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变化。


    程萝月坐在大巴内靠后的位置，前排坐着几个镇民，他们相约一起外出旅游，在大巴上热切地聊天。


    他们对接下来假期的期待感染了程萝月，她听着那几人的交谈，眉眼弯起，目光中带着笑意，开始期待接下来的五天。


    月湾镇的大巴只能到达最近的城市，程萝月从大巴下车后，还需要坐高铁到达更远的地方。


    到达目的地，站在市中心的道路上，看着眼前车水马龙的景象，程萝月的心中才有了实感——她真的离开了月湾镇，踏上了另一块土地。


    她多年前来过这座城市，但并不熟悉，离开车站后直接去连锁酒店办理入住。婚礼日期在元旦假期的第二天，程萝月提前到达这里，想要趁此机会多转转这座城市的景点。城市的商业街满是跨年的喜庆装饰，这附近的景色不错，她的心情也缓缓放松。


    在酒店短暂休息后，程萝月前去附近的博物馆。


    她已经在月湾镇待习惯，凡事都随心做，不像之前那样每天都要列计划。从前程萝月习惯了城市的生活，每天在学习和打工中忙碌，一天的时间被一个个任务分割成块，生活要严格按照计划执行。


    如今的她学会如何休息和散步，不过，外出旅游也不能完全随心，为了在热门旅游城市游玩，她还必须要定闹钟提前一周预约门票。


    她来这座历史名城，除了要参加婚礼，还有就是想要参观这里的博物馆。从大学开始，每到一个新城市，程萝月都会去看当地的博物馆，了解当地的历史文化，还能够积累写作素材。


    这次也是一样，她看到了很多文物，还将照片发给沈康。这次元旦假期，沈康需要去医院照顾家中长辈，只能抽空看一看程萝月发来的照片和视频，权当他也一起出门旅游。


    程萝月发觉自己的心态有了很有趣的转变。


    她以前做事一定要追求意义。


    哪怕是闲暇时做的事，也一定要找出意义。看电影要寻求电影的意义，散步要有散步的意义，就算去街边买奶茶也要找到这件事在生命中的重要意义。


    就好像如果一件事没有深远意义，她就不能花费时间在这样的事上。


    但住在月湾镇后，程萝月不知不觉中不再有这个习惯。


    逛博物馆，没有收获也没事。去逛街，没遇到想买的东西也没事。


    安静地逛完两个相邻的博物馆，程萝月感觉头有些发胀，她有些疲惫，便离开博物馆，独自前往附近的美食街。


    这座城市的特色美食有很多，但或许是上午忙着赶路，下午又一直在博物馆里，她的胃口不太好。


    她选了个靠窗的位子上，点好菜，打开手机。


    微信上收到几条月湾镇的朋友们发来的消息。


    在月湾镇，大家每天都能见面，很少会通过手机联系。程萝月看到他们的微信头像亮起红点，竟然有些不习惯与他们隔着手机交流。


    餐厅很快上菜，程萝月拍了张饭菜的照片发给他们。


    韩温正巧在看手机，很快回复：“中间那个菜是什么？看起来好好吃！不知道荣老板会不会做，嘿嘿今晚我要跟着他们去荣老板家蹭年夜饭。”


    苏溪：“看起来不错，哪家餐厅？”


    沈康刚在医院买饭，隔了一会儿才看到消息。


    沈康：“今天你发来的文物照片很有趣。”


    程萝月一一回复他们的消息。


    简单吃完晚饭，她随着江边的人潮散步。城市的中央广场有灯光秀，今晚有很多人要聚集在这里一起数倒计时一起跨年。


    人潮拥挤，还有人在道路一旁弹吉他唱歌，许多人在举着手机拍视频。


    程萝月没有加入其中，她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一大堆零食和饮料，拎着袋子独自一人回到酒店。


    洗漱完，她坐在桌边打开电脑，刚好是晚上十点。


    距离新的一年到来还有两个小时。程萝月闲来无事，翻了一阵手机也不知道该看什么，果断决定先工作。


    稿子还没写完，今天在博物馆逛了一下午，她心里有了些灵感，想要快速将这些想法记下来，免得灵感消失。


    每次一打开电脑，手指按在键盘上，专注在工作中，程萝月会觉得时间过得无比快。窗外的热闹在她的耳畔逐渐远去，房间中很静，只有手指敲击键盘的“哒哒”声时有时无。


    一个半小时后，她坐在椅子上疲惫地伸了个懒腰，手机铃声恰巧响起。


    是韩温打来的视频。


    在出发离开月湾镇之前，程萝月已经和他们约好，等跨年夜时要和朋友们一起视频聊天，一起倒数跨年。


    她心中很清楚，他们的这个提议主要是为了她，他们担心她一人在外太孤独。


    程萝月接通视频。


    韩温的手机镜头正对着月湾镇的小广场，小广场上人群拥挤，今晚这里有人表演节目，还有许多镇民会来这里等着看烟花。月湾镇的人们平时会休息得很早，但只要是过节，人们总会卯足了精神玩得痛痛快快。


    视频接通时，老苏正在广场上临时搭起的小舞台上唱歌，周围喧哗，话筒也不太给力，程萝月其实听不太清老苏的歌声，不过她还是比了个大拇指。


    “老苏竟然还有这本事，怎么以前没见他上台唱过歌？”苏溪的声音在手机中响起。


    远方城市的一栋房子里，苏溪和宋诚正在一起吃年夜饭，饭桌上还有别人在，不过镜头没有拍到。他们两人对着镜头笑了笑。苏溪的脸颊有些红，应该是喝了不少酒。宋诚坐在她的一旁，不知为何，他的神情有些拘谨，甚至在苏溪移动手机让镜头对准他时不好意思地眨眨眼。


    群组中的其他人也陆续加入视频通话，沈康、陈盛、易添……一个个熟悉的头像亮起。


    “老苏最近才发展出的新爱好，”韩温凑近镜头，和苏溪聊天，“他前段时间抽奖中了一个话筒，他说，总不能浪费了，没想到意外发现他自己是个唱歌高手。”


    加入视频的大家都开着麦，不可避免地收入周围的环境音，但这样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烟火气，在这个夜里让人安心。


    程萝月温和笑着，打开桌上的零食，然后动了动腿，找了个舒坦的姿势窝在椅子上和他们视频。


    沈康打开视频，与她相视一笑。


    他不在医院，今晚有人换班，他能回家休息一夜，趁机和他们聊天。


    俞天晴也在这个群组中，她早就约好要和大家一起跨年，可惜她没能成功熬夜，今晚早已熟睡，她的哥哥在群里帮她发了条消息解释。


    韩温将手机镜头转向一旁的李临禾，他对着镜头和众人招手打招呼，李阿姨也在旁边，笑得很开心。


    吴思彰甚至也在群组里，他打开视频，但为了避免今天的聊天成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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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个人秀，他谨慎地关着麦克风，有想说的话就往群里发条文字消息。看背景，他应该与韩温他们都在月湾镇的小广场上。


    易添在家中厨房，他专门找了个手机支架，将手机放在上面，然后他转身在厨房忙碌。


    韩温眨眨眼看清楚他的动作，她震惊地凑近手机屏幕：“易添你大半夜做蛋糕？”


    程萝月也惊讶：“跨年夜吃蛋糕？”


    吴思彰紧接着在群里发消息：“易老板你做蛋糕上瘾啊！”


    易添的脸上露出神秘大佬的微笑。


    “毕竟我一天不做蛋糕就手痒，一天不演戏就难受。”


    “你有一个很适合你的名字。”苏溪总结。


    说话间，又有人加入群组视频，视频开启，宋延、陈盛和荣老板正在一起吃饭。


    “你们怎么都吃完饭了。”荣老板故意让手机拍到满满一桌子的菜。


    视频聊天立刻乱成一团。


    易添立刻反抗：“荣老板，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正在烤蛋糕的人没有资格发言！”


    “萝月你在吃什么？”


    程萝月听到有人问她，也分不清是谁，直接对着镜头摇了摇手里的零食。


    “嘿嘿我们刚刚已经去荣老板那里蹭过饭了。”韩温表示她今晚不会被美食诱惑。


    “你们刚刚吃的是第二轮。”陈盛笑道，“现在到了第三轮，才刚开始吃，有想来的赶紧来啊。”


    荣老板看到屏幕一角：“沈康你是不是刚从医院回来？你叔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再过两天就能出院了。”沈康回答，“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快。”


    “那就好。”


    众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天间隙还能听到月湾镇小广场上的唱歌声，倒计时不知不觉就到了最后三分钟。


    程萝月拿着手机，她起身走到床边，拉开窗帘。


    窗外一片热闹景象，明月高悬，万家灯火中，人们共同等待新年的到来。


    她独自站在窗边，但她并不孤独。


    倒计时即将结束，韩温发挥了她的主持特长，催促道：“还有三分钟就要跨年了，谁来，谁有想说的话？”


    宋诚没想到还有这个环节，开玩笑道：“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好准备一份发言稿。”


    韩温笑倒：“快，宋老师，咱们这里唯一的老师，发表一下跨年感言，随便来两句。”


    宋诚悄悄看了眼身旁的苏溪，局促的心情早已散去，他笑得正灿烂。


    没人发言，也没人说话，大家都笑着，和月湾镇的镇民们一起，和城市中心广场的人们一起，等待着新年的到来。


    倒计时一分钟。


    程萝月抬头望着窗外的天，月亮照着这座城市，如同它照着月湾镇。


    这是同一个月亮。


    她仿佛看到月光轻柔地洒下，落在月湾镇，落在视频的另一端，也落在童年的她身上。


    “这叫，天涯共此时。”


    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


    视频继续，广场上人们数倒计时的声音模糊传来，与月湾镇的倒数声交织在一起。


    “3！”


    “2！”


    “1！”


    烟花在天空燃放，程萝月倒满一杯果汁，隔空干杯。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