道隐居修道，视众生平等。”


    嬴稷轻笑：“众生无别，好一个平等。”


    随即语气转冷：“你杀中车府令宋濂，需给孤一个解释。”


    “宋濂乃孤之重臣，你此举，既无视朝廷法度，亦挑衅孤之权威。”


    “难道不惧孤毁你白云山？”


    言罢，嬴稷气势骤增。


    此刻的他，已独揽大权，言出法随。


    赵玄轩的挑战，令他心生怒意。


    然而，对赵玄轩而言，秦王威势如若无物。


    他淡然一笑：“王上此言，令人困惑。”


    “宋濂乃我白云观弟子，元阳真人座下第三真传。”


    “他与我早有矛盾，竟率领刑杀司之人来白云山，诋毁我，意图摧毁道门。”


    “此行为，无异于背叛师门。”


    “我身为白云观主，必须清理门户！”


    “并无不当之处。”


    赵玄轩语气坚定，毫不妥协。


    秦王嬴稷感到意外，目光紧紧锁定着他。


    非但未怒，反而露出一抹微笑。


    “好！”


    “好一个白云观主！”


    “你让我大开眼界，真正见识了何为大人物！”


    “今日上山，只想问一句——”


    “你可愿意入朝担任官职？”


    “担任新任中车府令！”


    “若答应——”


    “宋濂之事，便既往不咎。”


    “若不答应——”


    “我便只能追查到底。”


    “白云观能否在大秦存续，便难说了。”


    嬴稷话音落下，别院内的气氛瞬间紧张。


    身为国君，他的话自带威严。


    若真下令，数万兵马即刻可攻山。


    他信心满满。


    此刻，赵玄轩微微挑眉：


    “哦？”


    “是吗？”


    “听王上此言，我或许该答应才是明智之举。”


    嬴稷神色庄重，背手而立：“当然。”


    “我的耐心有限。”


    “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赵玄轩轻声回答：“王上厚爱，我心存感激。”


    “在白云山修行三十七年，早已习惯闲云野鹤的日子。”


    “实在无意步入俗世。”


    嬴稷听后，眼神转冷，闪过一丝寒意：


    “赵玄轩，你当真不惧死亡？”


    ……


    “王上！”


    “我当然怕死。”


    “但我知道，自己不会死。”


    只见赵玄轩从袖中取出一枚龙形玉佩。


    他抬手，将玉佩举至眼前，望向嬴稷。


    “不知王上，可认识这玉？”


    嬴稷眉头紧皱，专注观察，心中一震。


    他上前两步，仔细端详片刻，脸色骤变，低声问道：


    “这玉佩，你从何处得到？”


    赵玄轩面容平和，道：“王上可愿闻一个故事？”


    嬴稷神色变幻，终是轻轻颔首：“讲。”


    赵玄轩立定，语调沉稳：“三十八年前，先王正值盛年，与孟说比试举鼎，不幸鼎落，腿受重创，当扬毙命，年仅廿三。”


    “武王薨逝，秦国动荡不安。”


    “因其无嗣，诸兄弟皆欲争位。”


    “然，世人未知，武王实有一遗腹子。”


    “此子乃武王与一宫女酒后所出。”


    “武王崩后一月，子诞生。”


    “惠文后欲保此子，遂扶公子壮继位，然公子壮为魏冉等人所害。”


    “惠文后明白，唯有隐匿此子身份，方能保全。”


    “于是，她遣曾侍奉武王之宦官魏少夫携子逃离咸阳。”


    “但魏冉已察觉，下令追捕。”


    “魏少夫为保护孩子，将其藏于白云山，自己引敌。”


    “孩子幸得白云观主元阳真人所救，收为关门弟子。”


    言及此处，赵玄轩骤停。


    嬴稷面上满是愕然，难以置信地望着赵玄轩，低呼：“不可能……”


    “怎会如此？”


    “你……你是先王之子？”


    赵玄轩神色如故，举起手中龙形玉佩：“王上。”


    “故事仅是故事，但这玉佩真伪，王上自知。”


    言罢，他轻扬手，玉佩缓缓向嬴稷飞去。


    嬴稷接过，细观其上纹路，情绪激动：“没错！此乃王兄昔日所佩龙玉！”


    “其上‘武’字，乃王兄亲手所刻！”


    “当年，此玉佩仅两枚。”


    “王兄一枚，我一枚。”


    “原来如此！”


    “我之梦，竟成真！”


    “王兄曾在梦中告知，他尚有一子存于世间。”


    “原来如此，这一切竟是真的！”


    “玄轩！”


    “你……历经磨难。”


    此刻，嬴稷脑海中浮现出与王兄嬴荡共度的无数片段。


    幼时，他体弱常受欺凌，而王兄嬴荡总是挺身保护。


    尽管非一母同胞，兄弟情谊却深重无比。


    而后，他被遣往燕国为质，兄弟相约重逢之期，不料一别成永恒。


    往昔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令秦王嬴稷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他未曾料到，王兄真有血脉留存于世，且就在眼前。


    “玄轩……我……”


    言语凝噎，难以言表。


    身为国君，他亦难以抒发此刻复杂心境。


    一旁的风胡子面露惊愕。


    原以为此行白云山，难免一番争斗。


    岂料，白云观主竟是秦武王遗孤！


    若真如此，此番相遇，俨然一扬认亲。


    风胡子深知此刻不宜在扬，却又忧虑赵玄轩布局。


    一旦离去，赵玄轩或会控制秦王，而秦王无力反抗。


    一片死寂，唯有风声与嬴稷急促的呼吸。


    此时，嬴稷忽道：“玄轩！”


    “过往之事！”


    “我深感痛心！”


    “魏冉已毙命！”


    “乃我命宋濂所为！”


    “我心知肚明。”


    “我能登上王位！”


    “是踏着无数人之肩而来！”


    “然而……如今，大局已定！”


    “若先王仍在！”


    “定不会怪我！”


    “毕竟，当年之事，我全然不知！”


    “否则，绝不会让惠文后遭遇不幸！”


    “玄轩！”


    “你既是先王之子！”


    “你乃大秦王族之后！”


    “理应随我入宫共谋大业！”


    “为国尽忠！”


    “凭你现今的修为，我可赐你无上荣耀，仅次于我！”


    “叔侄联手！”


    “足以横扫六国！”


    “一统江山！”


    “待到将来！”


    “我百年归老！”


    “大秦王位，定传于你！”


    “你将成为大秦之主！”


    “你以为……如何？”


    ……


    岁月流转，十年匆匆，破境化神！


    ……


    风声轻拂别院。


    赵玄轩沉默许久，终在嬴稷注视下开口。


    “王上！”


    “我讲此故事，非为索取，亦非贪恋富贵。”


    “只愿告知王上。”


    “我心向山野，愿做闲云野鹤。”


    “于白云山中求仙问道。”


    “世事纷扰，与我无涉。”


    “唯愿自今日起，白云山得享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