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漫长的梦(六)

作品:《月白听风起

    不远处是一座略显破败的长途客运站,处于两省交界处的三不管地带,鱼龙混杂。


    灰扑扑的水泥外墙上贴满了治疗牛皮癣和□□的小广告,空气中弥漫着方便面、劣质烟草和长途大巴尾气混合的浑浊味道。


    元初弦和南流景两人穿梭在密集往来的人流之间,两人的穿着和气质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她能感受到不时有人侧目打量着自己。


    “‘伏羲’拍摄到照片定位就在候车大厅。”南流景收起手机,“这里人多眼杂,她们应该还没上车。”


    元初弦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话,掌心渗出的冷汗都带着黏腻。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许应之的话,不去想那个可能存在的、失控的自己,将注意力尽量集中在眼前的任务上。


    两人混入嘈杂的人流,穿过安检口。候车大厅里人头攒动,大多是背着编织袋的农民工和行色匆匆的商贩。


    元初弦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搜索,视线最终定格在远处角落的一排蓝色塑料椅上。


    那里坐着一对母女。


    女人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色连帽衫,帽子戴的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元初弦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王霈媛。


    ——那个背影实在是太熟悉了,哪怕穿着廉价的衣服,哪怕褪去了所有的光环,曾经笔直的背此刻也佝偻在座椅上,她也能迅速认出这就是王霈媛。


    她身旁还有一个女孩,穿着并不合身的童装,正安安静静地坐在王霈媛身边,怀里抱着一个娃娃,安静而又乖巧,她低着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气质,让元初弦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找到了。”她低声说。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挡路的人群,径直向角落走去。


    南流景紧随其后,不动声色地封锁了另一侧的退路。


    就在相隔距离差不多10米左右的时候,女孩却仿佛有感应一般抬起了头。


    “妈妈,”璐璐清脆稚嫩的声音响起,在嘈杂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初弦阿姨她们来了。”


    王霈媛猛地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


    曾经翩若惊鸿的女子眼窝深陷,眼下青黑,那双知性和温柔的眼睛里,如今布满了红血丝。能看得出来,她至少几天几夜没合过眼。


    看到元初弦的一瞬间,王霈媛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将身边的女孩护在怀里。


    “……初弦。”她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跟我回去,梅梅。”元初弦的手按在刀柄上,并没有立刻拔刀,声音平静,“许应之已经疯了,你难道也要跟着他一起疯吗?作为术部这几年来晋升最快的小组长,你知道‘人体炼成’意味着什么,于灵能者社会而言,这是绝对的禁忌。”她顿了顿,“我不管许应之曾经和你说过什么,但无论如何,家族的大门都会为你敞开。就算要拼上我的一切,我也会帮助你的。”


    “至少,先放弃抵抗……”


    “别管我了!”王霈媛突然打断了她,声音尖锐而凄厉,引得周围的路人纷纷侧目。


    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孩,像即将溺亡的人抱着唯一的救命稻草,眼泪顷刻间便夺眶而出,大滴大滴的泪珠打湿了脸庞:“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知道这是大逆不道的,但是初弦……你没看见吗?活生生的,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你也没有忘记吧,她就是……”


    “许璐”二字盘旋在她如黄鹂般的舌尖上,始终没有吐出。


    “她不是。”元初弦冷冷地打断她,“真正的许璐已经死了。你还记得吗,那天你跟我一起看到的报告,我还记得你坐在我旁边,抽了很久的烟。”


    “不许你提这件事!”王霈媛尖叫道,“她没有死!她一直都活着!”


    候车大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人们探究的目光穿过灰尘飞舞的空气,直愣愣地看着


    “我没有疯!”王霈媛死死地护住怀里的女孩,像是在护着世界上唯一的珍宝:“初弦,你没看到吗?她是真的!她是活的!她不是什么怪物!”


    “她杀了人。”南流景冷冷地开口,「戒律」的枪口微微抬起,锁定了那个缩在王霈媛怀里的小小身影,“就在几个小时前,实验室的看守死于非命,监控显示……”


    “不是她!!!”


    王霈媛凄厉地大喊,引得周围候车的旅客纷纷侧目,甚至有人开始掏出手机拍摄。


    “她一直跟我在一起!怎么可能杀人?”王霈媛浑身颤抖,泣不成声,“我们逃出来的时候,那看守就已经死了!是有人杀了他,嫁祸给我们!”


    “嫁祸?”元初弦皱眉,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个名叫“璐璐”的女孩。


    女孩穿着不合身的童装,被周围嘈杂的环境和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坏了,她紧紧抓着王霈媛的衣角,把脸埋在母亲的怀里,浑身发抖,发出细微的呜咽声:“妈妈……我怕……我想回家……”


    她的声音软糯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完全没有任何「神代种」或任何属于怪物的暴虐气息。


    元初弦的心脏猛地跳漏了一拍。


    女孩的反应实在是太真实了,不像是演出来的。


    “把她交给我,梅梅。”元初弦深吸一口气,“如果她是无辜的,我会查清楚。但你现在的行为无异于绑架家族珍贵的资产并叛逃。”


    “不行……我不能把她交给你们……”王霈媛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交给你们,她会被销毁的……她是璐璐啊!是诞生于我体内的……我和她的「造物」啊。”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事态紧急,元初弦不再犹豫,身形一闪,伸手抓向王霈媛的手腕,试图将她和女孩分开。


    “别碰她——!”


    王霈媛尖叫一声,原本已丧失了战斗能力的她,此刻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她猛地一挥手,候车大厅地面的瓷砖瞬间崩裂。无数碎石违背重力地浮起,迅速重组,化作一道厚重的石墙,横亘在两人之间,挡住了元初弦的去路。她的手指被碎石划伤,伤口处迅速再生,冒出片片尖细的鳞甲,嫩白如玉的手扭曲形变成凶狠的爪刃。


    “这是……”元初弦呆愣在原地。王霈媛原本的灵能是「生」,只能用于维护灵能者的生命体征,在不破坏神庭的情况下,无论如何,躯体都会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也正因如此,王霈媛极少参与实战,没想到在绝境下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构建」以某种形式在她的身上彻底根植了,成为了属于她的一部分。


    元初弦原本以为,这只是她通过「生耒」计划,向许璐“借来”的能力。


    “快走!璐璐!”王霈媛推了一把女孩,转身双手按在地上,更多的水泥和钢筋从地下被抽取出来,化作尖锐的地刺,无差别地刺向元初弦和南流景。


    “得罪了。”


    南流景眼神一凛,抽出「椿昭」,凌厉的黑色剑刃如风,精确而优雅。


    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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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光石火间,袭来的地刺被击碎,烟尘四起。周围的人群尖叫着四散奔逃,场面彻底失控。


    元初弦趁机踏上飞溅的碎石,「绛月」出鞘,刀背狠狠拍向王霈媛的肩关节。她不想伤人,只想让王霈媛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唔!”王霈媛闷哼一声,被巨大的力道击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妈妈!”原本已经被推开的璐璐,看到这一幕,竟然没有逃跑,而是哭喊着冲了回来,挡在王霈媛面前,“不许打妈妈!坏人!你们走开!”


    女孩哭得满脸是泪,眼中全是纯粹的愤怒和恐惧。她抓起地上的碎石块,用力地朝元初弦扔过来。


    石头砸在元初弦的作战服上,不痛不痒,却像一记重锤砸在她的心上。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曾经在何处,也有这样的一个女孩,无力地、朝着不可逾越的对手扔小石子。


    她都快要忘记那个女孩的脸了。


    元初弦的动作渐渐僵住了,「绛月」的刀刃也停在半空,怎么也砍不下去了,背后仿佛有逾千斤的负重,拉扯着刀刃,甚至手腕酸软。


    “流景,”元初弦的声音有些干涩,下意识地叫了南流景的名字,“璐璐真的是怪物吗?”


    就在这犹豫的一瞬间,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陡然从脊背升起。


    “小心!”南流景瞳孔骤缩,猛地将元初弦扑倒在地。


    “铮——”


    凛冽如冰的剑气横扫而来,几乎是擦着元初弦的头皮飞过,削去了候车大厅的一整排座椅,切口平滑如镜,钢铁如豆腐般被整齐切开。


    烟尘散去,一个修长的人影慢慢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色长衫,手里提着一把还在滴血的长剑——


    “哎呀,真是感人至深的母女情深,还有……一如既往的、令人作呕的优柔寡断啊,初弦。”


    那个声音熟悉得让元初弦浑身冰冷。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那个缓缓走近的人,那个她曾经无比信任、甚至曾经视为黑夜中唯一光明的人。


    那个人永远地背叛了自己,以及家族。


    “……张檩夏?”


    张檩夏站在废墟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众人,手里的那把剑,是由「解构」构筑空气中水分而形成的凝冰剑。


    “好久不见。”她挽了个剑花,优雅地鞠了一躬,脸上挂着抹嘲弄的笑,“看起来你们很困惑?”


    说着,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缩在地上的王霈媛和璐璐,眼神像是在看两件稍微有点瑕疵的工具。


    “为什么?!”元初弦从地上爬起来,握刀的手在剧烈颤抖,“你不是应该已经……”


    “已经什么?”张檩夏打断了她,“我亲爱的初弦,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天真得可笑。”


    她走到王霈媛身边,伸出手,像抚摸宠物一样摸着王霈媛的头——后者眼神空洞,显然已经没有多少自主意识,目光却直视着元初弦,像欣赏着一件不可多得的艺术品。


    “许应之那个蠢货想要复兴家族,王霈媛这个疯女人沉迷于复活死人……而我,作为魔女的代行人,只是给了他们一点小小的帮助。”


    张檩夏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她掌控一切,她傲慢得不可方物:


    “至于这个小东西……”她指了指璐璐,“她确实没有杀人。因为,她是我为‘魔女大人’准备的……最完美的容器。怎么能让她脏了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