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友怎么问起这个？”


    祝丹有些疑惑。


    按理说经过上次的事情后，两位应该已经放下疑心了啊。


    见状，白灵凤以为祝丹误会了什么。


    她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这次来其实是专门来找你们道歉的。”


    祝丹又愣住了。


    她忽然福至心灵，那这次的秘境名额恐怕也少不了对方在其中出力。


    想到这，祝丹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前的圣女一眼。


    今天白灵凤一身标准白衣飘飘的仙女打扮，更显她冰肌玉骨，恍然神妃仙子。最重要的是那双秋水剪瞳，祝丹仿佛看到一位冰晶般剔透无暇的人。


    其实她没必要专门来找祝丹道歉。


    毕竟虽然祝丹目前表现出来的修为与潜力值得关注，但对作为广寒宫圣女的白灵凤根本不值一提。


    更何况，当时情况复杂，他们那样也算有理有据。


    她这样做，倒是让祝丹心中羞愧。


    “你不必如此……”


    祝丹想说什么，然而却被白灵凤打断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上，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眼睛微微弯起，轻声道：


    “我知道的。”


    祝丹一愣，听她继续说。


    “但我也知道，那么做会让你不高兴。”


    “我是来为这个道歉。”


    “不知道祝道友能不能接受呢？”


    白灵凤望着祝丹，语气带着几分俏皮。


    “……”


    闻言，祝丹心中震动。


    说不感动是假的。


    祝丹没想到白灵凤如此体贴入微。


    仅仅因为这点小事来专门登门道歉。


    祝丹忽然有种再次被打动的感觉。


    她恍然想起当初支撑自己继续看下去那本小说的动力，就是这样的白灵凤。


    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却拥有一颗细腻温柔七窍玲珑心的白灵凤。


    “……”


    祝丹匆匆垂眸。


    隐去瞬间涌上心头的复杂情绪，祝丹望着对面的白灵凤笑了，认真说道。


    “谢谢你。”


    这次，我一定会救下你们的。


    书中的圣女，也是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白灵凤。


    望着祝丹的模样，白灵凤也笑了。


    她说：“我们总是这样道友来道友去的，听起来也太生疏了，我们年岁相仿，不如直接喊对方名字吧。”


    白灵凤眨了眨眼，期待地喊了一声：“祝丹？”


    ！


    祝丹捂住胸口，根本克制不住嘴角的笑容。


    “诶~”


    她笑眯眯地看着仙女似的白灵凤，越看越喜欢。


    “阿凤~”


    白灵凤隐没在发丝后的耳根悄悄红了。


    除了宫主，从未有人这么亲密的喊自己的名字。


    但是……


    白灵凤悄悄打量祝丹，心底生起一丝欢喜。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热烈得像一团火焰，吸引每一个看到她的人。


    身为圣女的白灵凤从出生起就注定是孤独的。


    作为广寒宫首席弟子，作为救世之人，没人问过她想不想交朋友，没有人敢私下肆无忌惮教过她爬树通过树枝浓密程度来分辨方向。


    人们似乎默认她不需要这些——


    亲情，友情，或者更加虚无缥缈的爱情。


    白灵凤只隔着泠泠清清的冰镜望见旁人的热闹，可是当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尖却触到冰凉一片。


    那一刻，身边侍女恭敬的声音惊醒了她。


    “圣女大人。”


    圣女大人……充满恭敬，生疏的称呼。


    就连同门师弟妹们也这么喊她。


    白灵凤是圣女。


    可是圣女不是白灵凤。


    师长，亲友……她们望着白灵凤，却都不是在望她。


    那一双双迥异的眼睛，却都在通过白灵凤这个躯壳看向别的东西。


    ……希望。


    看向圣女，她们看到了希望。


    可是白灵凤的希望，又在哪里？


    白灵凤仿佛是一张白纸，任由每个人在眼神中带着不同的色彩，然后在这张白纸上看到她们满意的东西。


    不知为何，这种奇怪的境遇，这些奇怪的想法，白灵凤感觉自己似乎已经经历过过许多遍。


    她感到……有些疲惫。


    就在这时。


    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了。


    祝丹的出现，仿佛打破了什么无形的枷锁，白灵凤的目光不受控制被她吸引。


    这个……与以往沉闷，枯燥，乏味生活截然不同的色彩，这个格格不入的人，就这么大大咧咧，肆无忌惮地站在白灵凤面前。


    也许是因为祝丹称得上热情的态度给了她勇气，也许是被她的无所畏惧性格感染。


    在迷雾森林看到祝丹坚定挡在燕青身前的身形时，白灵凤脑海中的某个想法越发强烈。


    是不是，只要主动迈出一步，什么东西就会改变。


    总之……


    白灵凤主动迈出了循规蹈矩外的一步。


    那一刻，她似乎听到冰镜破碎的声音。


    ——


    高高兴兴送走白灵凤的祝丹一路哼着小曲回到自己的住处。


    她摸了摸手上刻着一只翱翔九天冰凤的腰牌，乐呵呵地收进储物袋。


    广寒宫圣女信物，持此腰牌者被视作广寒宫贵客，可自由出入广寒宫，出门在外亮出腰牌亦可得到广寒宫的帮助。


    这手牌在原著中也提到一句，不过却没什么后续，毕竟不久后广寒宫就再一次莫名其妙的事故中满门全灭。


    这可是原著男主都没有的待遇！


    这么想着，祝丹越发坚定了某项决心。


    决不能让剧情重蹈覆辙——


    这次秘境后不久，就要发生一件震惊修真界上下的惨案。


    身为修真界数一数二大宗的广寒宫一夜之间被灭满门，广寒宫宫主被人一箭穿心，现场只留下了白灵凤的弟子腰牌与丝丝缕缕未散尽的魔气。


    就在众人猜测是魔界做下此事后，白灵凤的身影却忽然在修真界现身。


    令人震惊的是，她不仅没有对广寒宫的惨案有何表现，反而紧追着明光寺佛子不放。


    与先前高岭之花的形象差距巨大，后来更是传出她在秘境中设计佛子，使其与之媾和的消息。


    更有人称，亲眼见到圣女为佛子不惜打伤同门师妹，再加上断章取义的记录片段……


    种种传闻一出，还有广寒宫灭门现场出现的那枚腰牌，仿佛越发证实圣女勾结魔道，自甘堕落。


    此后出现在白灵凤身边的魔尊更是做实这种传言，圣女就这样在种种机缘巧合的设计下，成为人人喊打的妖女。


    如今剧情才刚刚起步，所有事情的转折点都发生在——


    祝丹眼睛微眯，遥遥投向远处。


    那里不久后会出世一个轰动修仙界的仙级秘境。


    当然它出现时并没有表现出真正的强度，直到佛子了悟在秘境中得到仙器紫金钵出现后，众人才惊觉秘境竟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一处残缺试练所，有缘人能从秘境中获得许多至宝。


    先不管其他有的没的，现在最重要的是——


    将一切的起点，扼杀在最开始。


    先阻止秘境中发生的开端，再想办法解决广寒宫灭门一事！


    总之绝对不能让男女主在这次秘境中好上！！！


    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怎么看对眼的……看来有必要弄清楚秘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祝丹托着下巴琢磨，想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之前，她观察了悟与白灵凤之间相处时非常客气疏离，怎么看也不像能擦出火花来啊。


    说个话都得先行一礼，站得离三步远，说话内容还文绉绉，让人提不起一点兴趣。


    想着想着，祝丹越发觉得不可能。


    这两个看起来还没自己跟小师弟熟，说起小师弟……


    祝丹眯了眯眼睛，确定自己门外长出来的“黑伞白柄蘑菇”就是小师弟无疑。


    祝丹几步跨去，非常自然地半弯腰敲了敲他的脑袋。


    “……”


    毛茸茸的头发动了动，一颗脑袋探出头，露出燕青激动的脸。


    “大师姐！”


    他眼睛亮晶晶，像看到肉包子的狗。


    原谅祝丹只想到这么个形容。


    “你怎么来了？”


    祝丹习惯性摸了几把脑袋，随口问道：


    燕青：“……”


    “怎么不进去？”


    祝丹推开房门，见他没有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


    燕青几步跟上她，轻哼：“大师姐不在，怎么能擅自进入。”


    祝丹闻言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暗道他今日倒是有些不一样，旋即一言不发来到办公桌前。


    被这一眼看得有些伤心，燕青哀哀怨怨随着祝丹的身影进入内室，旋即倚在屏风旁，幽怨盯着她的背影。


    “……”


    半晌，燕青道：


    “……大师姐，你怎么不理我。”


    祝丹心无旁骛展开黄符：“过段时间我要进秘境，趁现在多做点准备。”


    她淡淡道：“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去练剑，不然去帮三师妹浇菜园子。”


    燕青：“……”


    他小声道：“臭烘烘的……大师姐更不喜欢了。”


    祝丹没有回答，似乎已经进入修炼状态，伏案的背影显得格外认真。


    看着看着，燕青也不说话了，只静静盯着她的背影瞧，眼神逐渐放空。


    不知过了多久。


    祝丹手中的朱笔微顿，笔尖鲜红的朱砂在黄符顿下突兀一点。


    望着缓缓晕开的朱红。


    祝丹忽然轻声唤道：“重华。”


    “嗯？”


    身后有人从鼻腔发出一声疑问。


    声音懒洋洋，似乎在神游中忽然下意识应答。


    是燕青的声音。


    “……”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空气中安静的可怕。


    祝丹垂眸，注视着这张废掉的黄符，闭了闭眼，心绪也如这张黄符上的线条般凌乱。


    “……”


    片刻后，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凑近祝丹。


    祝丹睁开眼，冷冷望他。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带着点疑惑的脸，燕青不解问：“师姐，重华是谁？”


    重华是谁。


    是谁呢？


    祝丹面无表情。


    祝丹：真是的，好难猜啊。


    注视着对方毫无破绽的表情，祝丹随意扯了扯嘴角。


    “……你听错了。”


    祝丹指着桌上画坏的黄符，字正腔圆：“我说的是重画。”


    “……”


    “……哦。”


    半晌，燕青慢吞吞应道。


    祝丹干脆放下朱笔，抬眸看他。


    燕青：“……”


    头上翘起的呆毛抖了抖，他咽了口口水，呐呐撒娇：“……师姐。”


    祝丹双手抱臂，挑眉问道：“重华是谁？”


    对面，燕青眨了眨眼，满脸无辜：“嗯？什么重华，不是重画吗？”


    “我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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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


    祝丹饶有兴致地观察他的神色。


    “是，是的。”


    燕青咽了一口口水，呐呐道。


    半晌，祝丹终于放过他。


    她移开视线，将桌上黄符揉作一团，幽幽道：“我还以为你从哪认识了个新朋友呢。”


    燕青不吭声。


    过了一会，有一道声音小心翼翼试探道：“大师姐，这两个字这么奇怪，怎么会认为这是一个名字呢？”


    没想到这小子还敢提。


    祝丹简直冷笑。


    事到如今她还能不清楚，这小子绝对跟魔尊重华脱不了干系！


    什么可怜弱小又无助，通通都是骗人的！


    祝丹面无表情：“有只狗叫这个名字。”


    “……”


    似乎非常不可置信，燕青声音都结巴了：“哪，哪只……？”


    “下一只。”


    祝丹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还没养，等我以后养狗，就叫这个名字。”


    燕青：“……”


    他不说话了。


    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祝丹挑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他一遍。


    心中暗叹：这都能忍？


    被祝丹的视线盯的背后直冒冷汗，燕青绞尽脑汁：“原来大师姐想养狗了……”


    “。”


    祝丹不忍直视地移开眼。


    祝丹想了想，对他说：“万剑宗不养闲人，去把暮雪的田浇了，再去帮濯风把牛羊喂了，然后去把入门剑谱练一百遍，练不完不许找我。”


    燕青听完，有些惊讶，问：“就这些吗？”


    祝丹：“……”


    望着他一副只有这么点惩罚吗？的样子。


    祝丹更烦。


    于是，她道：“两百遍。顺便把这张黄纸带走去扔了。”


    她点了点桌角被揉成团的废纸，上面还沾着点点朱红。


    燕青眼睛一亮：“好的！我这就去！”


    祝丹：“……”


    望着他欢快的背影，祝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奇怪啊！！！


    他怎么那么高兴呢？？？看得祝丹自己都不高兴了。


    早知道说三百遍了。


    在燕青走后，祝丹敲了敲系统。


    祝丹：“狗子，他到底是不是天魔？原著中的魔尊？”


    “我怎么感觉不太像？”


    祝丹迟疑地想。


    原著中魔尊脾气一点都不好，可谓阴晴不定，一点就炸，最受不了有人在他面前耀武扬威，敢当面骂他是狗的恐怕灰都被扬了。


    这会祝丹都故意当面这么说了，怎么他没一点反应？


    【剧情尚未解锁，请宿主自行探索。】


    祝丹：“。”


    她忧心忡忡：“你说天魔会不会通过夺舍的方式降世啊？”


    狗子：【。】


    它冷漠调出资料，声音毫无起伏捧读：


    【天魔是对生来具备强大魔族血脉，具有返祖现象的魔族称呼，请宿主不要胡思乱想。】


    “哦……”


    祝丹若有所思。


    “天魔长什么样？”


    【天魔的相貌没有具体的界定，大多气质邪佞，虽然外貌不一，但是天魔都有一个共性——


    紫瞳。】


    狗子说：【与魔域大多红瞳的魔族不同，紫瞳作为高贵上古天魔血统、强大魔力的象征。其中紫瞳颜色越纯粹者，代表返祖血脉越纯净，力量也就越强大。】


    【可以说，紫瞳曾是整个魔域的噩梦，也是救赎。】


    紫瞳……


    原著中的魔尊重华就有一双深紫色的眼瞳，原著形容它如同在魔域最深不见底的寒潭中浸泡千万年般冷冽幽深。


    可燕青的眼睛是黑的，难道自己错怪他了……？


    祝丹思索片刻，不死心：“卷发呢？卷发是吗？”


    狗子发来六个点。


    【请宿主尊重修真界卷发基因。】


    “……”


    祝丹：“好的。”


    算了。


    祝丹想。


    要是他真想整什么幺蛾子，大不了最后靠拳头说话。


    这么一想，祝丹豁然开朗。


    也不东想西想、也不忧心忡忡了。


    下次燕青来时，祝丹对他态度一如既往，倒是让他受宠若惊。


    日子就这么飞快过去。


    转眼间，就到了秘境开启时间。


    临行前，祝丹去见了祝青云一面。


    祝青云没说什么，只是带她到一间密室。


    密室门打开，是密密麻麻的牌位与燃尽的烟灰。


    祝丹老老实实到某个灵牌前磕了三个头，道：“大师傅，徒儿如今元婴期，要出门历练去了。”


    灵牌前空空荡荡，烟雾缭绕缓缓上升，除了震荡的回音，再没任何回应。


    祝丹已经习惯。


    临走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像小山一样摆放的众多灵牌前，祝青云正低着头，轻抚着一个靠前的灵牌，旁若无人地小声说着话，神色异常温柔。


    几缕黑发从肩头滑落，发尾搭在灵牌身上。像是模仿记忆中靠在某人身上的姿态，有那么一瞬间，祝丹似乎看到另一个人的模糊身影。


    这次不知道多久才会出来。


    祝丹最后看了一眼灵牌上被发丝模糊的字迹。


    在心中默念：


    万剑宗第七十二代大弟子，凌霄。


    在她之上的所有灵牌——


    是整个万剑宗逝去的前辈，祝丹的师叔师祖，都在这里，都是这一眼望不到头、密密麻麻灵牌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