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
作品:《陈岁昭昭》 脚趾的疼痛似乎都感觉不到了,只她愣在原地,眨了眨眼,意料之外的话在耳边响起,在看到方知韫这一刻便生锈的大脑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迟缓的重新启动,
“啊?哦!好。”陈以昭迟钝的反应过来,听见自己有些慌乱的回答,心跳的异常快,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快要跳出嗓子眼,强行保持镇定,生怕别人瞧出端倪。
她甚至不敢再看方知韫一眼,几乎有些慌张的转身,一瘸一拐地往教室挪去,走了两步,担心自己这个姿势太丑,强行正常走路,那怕每一步都牵动着红肿的脚趾也忍着。
后门到窗边的距离不算远,和陈以昭额头出了汗,站在温梨座位敲了敲,抬头挺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温梨,外面有人找你。”
说着,她指了指后门的方向,随即坐回了自己位置,不经意的摊开一本书,像是不关心周围发生的一切,实际上余光却时不时瞥向门口。
“找我?”温梨脸上写满了疑惑,放下手中的笔,顺着陈以昭指的方向望去。
走廊上满是来来回回的学生,隔着人群,当看清站在走廊光影里身影时,温梨疑惑瞬间变成了惊讶。
方知韫?
他为什么会来找自己?
想到这里,温梨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陈以昭,后者却低着头翻着手里的政治书,只留给她一个沉默的侧影,毫不关心周围的样子。
思考一会儿,她按下心中疑惑推开椅子起身,在周围同学好奇的目光中,有些局促地走了出去。
“欸,那是不是1班的方知韫?”
“我去还真是,他来找温梨?什么情况?他们认识?”
“陈以昭,快说说怎么回事?”郭佳佳从前桌转过来,一把抢过陈以昭的书,眼中闪烁着八卦之魂。
听到这两人的名字被同时提及,陈以昭只觉得心口像堵了一团湿棉花,闷得她喘不过气,她不想装作不在意,实际上她在意的要死,可是她不能说,也没有资格置喙,只是把书抢了回来,低着头闷声闷气地说:“我怎么知道。”
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硬邦邦。
几个女生见陈以昭没兴趣,也没继续追问,悻悻地散开了些,可目光还是不受控的看向门口。
人群散开,陈以昭看着政治书上密密麻麻的字只觉得和天书一样,烦躁地把头埋进臂弯,趴在桌上,侧过头,竖起耳朵,盯着走廊上的二人观察。
方知韫似乎在对温梨说着什么,眉眼柔和,温梨背对着自己,低着头,以至于看不清她的表情,光影勾勒他们的轮廓,形成了一道青春洋溢的画面。
走廊的声音嘈杂吵闹,说笑声和打闹声清晰的传来,可却没有陈以昭最想听的声音。
明明隔得不远不近,可他们站在一起却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隔绝在外。
“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陈以昭喃喃自语,声音轻的像是叹息,带着自己不愿承认的介意,以及自己无法控制的心绪不宁。
与此同时,温梨走到方知韫面前,这是二人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在周围人好奇的眼神中,她仰着头看向面前帅气好看的男生,眼中带着紧张,声音细若蚊呐:“你找我吗?”
方知韫垂眸,看着眼前这个睫毛像蝴蝶轻颤,脸上带着不安的女生,没有过多寒暄,只是从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东西,张开手心递了过去。
那是一个有些旧了的毛绒小羊钥匙扣,白色的羊毛,眼睛是两颗小小的黑色珠子,看起来温顺乖巧,不难看出主人对它的喜爱。
温梨的目光也随之落在那个钥匙扣上,接过来打量了会儿,有些疑惑皱了皱眉,眼中先是茫然,随即瞳孔猛地一缩,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看向方知韫,惊喜的说:“这是……”
“暑假,在花园路的公交车站。”方知韫言简意赅地提醒。
听到这几个字,温梨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是关于她暑假帮妈妈卖水果的记忆,那个混乱、狼狈、绝望的每一天,以及城管粗暴的推搡,还有满地滚落,被踩烂的水果。
还有,孤立无援狼狈不堪时,一只帮她捡起桃子递过来的手,她不知道那个男生是谁,只匆匆瞥见对方低垂的帽檐和干净的下颌线,却是她贫瘠人生中难得的善意。
“那个男生是你?”带着鸭舌帽的男生和眼前这人重合了,温梨的声音带着震惊的颤抖,眼睛瞬间睁大,圆圆的,如同她手中的那只小羊。
方知韫微微颔首。
巨大的窘迫和迟来的感激交织在一起,瞬间淹没了温梨,她没有良好的家世优秀的父母,害怕被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和不堪,总是小心翼翼维持着自己的自尊心,可眼下却有种无地自容的尴尬,脸颊爆红,手指攥紧衣袖,小声道谢,“谢谢你,还是那天也是。”
“当时捡到了就想还给你,可是你走的太快了,我喊了很多声你都没听见,之后一直没找到人,”方知韫解释着,语气依旧客气有礼貌,“直到那天运动会结束,看到你在树下……”
声音顿了顿,方知韫换了个说法,“看到你的背影才认出来是你。”
听人提及,温梨这才有印象,紧接着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在厕所隔间里听到的话,再次像刀子一样回响在耳边。
班上有几个女生字里行间的不屑,觉得她不自量力,不像陈以昭那么优秀,明明没有那个能力还要报名,最后拿了个倒数拖了班级分,甚至还有人吐槽自己沉闷讨喜的性格,不明白为什么陈以昭会和自己做朋友……
一字一句,都带有极强的恶意,这些话化作一根根利刺扎进心中,将她的勇气和尊严丢在地上践踏,可她又无法反驳,毕竟每一句都是即定的事实,那怕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觉得难受,巨大的委屈让她喉头哽咽,眼眶迅速泛红。
看着温梨瞬间泛红的眼眶和紧咬的唇瓣,方知韫想到那天躲起来哭泣的女孩,意识到自己或许提到别人的伤心事,眼中掠过一丝歉意,声音放缓了些,“东西还给你,那我走了。”
方知韫转身欲走,刚迈出一步,却又停了下来,出于自己也说不清的原因,他侧过身,看向温梨。
“对了,”秋风吹起,男生的声音在走廊中显得清晰而平静,“还没自我介绍,我是……”
“我知道,”回答声几乎是脱口而出,温梨抬起头,清澈的目光直直地撞进方知韫的眼里,“高一(1)班方知韫。”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肯定,仿佛早已认识很久。
少女清澈的眼眸里倒影着周围一切,眼尾泛红却勇敢地迎视着他。
方知韫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她认识自己。
“我叫温梨。”
“我知道。”
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面对面,只隔着几步的距离,视线在秋日午后的走廊里短暂相交,明明没有任何过度的交谈,可那一刻,时间仿佛慢了下来,构成了一幅如同大多数青春小说插画的场景
方知韫最终只是微微颔首,转身离开时和趴在桌上的陈以昭对上视线,后者的表情有一瞬间被抓包的慌乱,可他只看了一眼,便匆匆移开。
而温梨握着那个小小的钥匙扣,看着方知韫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也转身回了教室。
前脚刚坐下,后脚就被八卦的目光包围:
“温梨你和方知韫认识啊?”
“他来找你干嘛?”
“你们刚刚说什么呢?快给我们说说。”
周围的同学围了过来,可明眼人都能看出她们关心的并不是温梨,而是方知韫。
温梨朝着众人浅浅一笑,摊开手心,露出那个旧旧的毛绒小羊钥匙扣,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异常的说:“我和他不熟,是我钥匙扣之前掉了,刚好被他捡到了,他来还给我而已,我刚刚也被吓了一跳。”
“啊?没了?”
“就这?害我白激动一场。”
“看不出来,方知韫人还怪好的。”前桌的郭佳佳从中抓住了重点,引得其他人附和。
众人一听只是物归原主的无聊故事,顿时失去了兴趣,纷纷散去,倒让温梨暗自松了口气,她用指尖摩挲着钥匙扣,眼神飘忽,下意识侧头看向身旁,陈以昭面对窗户趴在桌上,温梨抿唇思考将钥匙扣塞进了课桌。
上课铃声适时响起,数学老师走进教室,将假睡的陈以昭吵醒,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黑板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可思绪却像被小猫抓过一样,乱七八糟。
突然出现的方知韫打乱了她的节奏,还有他和温梨站在一块儿的刺眼画面,每一个细节都让陈以昭坐立难安。
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陈以昭本身就是喜怒哀乐都在脸上的性格,于是趁着老师在黑板上写题的间隙,低头在草稿纸上写了一句话,装作不经意的推了过去,接着在桌子底下用笔帽轻轻戳了戳温梨的腰。
腰上一痒,原本聚精会神的温梨被吓了一跳,侧头看向身旁,在陈以昭的眼神示意中接过草稿纸,空白的A4纸上写了一句话:
【你什么时候和方知韫认识的?】
她抬眼看了眼面对黑板的数学老师,确定不会被发现,才抿了抿唇,低头在草稿纸上回复,又轻轻推了回去:
【暑假的时候帮忙,遇见城管赶人,他帮我捡东西,走的时候钥匙扣掉了被他捡到,所以来还给我。】
陈以昭知道温梨家的事,也清楚她有空会帮她妈妈卖水果,看到这里,压在心口的那块沉甸甸大石头落了下去,所有的不悦消失的无影无踪,咧开嘴乐着回:
【原来是这样啊,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温梨看着陈以昭一改刚刚郁闷消沉的表情,整个人又恢复了活力,犹豫了会儿还是在纸上写:
【我和他之前不认识,上次也只是意外,而且他那次带着帽子,要不是他刚刚提起来,我根本没认出来。】
陈以昭没有丝毫怀疑,毕竟她认识的方知韫会在开学的时候朝自己伸出援手,也会给同学提供帮助,连拒绝女孩子的表白都尊重有礼。
因为喜欢,总觉得他哪儿都好,少年人的爱意总是如此纯粹。
陈以昭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是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笑意,以一种轻松愉悦的心情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下:
【哇,他人真的好好。】
这时,数学老师转过身开始点人起来回答问题,温梨没有回,只是朝着陈以昭露出一个笑容,仿佛刚刚的隔阂从来不存在一样。
误会解除,介意的事也有了原因,明白是自己想多了,陈以昭的心情立刻多云转晴,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她挺直了腰板,认真看着黑板记笔记,整个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半点看不出刚刚趴在桌上闷闷不乐的模样,学习使人兴奋,以至于脚上的疼痛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教室里响起数学老师一遍一遍讲解的声音,听得众人昏昏欲睡,除了少数人,其他人的思绪都不知道飞到哪儿了。
温梨目不转睛看着黑板,手却不受控的伸进课桌,指尖感受着绒毛的柔软触感,面无表情一副认真,可思绪却像窗外飘过的云,飞得很远很远。
那个炎热的夏日,那个带着帽子帮她捡起桃子的男生,以及亭子外语气平静的提示,过去和站在的画面交织重叠,在她平静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湖面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伴随着催眠的讲课声,温梨心中浮现一个念头:如果陈以昭喜欢的不是方知韫就好了。
如果她喜欢的不是方知韫,那自己是不是……
是不是可以……
这个念头如同火星一般,在她的大脑里疯狂蔓延,连带心跳都变得急促起来,耳边不合时宜想到在厕所听到的那句话:
“你们不觉得吗?温梨这个人,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刺耳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那些旖旎的幻想,她握紧中性笔的手指渐渐收紧,指尖泛白,死死咬住下唇。
理智恢复,温梨觉得自己确实不自量力,她处处不如陈以昭,即便陈以昭不喜欢方知韫,那也轮不到自己,她凭什么?她有什么?
鱼和飞鸟,本就不同路。
这个插曲并未让众人放在心上,乔安澜和杨羡听说这事,也只是一笑而过,感叹一句方知韫人还不错。
比起这个八卦,她们更关心做梦踢球把自己踢伤了的陈以昭,就连乔一帆都听到消息发Q.Q慰问了一番。
好在,陈以昭的脚并不算严重,赶在期中考前恢复的差不多。
这次期中考为了杜绝有人作弊,没有根据学生的入校成绩来分,座位是彻底打乱的,陈以昭被孤零零的分到了13考场,没有一个熟人,甚至和其他人都不在一个楼层,惹得乔安澜大喊,这都是命。
虽然没有熟人陪伴而有点小失落,但好在陈以昭随遇而安的性格并没难过太久,转身就将注意力投入到复习之中,甚至为了不浪费时间,放弃了看考场,选择回了寝室继续和英语单词死磕,直到熄灯了才揣着满脑子的语法句式缓缓睡去。
第二天一早,她踩着时间,和郭佳佳她们分开后,步履匆匆的往考场赶,走廊人头攒动,还有人在临时抱佛脚,抱着语文书被那些绕口的古诗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到考场时监考老师还没到,陈以昭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座位号,抬脚走了进去,里面已经坐了不少学生没有几个空位,她扫视了一圈,寻找着自己的座位,当视线掠过第二列时顿了顿,瞳孔不由得收缩。
方知韫没有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懒洋洋的靠着椅子,微微抬头看着黑板上方的时钟,修长的手指转着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懒散,却让陈以昭呼吸一滞,乱了心神。
她从未设想过会有意外之喜,深吸了口气,故作镇定的走向自己的位置,第三列的最后一个,在方知韫的左后方,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
猝不及防的欣喜在心中浮现,陈以昭拉开椅子坐下,心跳声大的仿佛能盖过走廊传来的嘈杂声,视线却不受控的看向右前方那道熟悉的背影上,清澈明亮的眼眸中,藏着自己才知道的爱意。
似乎是察觉到身后的视线,方知韫握紧笔扭头,恰好和还未来得及收回目光的陈以昭对上视线,后者的眼神肉眼可见变得慌乱,有种被抓包的尴尬。
相比之下,方知韫神色平静镇定自若,大概想到前不久在走廊上叫住人的场景,出于一种基本的礼貌,他对着陈以昭的方向微微点了下头。
然而,这份礼貌并没有收获意料之中的回应,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可落在陈以昭眼里,却让她本就急促的心跳更加慌乱。
她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知该有什么反应,只是猛地移开视线,反应大到头扭了四十五度,盯着窗台上的绿萝发呆,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一样,无人看见他脸上泛起的绯红。
方知韫对她这近乎厌恶的反应感到惊讶,平静的脸上裂开了一道名为尴尬的神情,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疑惑。
他感到奇怪,这个女生是平易近人的性格,在和其他人相处时,总是眼中带着笑,整个人散发出阳光般的活力,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感染力,永远是人群的焦点人物。
即便两人的关系算不上多数,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避之不及,甚至吝啬一个回应,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吃人的怪物一样。
她是讨厌自己吗?
难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无意中得罪过她?
方知韫仔细回想了一遍,依旧是一头雾水,他并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无暇揣摩别人的情绪,微微蹙了下眉,随着铃声响起,他将注意力收了回来,不再去思考这个问题,而是全身心投入到考试中。
监考老师拿着试卷抬腿迈进教室,瞬间将所有人拉入紧张的战场。
期中考的安排很紧促,一共两天需要考九科,评论每天要考四科,没有给学生太多喘息的时间。
上午第一科是语文,教室里连带着整个走廊都非常安静,卷子发下来后就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如同密集的雨点,令人神经紧绷不敢有一点松懈。
陈以昭摊开卷子一目十行的扫过,嘴唇无声念背着古诗,随后再答题卡上写下确定的答案,她写得专注,偶尔遇到不确定的题目也会蹙眉思考。
好在语文难度不大,写完作文的最后一个字后,陈以昭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抬头看向黑板,还有差不多二十分钟,她又翻开检查了一遍,再三确定无误才松了口气。
第一科考完后有半个小时的注意时间,给他们上厕所和放松的,走廊上又变得热闹起来,各种笑声说话声响成一片,甚至还夹杂着对答案的哀嚎声。
陈以昭没有动,这个考场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也没有和其他人交谈,只是趴在桌子上休息,目光不受控的再次看向右前方。
方知韫也没出去吹风,依旧坐在位置上,正翻着物理书在看,手臂横在桌上,翻书时展现出好看的线条。
她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她知道自己喜欢方知韫,却无法描述具体的时间,具体的感觉,也说不清到底喜欢他哪一点,在还没有找到脱口而出的理由时,目光已经下意识落在他身上。
如果方知韫在这时回头,会发现他以为讨厌自己的女生,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藏不住的开心。
喜欢藏在躲闪的眼神中,青春时的爱意能存在多久,她不知道,但至少此时的心动是真实存在的。
陈以昭从来不觉得自己配不上方知韫,只是想要再优秀一点,再耀眼一点,再好一点,让方知韫完完全全地看见自己,从而了解自己,再喜欢上自己。
这个想法让陈以昭振奋不已,兴致勃勃的直接进行第二科考试,物理比起语文就更安静了,语文再难好歹是中国字,怎么都能写的满满当当,物理就不一样了,选择题靠蒙,填空题乱写,后面大题直接空着无从下手,态度好点的还会写个解字。
以至于才过去二十分钟,已经有人趴在桌上睡觉了,监考老师见怪不怪,也没叫醒他们,时间飞快流逝,时间还剩十五分钟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有人陆陆续续交卷。
侧头看向窗外,走廊上随处可见走动的学生,甚至隐约能听到呼喊朋友名字和催促的吆喝声,声音太大,监考老师皱着眉站在门口严厉训斥了一通,外面的学生才有所收敛,可随着交卷的人越来越多,喧闹声又再次响起。
陈以昭写完最后一道复杂的力学大题,低头又算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后,满意笑了笑,她揉了揉脖颈看向右前方,方知韫依旧保持着端正的坐姿,右手飞快在草稿纸上演算,侧脸的线条显得格外清晰,紧抿着唇,整个人专注而安静。
“叮——”黑板上方的时钟走到12:00点时,考试结束的铃声骤然响起。
“所有人放下笔别写了,把卷子交上来。”监考老师的声音洪亮地响起,把所有人的困意打散。
随着上午的考试结束,所有人终于松了口气,走廊上吵杂不已,教室里的人更是一刻也坐不住,飞快冲了出去,三五成群勾肩搭背的离开,
教室里剩下的学生已经不多了,只有三两个还在等同学的,陈以昭性格风风火火速度又快,平时收拾东西都是一股脑往书包里塞的,这会儿却磨蹭起来,像是突然被按了慢放键,慢吞吞盖上笔盖,又不急不慢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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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子皱褶抚平叠好,再小心翼翼放进书包里。
她手上动作没停,可余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总是时不时瞟向某个方向。
方知韫也在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比起陈以昭的刻意为止,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是平时就养成的性格。
教室里又离开了两个人,一点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就在陈以昭思索是自己先走还是等方知韫先走的时候,一个大嗓门伴随着脚步声冲进了教室。
“老方,你怎么还没收拾好啊,我快饿死了,考个试太费体力了,我一会儿得多吃点。”人未至声先到,接着才看见卫子尧从门外探头进来,对着方知韫的方向吆喝。
听见熟悉的声音,方知韫头也没抬,淡淡回了句:“马上。”
卫子尧就不是安心等着的性子,等不及地凑到方知韫桌边,手搭在讲桌杀鸡看他收拾东西,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哎,你物理最后一道选择题选的啥?C还是D?我算了三遍三个结果。”
方知韫将笔放进书包,直起身,想了想说出答案,“C。”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直听着两人对话的陈以昭也说出的了答案,她的声音很小,像是喃喃自语,可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足以让不远处的两人听到那句很轻的,“C。”
两个声音,不一样的音量和音色,却像有默契一样,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同一个答案。
方知韫有些意外地扭过头,目光精准地看向声音来源。
陈以昭也没想到自己的自言自语的声音这么大,还被听见了,感觉像偷听别人聊天的变态一样,尴尬的无地自容,连忙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收拾东西,实际上看着手忙脚乱的。
卫子尧自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顺着方知韫的目光看过去,看清楚是谁后,眼睛一亮,朝着人挥了挥手,“陈以昭?你也在这个考场啊!”
两人在运动会有过狼人杀的一面之缘,都是好相处的性格,有了那次契机自然而然也算认识。
卫子尧对陈以昭印象很好,秉承多个朋友多条路的理念,自然将人归为朋友一类,这会儿碰到理所当然得打招呼。
被人点了名,再装傻就不合适了,陈以昭只能尴尬的挤了挤眉,换上一个自然的表情抬起头,朝人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好巧哦。”
卫子尧看看陈以昭,又看看旁边的方知韫,理所当然觉得这二人不认识,再次秉承着人际交往是个圈的理念,眼珠一转,自来熟地拍了拍方知韫的肩膀,抬了抬下巴:“真有缘,你跟陈以昭一个考场,难得一见,都是朋友啊,来来来,大家都来认识一下。”
他指着方知韫对陈以昭说,“这是方知韫,我好兄弟,也是我们班第一名。”
说完,又指着陈以昭对方知韫说,“这是陈以昭,五班的,你可别小看她,人厉害着呢,上次老覃夸了半天的人就是她。”
方知韫的目光落在陈以昭身上,隔着一点距离,二人视线相交,他想到了那个寂静凉爽的晚自习,想到了陈以昭的优秀和敏锐,在心中认可卫子尧的话,以至于破天荒的主动开口,“你好。”
那声音不像平时那么疏离,带着点温柔,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平静。
“咚。”
一瞬间心脏骤然漏了一拍,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那句“你好”在耳边回荡,只有两个字的轻声,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陈以昭的目光终于不再闪躲,直直地撞进了方知韫深邃的眼眸里,脑袋一片空白,甚至完全忽视还站在一旁的卫子尧,目之所及都只有一个人。
她张了张嘴,正想回应:
“陈以昭!磨蹭什么呢?还吃不吃饭了,我都快饿死了。”
就在这时,乔安澜毫无收敛的大嗓门从教室门口传来,吸引了三人的注意,也打破了这短暂的凝滞。
这个声音太过突然了,却让让陈以昭猛地回过神,她下意识侧头看向门外,看见皱着眉没什么耐心的乔安澜,甚至来不及回应,只能慌乱地对着两人的方向歉意的笑笑,然后抓起书包,几乎是迫不及待般冲出了教室,奔向门口等待的乔安澜。
“你干嘛呢?在楼下等你半天了?”人刚到乔安澜的质问声就随之响起。
“没注意看时间,走了走了,请你喝可乐。”陈以昭推着人离开。
“一寸光阴一寸金,你这是在蓄意谋杀我给你说。”
“是是是,快走了,你不是饿了吗。”
两人推搡着走远,连声音都消散在走廊尽头。
方知韫看着那个仓惶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又回想了刚刚的场景,微微挑了下眉,越发坚定陈以昭不太喜欢自己的推测,眼底浮现出困惑,看向卫子尧,好奇的问:“我很烦吗?”
卫子尧看着身边这位要颜值有颜值,要本事有本事,要身高有身高的校园风云人物,眼中满是对他问出这种话的不理解,脸色古怪的说:“您老是在开玩笑吧,谁会嫌你烦啊。”
“可她好像很讨厌我。”
这句话说的很轻,卫子尧没听见,皱着眉追问,“你说啥?”
“没什么,”方知韫背上书包,拍了拍卫子尧肩膀,“吃饭去。”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奇奇怪怪的,”卫子尧摸着下巴自言自语,然后看着人越走越远,连忙招手呼喊,“你等等我啊。”
期中考考了整整两天,等最后一科化学考完,交卷的那一刻,所有人才感觉终于活了过来,大脑被各种知识点压榨的一点精力也没有,随处可以听见各种哀嚎和吐槽,连天气好似也受到影响,显得雾蒙蒙的。
放学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往校外走,可仔细一看却瞧见大多数都垂头丧气的,一副心力憔悴的疲惫感。
陈以昭叼着很棒棒糖走在后面,听着乔安澜和温梨在对答案发出的一惊一乍的声音,刚出学校大门,她余光瞥见前方一个人影,急急忙忙张口,“乔安澜……”
话还没说完,倒着走的乔安澜直直用后背撞了上去,立刻响起一道男生的痛呼,“唉哟~”
撞到人的乔安澜被吓了一跳,往前蹦了两步才站稳,神情慌张转身看过去。
穿着蓝白色校服的男生抱着脚原地跳了几下,连书包都落在脚边,怒气冲冲的抬头咆哮,“你他妈眼……”
声音在看到乔安澜时戛然而止,甚至连态度都有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一改刚刚的气急败坏,抬头挺胸笑着说:“眼神真好,踩的不轻不重力度刚刚好。”
听见这话,乔安澜脸上的愧疚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明白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敷衍说:“不好意思,没看见。”
说完,拉着陈以昭绕过人就要离开。
男生见状凑了过去,扬起标志性的八颗牙微笑,轻声说:“同学,我是12中的,方便加个Q.Q认识一下吗?”
乔安澜对这种搭讪习以为常,谎话张口就来,“不用Q.Q只用贴吧。”
“贴吧也成,加个好友呗。”
“加不了,骂人被封了。”乔安澜说完瞥了人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别惹我,要不然连你一起骂。
一般人到这里也就退缩了,可这男生一看就脸皮厚,依旧笑呵呵的接话,“实在不行联系方式也行,”
“上次遇到一个和女生搭讪的变态,一气之下就用手机给他爆头了,”乔安澜指桑骂槐,眯着眼假笑,“再跟着我,一会儿给你也爆了。”
陈以昭扭头看了眼,笑着调侃,“你不是喜欢帅哥吗?”
乔安澜无语解释,“你看他面相,桃花眼含情目,一看就是感情史丰富的,我可不想成为其中之一,这种人看看过过眼瘾就好,真遇到还是躲远点。”
温梨也不解发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只见乔大小姐抬头挺胸,秀发一甩,一副得意的说:“因为,我就是这种人。”
其他人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无语。
而听到那番话的男生见好就收,也担心惹人讨厌,摸着鼻子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摇着头脸上露出幸福的笑,自言自语说:“还挺凶。”
而身后随着人群走出校门的方知韫,一眼就看见站在正中间的席元,他穿着蓝白色的省实验校服,背对大门,在一众红白校服的一中学生映衬下十分明显,想不注意都难。
他皱了皱眉,快步走过去对着人背影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席元听见声音转身,看见身后的方知韫也顾及不了回答,兴奋分享,“韫啊,我给你说,我遇到真命天女了!”
方知韫不以为然,无语说:“你上次谈恋爱也是这么说的,能不能换个说辞,我已经听烦了。”
“这次不一样,我感觉呼吸急促,心跳加速,意识模糊,整个人都快要晕过去了,”席元连忙解释,“那种心动的感觉不会骗人的,我说的是真的,她真的很与众不同,你见到就明白了,就那个……”
席元一边说一边指着一个人影给方知韫看,整个人显得迫不及待,周围都是放学的学生,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方知韫顺着方向看去,从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脸色变得古怪,不确定出声,“你说的人是陈以昭?”
“原来你认识啊,那太好了,”席元笑起来,一脸的幸福,“她叫陈以昭啊,这名字真好听,嘿嘿。”
闻言,方知韫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席元,眼中写满了无语,只当这人又开始抽疯,摇了摇头,正准备绕开离开,席元一把握住方知韫的书包肩带,眼神坚定,满脸真认真的说,“韫啊,我决定了,我要追陈以昭!”
方知韫冷笑一声,“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