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一个空本子

作品:《杀死那个游戏神明

    可惜。


    意识中的蒋莱无声地叹息。


    窗外那破败的粉色木马带来的视觉冲击,在蒋莱眼中,只获得了短暂一瞬的关注,便被更迫切的探究本能压了下去。她的视线,很快就被拽回到了眼前摊开的演算纸上。


    蒋莱的指尖自上而下摩挲着熟悉的线条和密密麻麻标注在一旁的计算过程。


    看了好一会儿,她的视线似乎有些游移。


    她微微侧头,看向安静趴在桌边的小葵,声音放得更缓,听起来也格外礼貌,“可以给我一张演算纸吗?”


    小葵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下巴,踮着脚尖,指向书桌里侧,在一沓书上整齐码放着的空白演算纸。


    他的动作无声,眼神却清晰地传达着“自己拿”的意思。


    “谢谢。”蒋莱道了谢,伸手去拿上面的一沓空白纸。而就在拿起的瞬间,她的动作突然顿了顿。


    意识中的蒋莱清晰地看到,在那沓空白演算纸的下面,压着一本杂志。


    这是以建筑行业资讯作为主要内容的小众杂志,圈子内的人都很少会有闲心去看,连蒋莱也只是听说过杂志的名字。


    而此刻这本杂志的封面上,赫然印着天空岛的剪影效果图,封面下方更是特意截取了部分结构图纸作为陈设。


    覆盖在图片上方的是一行明黄色粗体印出的大字标题,【天才女建筑师归国首作!天空岛能否重塑城市天际线?】


    拿着空白演算纸的手悬在半空,纸张边缘被捏出细微的褶皱。


    蒋莱缓缓转过头,再次看向小葵,“我可以看看这本杂志吗?”


    小葵的小脸立刻皱了起来,像是有些不满蒋莱不认真的态度。


    卧室里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


    小葵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过分沉静的眼睛盯着她。蒋莱也没有再追问,她的注意力就停留在小葵的脸上,评估他的反应。


    她的右手试探性地向前伸了伸,而小葵只是皱着眉,没有说话,也没有明显的阻止动作。


    就是这一瞬的沉默。


    那只手像得到了某种无声的许可,一把将那本杂志拿了起来。


    记忆中的蒋莱并不知道小葵是个自闭症孩子,但此时作为局外人观看记忆的她却明白,小葵没有说话也许是他不想说,而不是因为他默许....


    意识中的蒋莱:“.....”


    她真该死。


    然而,这份内疚还没来得及在意识中完全发酵,就被杂志内页的内容再次强行打断。


    蒋莱手下快速地翻动着杂志,她看到这本小众期刊,居然用了相当大的篇幅详细介绍天空岛。而更离谱的是,它不仅刊登了多张图纸,甚至堂而皇之地附上了部分核心的计算书内容...


    虽然理论上,所有建筑图纸都可以通过信息公开渠道申请查阅,但一般人谁会费这个劲?


    而这种杂志的定位是行业资讯,它没必要把结构图纸和计算书当成噱头刊登出来。就像在美食杂志上刊登烧油的步骤,内行人不屑看,外行人看不懂...


    原本还有些纳闷小葵为什么会有那么详细的计算数据,这下可全明白了。


    蒋莱看到记忆的自己,左手按在杂志摊开的那页计算书上,右手则迅速抓起桌上的铅笔,在刚刚拿到的那张空白演算纸上挑挑拣拣地算了起来。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又快又急,蒋莱在小葵计算结果的基础上,精准地挑出关键参数,进行反推和复核。


    她的视线一左一右地跳跃,意识中的蒋莱则全神贯注地努力跟上这样的节奏...


    客厅里的讨价还价似乎终于告一段落。


    张总那刻意拔高的的声音由远及近,“蒋工?蒋工!哎哟我的大建筑师,你怎么跑这儿坐下了!”


    张总肥胖的身影出现在卧室门口,看到蒋莱竟然伏案疾书,顿时气得直拍大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这儿算上了?!公司还有个线上直播等着呢!我们得抓紧回公司了。”


    他的话音未落。


    蒋莱手中的铅笔猛地一顿。笔尖在演算纸上,极其用力地画下一个圆圈。


    紧接着,她迅速拿起小葵那张写满演算过程的稿纸,将两张纸并排放在一起,快速地对比。


    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张总喋喋不休的抱怨戛然而止,他合在身前搓动的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攥在了一起。


    小葵妈妈也几乎是本能地向前一步,侧身挡在了小葵和书桌之间,一只手用力地搭在小葵瘦弱的肩膀上,将他向后拉了一步。


    小葵却倔强地扭动着身体,重新将小脑袋探了出来。


    他没有看妈妈,也没有看张总,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执着和期待,牢牢地锁在蒋莱的脸上。


    蒋莱感觉到她的嘴唇动了动,“......”


    突然,像是有人按下了关灯键。


    紧张的小葵妈妈,攥拳的张总,等待认可的小葵,桌上并排的演算纸,奇怪的杂志,压抑的书柜,窗外的粉色木马....


    瞬间都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记忆结束了。


    重新回到黑暗之中的蒋莱,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计算结果....小葵的计算结果是对的。


    记忆里,蒋莱用最快的速度复核关键参数,那个被重重圈出的数字,却指向了一个令她震惊的结果。


    ——如果天空岛按照那份图纸和计算书去修建,那天空岛,真的会塌。


    而最让意识中的蒋莱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的,不仅仅是这个致命缺陷本身。


    而是,这个错误太低级了。


    那是一个关于节点连接构造的基础设计。


    任何一个有扎实基本功的工程师,在复核图纸时都不可能忽略这种原则性错误。


    这种错误无异于“1+1=3”。


    无论蒋莱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她都不应该在这种最基础的环节上有纰漏。


    “嘶...”意识中的蒋莱本能地想要抬手去揉发痛的脑袋,却意外发现自己感受到了身体的知觉。


    她再次努力地睁开眼,视野里出现了一盏灯。


    一盏散发着柔和暖黄色光晕的卧室顶灯。


    这光线不同于记忆中毫无知觉的照明,而是具体且真实地给蒋莱的双眼带来了一阵酸涩的胀痛。


    她条件反射地抬手,捂住了眼睛。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带任何停顿,径直冲到了她的床边。


    蒋莱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双眼的不适,侧头看了过去。


    方觉正俯着身子,眉头紧锁,眼里是毫不作假的关切和紧张。


    “醒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蒋莱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却没敢说话。


    混乱的思绪裹挟着她,让她一时分不清,这是回到了游戏,还是又陷入到了哪段记忆之中。


    她强迫自己冷静,双手撑着床垫,缓缓坐起身....她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是回到游戏了。


    史逸阳那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从客厅由远及近,“我就跟你说了八百遍了,方觉!没必要这么紧张兮兮的!一个NPC在游戏里能出什么事?!”


    史逸阳那张写满“小题大做”四个大字的脸出现在卧室门口,他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翻了个白眼。


    “她嘎巴一下死了,直接复活回城,可能都比你吭哧吭哧把她从林子里背回来快!白费那牛劲!”


    听到这话的蒋莱,视线下意识看向床头的闹钟,晚上十一点。倘若方觉坚持带她回别墅,从那片林子走到城池中找NPC传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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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子!笔记本!


    蒋莱彻底清醒了过来,以极快地速度环视房间,在看到书桌上摆得规规正正的笔记本后,心头一沉。


    她猛地起身,克服着身体残存的记忆回溯后的眩晕感,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向桌边。


    “喂!你干嘛?!”史逸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方觉也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搀扶她。


    蒋莱却一把推开了方觉,不管不顾地向笔记本伸出了手。


    “一个空本子,你怎么当个宝贝一样护着。”史逸阳费解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这话听得蒋莱浑身一僵,她不敢置信地转头回望二人。


    ——空本子?


    也许是因为蒋莱的反应太大,让方觉莫名显得有些忐忑,他下意识将手收回到身前,结结巴巴解释道,“不是,我,我没...”


    史逸阳古怪地看了一眼方觉,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道,“对,他没看,我看的。怎么了?”


    而蒋莱此时却顾不上和他们计较这些,只低着头逐页翻阅着笔记本,从前到后,翻到头,又从后向前翻....


    她的长发垂下,让人看不清表情,可来来回回翻阅空白本子的异常模样,还是让方觉和史逸阳都愣住了。


    两人诧异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史逸阳有些不解,方觉则是不安和责怪。


    方觉喉结滚动了一下,上前两步,声音里满是忐忑和歉意,“抱歉,是我没拦住他。但他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就是去捡本子的时候...”


    “嗒。”


    一声。


    就是一道极其轻微,却在此刻显得无比清晰的声音,打断了方觉。


    他怔愣地看着地上的水渍,过了半晌,才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向蒋莱微微发颤的肩膀,手忙脚乱地上前一步。


    “不是!蒋莱!你...你别哭!是我们不该动你的东西!史逸阳他手欠,我替他道歉!我保证没有下次!你别...”


    他的指尖带着小心翼翼,试图抹掉蒋莱脸颊上不断滚落的泪水。


    但此刻的蒋莱,却已经被无声的绝望彻底淹没。


    持续丢失记忆的忐忑,得知蒋父死讯的悲痛,被幕后黑手支配的恐惧,提防方觉发现自己的辛苦,发现天空岛设计问题的自我质疑...


    这些负面情绪,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


    而此刻,空白的笔记本就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些她努力记录下的关键记忆全都不见了。


    更让她崩溃的是,记忆中那个冷静而强大的自己,更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她此刻的无能。


    她努力想做情绪的主人,想冷静分析,想找出破局之法。可失去记忆的她,就像被拔了爪的困兽,所有的挣扎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不解决眼前的问题,她就无法恢复记忆;而没有记忆,她就似乎永远无法真正解决眼前的问题。


    像一个绝望的看不到出口的莫比乌斯环。


    方觉的指尖还在试图擦拭不断涌出的泪水,史逸阳也逐渐收起了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手足无措地在房间中央搓着手,嘴里语无伦次地嘟囔着道歉的话。


    蒋莱用尽最后的理智,几乎是凭着本能,朝着身前的虚空猛地一挥手。


    嗡!


    一道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传送门,瞬间出现。


    “蒋莱!”方觉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她。


    但蒋莱的动作更快,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在方觉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衣角的瞬间,背身离去。


    只留下房间里两个男人。


    一个张着嘴,满脸的茫然。


    另一个伸着手僵在原地,眼中是错愕和未散的担忧。


    冰冷的空气里,只剩下地板上那几点未干的水渍。


    无声地证明着蒋莱的溃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