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于中仔细观察姜子牙的表情。


    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她和勾陈一相处，已经学会怎么从固定的表情图案上解读机器人的情绪了。


    她恍惚地想到，比起能看出机器人的情绪，还是机器人也有情绪这一事实更让人感到惊讶吧。


    确定姜子牙对自己抱持友善的态度，冯于中方才说：“我想知道你对【卡里斯玛】是怎么看的。”


    姜子牙看着她：“他现在是我的搭档。”


    这句话说得很微妙，仿佛只是陈述事实，但它加了一个定语：现在。


    “那我换个问法。他是怎么看你的，怎么看待机器人玩家的？”


    “他是一个实用主义者。”


    姜子牙说话很谨慎，是有顾虑，还是个性使然？


    冯于中沉吟道：“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要是他觉得有好处，就会作出把你们当成朋友的样子，没有好处就会直接把你们当成工具？”


    姜子牙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冯于中当它默认了。


    “如果你们真是搭档，互相把对方当成朋友的话，为什么不一起行动？”


    “你想知道理由？”


    “对。”


    “为什么？”


    冯于中刹那间转了好几个念头，最终还是实话实说：“我想我们或许会成为盟友。”


    “我感到了你的善意，现在就告诉你原因吧。”姜子牙微微前倾身子，“【卡里斯玛】能上位离不开反机器人派的支持。他现在最相信的玩家之一是反机器人派的领袖【坚如磐石】，为了获取他们的信任，他需要和我保持距离。”


    这个说法和她的猜测差不离，冯于中笑道：“怪不得你说他是实用主义者。假如他是个本性恶劣的垃圾，你会和他解除搭档关系吗？”


    “本性恶劣不是我们解除搭档的理由。”


    看来直接策反姜子牙是办不到的，但还有操作的空间。


    “我明白了，现在的问题在于【卡里斯玛】没有明显的恶迹，所以我们不能没有证据就认定他就是危险分子。”


    “……”


    “但是，要是他哪天做出什么事危害到大家呢？我们要在受到伤害后才作处理，不会太晚了吗？”


    姜子牙说：“你担心会发生这样的事吗？”


    “当然。”


    “我会努力不让这样的事发生，”姜子牙看着冯于中的双眼，“如果真走到那一步，而我无法阻止他的话，我会通知你的，届时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帮助。”


    要的就是这句话！


    冯于中扬眉，果断地说：“那当然，我们自然义不容辞！”


    她和姜子牙加了灵犀号，方便随时联系，便一前一后离开了第五节车厢，不动声色地重新融入玩家里面。


    第一趟列车之旅经过农业生态园区所有站点，回到农业生态园中枢站，玩家们纷纷下车，非常兴奋。


    “接下来就差建设城市了！”


    “我看到工业阵营铺设地面了，场面真是惊人！”


    “可恶，我好想早点开工！”一个农业阵营的玩家仰天长啸。


    许明远不在，曲越沧和【坚如磐石】一起代表农、工阵营正式验收农业生态园光轨线。


    曲越沧惦记着工业阵营那个骨折的玩家，跟冯于中等人告辞，和【坚如磐石】等人赶去工地现场察看情况。


    冯于中带人乘列车直达传送点中枢站工地，巡视施工现场，确认没有出现违反安全生产的情况。


    她又吩咐勾陈一通知所有玩家，下午下班前务必到传送点工地集合，举办一场安全施工宣讲大会，把安全生产的观念深植人心。


    然后，冯于中进入工地重地，进入工具台，听到咸鱼和两个老爷子大声争吵技术问题，不得不出声喊住咸鱼，叫他让让老人，别把人气坏了。


    “工业阵营那边有一个玩家骨折了，星群派医生去急救了。我们要注意安全，坚决杜绝任何事故。要是出个万一，可没那么多医生。”


    听到这话，蒋祐没声了，两个老爷子面面相觑，干咳几声，也悄悄的了。


    三人一下子变得温文尔雅起来，研发小组的其他玩家绷不住，纷纷笑出声来。


    冯于中也不禁微笑着，走到工具台的另一端，看到余开星靠在座椅上，一边喝姜撞奶，一边观看代码流，好不悠闲自在。


    “开心，我照你说的做了。”


    余开星回头：“他们没发现光轨调度系统已经做好了？”


    “没有，工业阵营那边几乎没有机器人玩家来，除了姜子牙。”冯于中想了想，补充道，“姜子牙应该不会告诉【卡里斯玛】。”


    “星群姐那边也打招呼了？”


    “今早就跟她说了，让她提前告诉机器人玩家，不要揭穿我的话。农业阵营那边除了星群和机器人玩家外，应该再没第二个人类玩家知道。”


    余开星放下杯子：“好啦，这下就排除所有的因素了。如果有人发现并入侵光轨调度系统的话，眼下就只有一个嫌疑人啦。”


    “那个叫【一剑通神】的玩家吗？不知道是他主动入侵，还是受【卡里斯玛】指使。”冯于中无奈地说。


    “两种都有可能，那小子一看就很好鼓动嘛，又对我不服气，肯定想找我的茬。”


    “说起这个，你怎么会知道的？”冯于中有些诧异，“他已经在私底下挑衅你了吗？”


    “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不要告诉别人。”


    “你说吧。”


    “工业阵营所有玩家的灵犀都被改造过了。”


    冯于中大吃一惊：“你为什么不早说？”


    “暂时不会有严重后果嘛，又不影响大家交流。”


    “他们都改了什么？”


    “他们做了个局域网，还设置了管理员，可以管制消息。”


    “【卡里斯玛】想制造信息茧房，”冯于中一下子明白了，“工业阵营的玩家知道吗？”


    “他们不知道。”


    “好阴险的家伙！”


    冯于中气得牙格格响，这样一来【卡里斯玛】就可以玩弄信息差，按自己的意愿塑造阵营玩家的意识形态，典型的野心家手段。


    “怪不得你让我也藏一手呢，”冯于中想起和姜子牙的交易，“明明知道他在恶心我们，我们却没有正当的理由收拾他。”


    “所以我们这边只能制造破绽，等他自己跳下去了。”


    冯于中点头，沉吟道：“不错，看来我们还有得等。他多半要把游戏的奖励弄出来，有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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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握了才会出手。”


    “听起来你对他的奖励很感兴趣嘛。”


    “当然。”


    余开星还挺欣赏冯于中的作风，给她支了个招：“你有机会可以问姜子牙，【卡里斯玛】肯定不敢把那么重要的奖励交给别人。”


    冯于中眼前一亮。


    另一边，曲越沧和【坚如磐石】等人赶到工地，发现工业阵营的许多玩家聚在一起，忧心忡忡的议论声嗡嗡不断。


    看到曲越沧过来了，玩家们都为她让出一条道。


    曲越沧越过人群来到中央，看到一个年轻玩家躺在临时做的金属担架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两条腿得到了止血处理，鲜血渗出了临时包扎的布，分外扎眼。


    两名医生玩家正在检查伤患的情况。


    天狼星一眼扫过受伤的玩家，告诉曲越沧：“他的脊柱没有受伤，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需要手术。”


    “你知道要准备哪些吗？”


    “知道。”


    “那就立刻把需要的东西发到群里，动员大家一起准备。”


    天狼星答应了。


    曲越沧又找附近的玩家打听：“他是怎么受伤的？”


    好几个玩家争着跟她交代经过。


    原来他们在铺设地面的时候，有两块地板卡住了，处在折叠状态迟迟没有伸展。


    呼叫机器人玩家过来要花一些时间，当事人心急，就擅自爬上去查看情况。


    没想到他上得去下不来，只得尴尬地卡在上面，等待救援。


    不想机关突然好了，铰链和齿轮开始转动，地板向下拼合，他身形不稳，哧溜滑下去，直接摔折了两条腿。


    曲越沧听得太阳穴突突的，这也太没安全意识了！


    她抬眼望去，看到【卡里斯玛】正一脸铁青地指挥现场，要求大家立刻散开，赶紧检查各自负责的机器是否关闭，不要疏于大意，制造再一起事故。


    他很不满，这帮人为了看热闹，竟然扔下手头的工作，太没素质了！


    这时一名医生玩家【洛水之南】站起来，满脸都是忧虑：“需要手术清创，接合血管，可是——”


    他看到曲越沧，大喜过望，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星群姐！”


    曲越沧道：“别着急，我已经叫人准备东西了。你们打算在哪里做手术？”


    【洛水之南】和另一名医生玩家【地黄熟当归】互看一眼说：“这里肯定不行，人多眼杂，还是工地，容易感染，需要一个无菌房间。”


    许明远排众过来：“我立刻安排人准备手术房，尽量远离工地。”


    曲越沧道：“不如直接送到附近的车站，那里一楼没有人使用，还方便休息，我们送东西过来也方便。”


    计议已定，曲越沧便指挥玩家把伤患送上车，尽可能平稳地送到最近的车站。


    许明远带人到车站一楼建设无菌手术房。


    天狼星联系到医生玩家和机器人学徒们，让大家把需要的生理盐水、双氧水、手术刀、药物、手术服等都带过来。


    过了两小时，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医生玩家们推着手术床，把伤患送进消毒完的手术房，由机器人玩家做手术。


    帮不上忙的人只能在外面等待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