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稷从其言，逐一驱逐魏冉、芈戎、公子悝、公子芾。


    魏冉命运多舛，终遭嬴稷下令处决。


    她预感，四贵覆灭后，自己将步其后尘。


    因此，她近来深居简出，于宫中调养身心。


    然而，白起遣使求见，她不得不应。


    白起乃她昔日举荐，亦是看好的将领。


    如今，朝中她能信赖的，唯白起而已。


    更兼往昔，她与少年白起，曾有一段情缘。


    彼时，白起仅是白云山白云观元阳真人座下小徒。


    昔日，


    她携长子赴燕为质，路经白云山，遭狼群围困。


    少年白起挺身而出，山中拉弓射箭，解围救难。


    白起，实乃她的救命恩人。


    岁月如梭，


    此刻，宣太后芈月坐于庭院，望着鬓发斑白的白起，心生恍惚。


    “岁月催人老啊。”


    “是啊，都老了。”


    “时光匆匆。”


    “连武安君你，也已两鬓斑白。”


    芈月轻声叹息。


    白起神色微动，低语回应：


    “当年初见太后，臣尚是不羁少年。


    转瞬间，三十年已过。”


    芈月微微颔首，问道：


    “武安君一向稳重，


    若非要事，不会入宫。


    说吧，究竟何事？”


    “莫非穰侯之事，波及于你？”


    白起摇头，躬身回答：


    “太后，非穰侯之事。”


    “而是另一桩大事。”


    “关乎白云观，亦关乎秦国未来。”


    芈月闻言，眉头轻皱。


    “武安君，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


    白起不敢有瞒，


    详细叙述了前后经过。


    听后，芈月神色微变。


    “如此说来，


    你的小师弟，现任白云观主赵玄轩，


    竟已步入陆地神仙之境？”


    白起点头确认：


    “的确如此。


    他天赋异禀，年仅三十七，便有此修为。”


    宣太后略作思索，缓缓而言：


    “三十七岁便达陆地神仙之境，


    于整个中州，亦是稀奇之事。”


    “若能投身秦国，必为大秦带来福祉。”


    “区区宦官，竟胆敢私闯白云山，


    真乃不知天高地厚。”


    “然而……宋濂毕竟是王上近身之人。”


    “此事……颇为棘手。”


    白起闻言，即刻向宣太后行礼。


    “恳请太后亲自出面，平息此事！”


    “否则……”


    “恐生更大变故。”


    宣太后微微颔首，道：“也罢。”


    “我这把老骨头，早已被众人嫌弃。”


    “既已至此，何必再在意他人眼光？”


    “我即刻前往咸阳宫，面见大王。”


    “将此事压下便是。”


    “但……”


    “需让你那小师弟知晓，唯有为朝廷效力，大王才会真正宽恕他。”


    “如若不然……”


    “纵为陆地神仙，亦难逃一死。”


    宣太后言毕，白起连忙躬身答道：“遵命！”


    “太后……”


    ……


    夜已深沉。


    咸阳宫内，宣太后芈月步入大殿。


    她清晰望见儿子嬴稷正俯身批阅奏章。


    想当年她掌权时，嬴稷曾放纵不羁，以示不满。


    而今，昔日少年已蜕变。


    他端坐案前，专注批文，令芈月恍惚间仿佛见到惠文王身影。


    昔日惠文王在位时，亦是如此勤勉。


    此时，夜风穿堂而过。


    嬴稷紧了紧衣衫，察觉殿中脚步声。


    他抬头，望见立于殿中的母亲。


    瞬间，神情紧绷。


    起身，朝芈月走去，边走边道：“母后……”


    “怎会是你？”


    “此夜已深，路途艰难。”


    “又无人侍奉。”


    “这些下人，愈发不懂规矩了。”


    芈月淡然回应：“大王。”


    “我深夜造访，特地避开了侍从。”


    “有要事与大王相商。”


    嬴稷轻皱眉头，扶着母亲的手臂问：“母后何事需亲自前来？”


    “让下人通报一声，我去给您请安便好。”


    芈月面色依旧平静：“嬴稷。”


    “你愈发像你父王了。”


    “这话几分真几分假，实在难辨。”


    “作为母亲，既期待你至此境地。”


    “又盼永远不必至此。”


    “你还记得当年吗？”


    “我们母子逃离咸阳，前往燕国为质的时光。”


    “途经白云山，遭狼群围困。”


    “是白起出手相救。”


    “时光荏苒，已三十载。”


    “你已成为大秦无可争议的王。”


    “白起也位列大秦武将之首，尊为武安君。”


    “今日，白起入宫求我，让我代他向你求情。”


    “希望你能妥善处理一事。”


    嬴稷初时神色平静，但逐渐眼中寒意加深。


    “哦？”


    “不知武安君托母后向我求何情？”


    芈月轻声道：“你身边的那个宋濂死了。”


    “死于白云山。”


    “被白云观主赵玄轩所杀。”


    “你可知道？”


    嬴稷点头：“我已知晓。”


    芈月微微点头：“既已知晓，你打算如何处理？”


    嬴稷略作思索，缓缓说：“白云观主赵玄轩，年仅三十七。”


    “不到四十岁便踏入陆地神仙之境。”


    “堪称武道奇才。”


    “可与古人圣人比肩。”


    “然而……他擅自杀害中车府令宋濂。”


    “还屠戮二百余名黑衣卫士。”


    “加之刑杀司前大统领季山水失踪之事亦与他有关。”


    “诸多罪行累加。”


    “若是常人，必死无疑。”


    “但赵玄轩是陆地神仙。”


    “他的力量，超乎寻常。”


    “我意亲自前往白云观。”


    “探其是否愿助我一臂之力。”


    “为大秦效力。”


    “若其愿为大秦所用，”


    “此事便既往不咎。”


    “若不然——”


    “即便是陆地神仙，亦严惩之。”


    “母后，如此处理，是否妥当？”


    嬴稷眼神锐利，似在沉思。


    显然，他对母亲宣太后的意见颇为在意。


    宣太后芈月微微颔首，语气沉稳：


    “尚可。”


    “嬴稷，你已成长为一位成熟的君王。”


    “既然你已决断，我便不再多言。”


    “前路，需你自己前行。”


    “我累了，欲回宫休息。”


    “自今日起，你下诏让我离开咸阳。”


    “为我寻一静谧之处，安享晚年。”


    “朝中之事，我不再插手。”


    言罢，殿内陷入一片宁静。


    嬴稷惊愕，随即跪地叩拜：


    “母后！”


    “孩儿怎敢行此不孝之举！”


    “母后，您这是要孩儿背负千古骂名啊！”


    芈月轻笑，轻拍嬴稷肩头，神色释然：


    “嬴稷，我的孩儿。”


    “你该明白，此乃最佳之选。”


    “我年岁已高，不愿再涉纷争。”


    “此乃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事。”


    言毕，她洒脱转身离去。


    嬴稷跪地，望着她的背影，心中酸楚。


    自此，他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谢……母后。”


    他低声轻语，朝她离去的方向叩拜。


    次日午后。


    武安君府，白起在庭院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