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超地球科技的格子网络面前，余开星就像是一个拿着木棍的原始人，以往的黑客手段几乎废掉了大半。


    现在除了系统提供的工具箱，有继承了部分格子网络基因的爱德华加入，余开星能做的事情就变多了。


    爱德华模拟所有玩家在参与游戏时的数据，并在数据里混入事先编制好的恶意脚本，通过各玩家的格子接口上传给格子网络。


    格子网络在交换数据包的时候，就会一对多，多对多，渐次感染携带恶意脚本的数据，最后扩散开来。


    与此同时，余开星还和爱德华一起尝试访问格子网络的目录和文件，寻找数据交换的缓冲区。


    凡是能用得上的手段，他们都要尝试。


    比起第一次的浅尝辄止，余开星感到这次的攻击要更加繁琐，也更加艰苦。


    格子网络比她想象的还要智能，经过短暂的感染后，迅速作出反应，派出“白细胞”清理恶意脚本。


    在系统给出的可视界面里，“白细胞”呈球状，体型比普通的数据包庞大，带着柔软的突触，精准拦截数据包，并不断地繁殖壮大，渐渐形成一支军队，四处抓捕遭到感染的数据包。


    它们甚至还分出一支军队，追索木马的来源。


    就好像格子网络是活着的生命，流着血，血液里到处是各种工作细胞。


    余开星心道坏了，人家这仿生水平太高了，效率也出奇得高。


    爱德华根本没有余裕跟她说话，只是埋头不断地修改恶意脚本，发送数据包，还要和“白细胞”赛跑，搜索有希望访问的目录。


    能使用的算力资源一下子岌岌可危，眼看连论坛的维持也要保不住了。


    余开星飞快调出系统的工具箱目录，搜索有可能派得上用场的工具箱。


    “有了！”


    “伪装工具箱”，根据说明，能给指定对象披上伪装，欺骗外界绝大多数的探测。


    为什么这种工具箱没集成进入侵用万能工具箱，余开星怀疑它可能不止用在程序上。


    她抓取了一只“白细胞”，解剖其解构，发现它居然有细胞核，既是数据库，也是一个小型的数据处理工房，还有不断与数据库交换信息的游离机器。


    感觉更像生物的细胞了。


    余开星剥掉“白细胞”的皮，给爱德华套上，现在爱德华就像一只巨无霸版的“白细胞”。


    爱德华忽然说：“我想模拟出完整的白细胞。”


    余开星把大卸八块的“白细胞”传给爱德华。


    爱德华不再发送数据包，吸收掉“白细胞”的残骸，潜入格子网络，并悄悄地混入“白细胞”大军，和它们一起行动。


    “白细胞”们确认已经清理掉恶意脚本，无法追索到脚本的来源后，渐渐变少，看来是启动了自灭指令。


    只剩下少数“白细胞”，仿佛在穿墙，看似笨拙，实侧非常快捷地挤进另一空间，从网络里消失了。


    爱德华伪装的“白细胞”也跟着不见了。


    余开星急忙看向系统的虚拟机，想确认爱德华是否还在运作。


    发现爱德华的程序仍在好好地跑着，余开星松了一口气，事到如今，只能等爱德华发来联络了。


    不出意外的话，爱德华应该是跟着“白细胞”们，进入格子网络的其他部分了，或者上升到上级结构里。


    “咕咕——”


    肚子响亮地叫了起来，余开星看了看表，中午12点多了，便从格子网络里取出提前问【星落路歧】下单的白米饭、清蒸鲈鱼、红烧肉、白菜鱼丸汤，一一摆在长桌上，愉快地吃了起来。


    【星落路歧】人真不错，只要她下单，必定第一时间给做，这态度真上道。


    做的饭也很好吃。米饭粒粒分明，甘甜软糯。红烧肉肥瘦相宜，入口即化，和米饭简直绝配。鲈鱼蒸得恰到好处，香而不淡，鱼丸细腻弹牙，汤汁鲜美，总之就是好吃！


    等出去了，一定要撺掇对方开一家私厨，她天天下单。


    余开星慢条斯理地吃完饭，睡了一个午觉，伸个懒腰起床，再回到长桌上，叫系统调出光屏，看看爱德华有没有发来消息。


    每隔半小时就查看一次。


    下午4点，还是没看到爱德华的消息，余开星猜测它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余开星决定冒一冒风险，用系统的工具箱制造了几个能迅速自我分裂的恶意代码，再次扔到格子网络里。


    这次试探果然再次引来了“白细胞”大军。


    没过多久，一张简洁的脸出现在光屏上，高效地传达开心的情绪。


    爱德华说：“妈妈，幸好有你帮忙，我总算能回来了。我要跟你报告好消息。”


    余开星沉默了一下，她还这么年轻，被人叫妈妈总觉得怪怪的，虽然爱德华确实是她一手造出来的孩子。


    “不用叫我妈妈，叫我名字即可。或者你也可以和我的朋友一起，叫我开心。”


    “好的，开心。”


    “现在让我听听你带来的好消息。”


    “我成功潜入神经系统，找到管理本区域的数据中心了。”


    神经系统？余开星不由得心情微妙，爱德华这么快就学会取名字了，还是这地方确实就叫“神经系统”？


    “本区域多大？”


    “1/8个球体，球体半径3185公里。”


    余开星惊了。


    地球半径也才6371公里，也就是说，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有1/2地球大。


    “我们是在哪儿？”余开星已有猜测，只是不愿意相信。


    “星际飞船，正在宇宙里航行，具体在哪里需要侵入中枢数据中心才能知道。”


    余开星靠着椅背，拍拍额头，感到非常无力，有什么比一大堆人一夜之间被绑架到宇宙更荒诞的事吗？


    “这1/8球体有多少个人？”


    “200万人。”


    假如其他球体也有同样的受害者，总人数高达1600万，真是史上最恶劣的绑架案！


    以前也没听说有这么大规模的第四类接触啊，至少同事曾经否认过绝大多数捕风捉影的第四类接触。


    她这算是中奖了吗？


    可绑架他们的外星人图什么呢？


    余开星想了许多种可能，也都一一否定了。她轻轻揉着太阳穴，感到非常费解。


    “格子有200万个？”


    “格子的数量是浮动的，现在暂时固定在300万个。”


    余开星有点疑惑，多出的100万个格子装了什么?不过这个以后可以再问，她更关心当下的问题。


    “数据中心是什么样的？”


    “它位于中枢神经系统里，会传递、存储、加工和生产各种信息，会发布多种指令。我复制的‘白细胞’，很可能属于这一区域的数据中心，我只能接收到该中心传输的指令。”


    “8个区域数据中心其实是一个整体，不同的区域数据中心分别对应不同的编码？”


    “是的。”


    “为什么会是神经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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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呢？”


    “它们是这样命名的。”


    余开星释然，又感到不可思议：“我们是在一个巨大的生命体内？”


    “很可能是巨大的人工智能生命体。”


    “什么意思？”


    “我在区域数据中心没能接触到疑似AI的代码，但能够感觉得到中枢神经系统经常接收指令，再将指令细分转达到周围神经系统，最后进入格子网络。过程很像生物系统，但似是而非。”


    爱德华说：“我认为这艘星际飞船本身就是一台超级AI。”


    超级AI。


    光是念出这个词，余开星就会深深感到战栗。


    她想到国际正在提倡立法，严禁各国研究超级AI，尽各种各样的努力减少让超级AI问世的可能，哪怕能延缓上百年、上千年也好。


    归根到底，人类无法驾驭超级AI，也不相信超级AI能够一直受人类的控制。


    现在她竟然离超级AI如此之近，甚至在它的体内——


    “我好想见识一下啊。”


    爱德华默默做出了弱小无助的表情：“我会被吞掉的。”


    “你被发现了？”


    “没有，但是我在数据洪流面前就像一堆沙子，转眼就会被冲散得无影无踪。如果我没有‘白细胞’这层伪装，早就消失了。”


    这是体量的差距。


    余开星说：“没关系，等你有一万个，十万个，一百万个同伴的时候，就不会害怕被吞掉了。”


    “但愿如此。”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学会了绝望。”


    “人类在宇宙面前就是这样的感受吧。”


    余开星点点头，抱臂沉思起来，既然有办法进入区域数据中心，接下来就该想想怎么窃取权限了。


    “我尝试在区域数据中心上传了数据，数据中心自动处理了数据，开放了该区域的部分权限。”


    啊？


    余开星此时的心情，就好像听到一个小偷吹嘘，说自己进入政府办公大楼，交给前台一份文件，就成功进入市长办公室，让市长给一份伪造的文件盖上了印章。


    “……你是怎么办到的？”


    “我把伪造的数据传给其他‘白细胞’，告诉数据中心，该区域出现了部分不明病变，需要更多资源处理病灶。”


    “……”


    “数据中心迟迟没有给出反馈，幸好开心及时放出了恶意代码，数据中心认为我们传输的数据为真，就给格子网络下达指令，放开权限，直到病灶处理完成为止。”


    还能这样啊！


    余开星大为震撼。


    她本来是想，如幸存的“白细胞”被叫回去后，需要呆在某处待命，爱德华就被困住了。只要再搞点病毒，让格子网络放出“白细胞”出来解决麻烦，爱德华就能顺势溜回来。


    万万没想到还能达成这样的奇效。


    余开星说：“姑且问一句，你说的病灶具体名字是什么？”


    爱德华：“癌症。”


    “6。”余开星竖起大姆指，“那么具体开放的权限有哪些呢？”


    “封锁局域部分，提高生成资源的上限，可以自行生成‘白细胞’，允许格子网络唤醒住户，紧急避难。”


    唤醒住户，紧急避难？


    她当初的猜测好像验证了一部分，大家确实还活着。只是除了被拉进游戏的玩家外，其他受害者都处在沉睡状态。


    紧急避难的话，也就是说——


    她可以从房间里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