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的最后一天和往年都不一样，又同时和往年没什么不同。


    她在晚上11点59分的时候给苏芮铭打了一个电话，手机就放在手边，烟花绽放在天空，相隔千里的他们一起从十倒数到一，没有什么人比他们更盼望2010年的到来了。


    元旦陈记并没有回家，也没出去玩，很多专业课选修课都准备结课了，陈记和朋友们不是呆在图书馆就是呆在专教，昏天暗地地学习和赶图。


    元旦这股疯了一样学习的状态一直延续到了期末，毕竟大二的课程本来就很满，陈记自己还额外提前修了一些学分。


    某天，陈记终于从充满毒气的激光雕刻室逃离，抱着一叠pvc板准备回宿舍磨黑边的时候，她看见了吴楚清。


    说来神奇，尽管她和吴楚清在同一宿舍片区，但是自从上次在东门咖啡馆见过面后，她们再也没碰见过。


    有好几次，陈记都想约吴楚清出来玩，但吴楚清总是有事。陈记就想着或许保研后吴楚清要实习什么的，陈记也就没再打扰。


    “楚清姐！”陈记跑过去，拍了一下吴楚清的肩膀。


    “小言？”吴楚清转头笑了笑，“你抱得什么东西？”


    “模型材料，准备回宿舍一边刷剧一边磨，”陈记问，“你回宿舍吗？”


    “嗯，回来取点东西。”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我们可以一起。”陈记说。


    “我……晚些日子，你先回去吧。”


    “哦那好的。”陈记也没多问，两人一起并肩往宿舍区走着。


    “怎么总感觉有股烟味，”陈记嗅了嗅，“难道是pvc燃烧的味道？”


    “你鼻子还挺灵，”吴楚清笑了一下，眉头却是轻蹙的，“可能是我身上的。”


    “你抽烟了？”陈记惊住了。


    “嗯……不是我。”


    “哦，难道是李，嗯，你男朋友来北京啦？”


    “嗯。”吴楚清轻轻地应了声。


    陈记看她不愿多说，也没再深究，挑拣了些期末赶作业的乐事调节了下气氛，两人就这么走到了宿舍区。


    很久以后，每当陈记回想起这一天，鼻尖似乎仍然萦绕着pvc燃烧的刺激性酸味，还有吴楚清身上隐隐约约的烟味。她总是想，如果她追问了，很多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了。


    但没有如果。


    1月25日，寒假的第一天，陈记就拉着行李箱奔向机场，她太想回家了。


    太想见到苏芮铭了。


    陈记到家后并没有告诉苏芮铭她回小镇了，因为高中生期末考试比较晚，她不想影响苏芮铭考试，只能说自己还在北京，他考完试那天她就回来了。


    王笑语27号才回家，陈峰山期末正是忙的时候，吕凌年前工厂事情都在收尾。陈记突然发现自己提前回来两天没什么用，但她又无比渴望跟苏芮铭的地理距离再近一点，即使他们现在仍然无法见面。


    陈记每天都会和苏芮铭通话，但都是草草聊几句就挂了电话，毕竟这位超龄高三生还要考试。


    陈记托福也过了，年前也没什么竞赛参加，她突然觉得太闲了。日子不填满，不学点东西她就会产生很强烈的焦虑感，觉得浪费了一天的时间，即使她明明刚经过地狱考试周。


    于是她开始给苏芮铭做寒假复习计划表，具体的计划还得对照苏芮铭期末考试成绩，不过大框架也就那么回事。


    做完计划表又联系了一遍韩思益，拜托他寄送附中的期末试题和本年的附中一轮复习总结。折腾完，她才觉得心里的焦虑缓解了一点。


    王笑语28号来她家玩，看到桌子上摊开的高三复习计划表很震惊。


    “这什么东西！我以为我穿越了！”王笑语惊愕道。


    “我给苏芮铭准备的。”


    “你这是女朋友还是辅导老师？”王笑语无语。


    “那我有什么办法，他得考到北京啊，”陈记顿了下说，“就算不考到北京，他也要考上一个好大学，他的努力应该得到回报。我想让他的未来更好一点。”


    王笑语看了一会陈记，突然想起暑假的时候陈记找她讨论过教育公平的问题，她思考了会，说：“陈记。”


    “嗯？”陈记害怕，“你干啥突然喊我大名？”


    “我问你个问题，你也好好问问自己。”王笑语表情严肃。


    “干嘛这么正式，你问就是了。”


    “你是可怜他还是喜欢他？”


    “什么？”陈记有一瞬间怔愣。


    “可怜跟喜欢不一样，你是喜欢他？还是可怜他？喜欢如果和社会道德感纠缠在一起，你会看不清自己的心的。”


    “我自然是喜欢他的，我很确定。”陈记认真说。


    “那我就放心喽。”王笑语轻舒一口气，仰头躺在陈记的床上。


    “你干嘛问我这个问题？”陈记踢了踢王笑语的腿。


    “还不是你暑假悲伤兮兮来找我，跟我探讨了半天社会学问题。再结合苏芮铭的家境，我害怕你昏头。谁让你第一次谈恋爱呢？”


    “没昏，”陈记也仰头躺下，挽住王笑语的胳膊，“谢谢你小语，我真的太爱你了。”


    “你别恶心我啊！”王笑语语气嫌弃，胳膊却没抽开。


    “没见到他的时候就想见他，接到他的信息或者电话就开心，希望他的未来越来越好。”


    王笑语想了想说：“那你这确实是喜欢。”


    “你那男朋友怎么样了？”


    “分手喽。”


    “又分啊？这个不才2个月吗。”


    “没意思了呗。”


    “行吧，你厉害，”陈记竖起大拇指，“没事世界上男人多得是。”


    “这句话我也送给你。”


    “知道啦。”陈记无所谓地回应。


    反正她相信她会和苏芮铭好好的。


    当天下午，苏芮铭终于结束期末考试。一走出考场，他就没忍住给陈记打了个电话。


    陈记几乎是在铃声刚响起的时候，就接通了电话。


    “喂喂喂，苏芮铭，你考完啦！”陈记很开心。


    “嗯，”苏芮铭的声音带着笑意，“刚出考场。”


    “我们——”陈记刚想说见面吧，突然听到门锁拧动的声音。


    怎么爸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陈记赶紧对着电话轻声说了句：“我爸妈回来了，晚点给你回电话。”说完她就扣下了手机盖。


    吕凌提着一袋食物，推门进屋：“一个人在客厅干啥呢？也没开电视。”


    “在沙发上躺躺，卧室暖气太足了，热得慌，”陈记跑过去，接过塑料袋，“你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下午刚好跟总厂签单子，懒得回厂里了，”吕凌换好鞋，”咋啦，你还不乐意了？”


    “那我当然乐意了，妈妈。”陈记提着东西往厨房走。


    “今天给你做糖醋排骨，正好你爸今天也监考完了。”吕凌跟上来。


    “那太好了。”陈记说。


    陈记把塑料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掏，掏到香菜的时候她的手一顿，但仅仅是一顿，她又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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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如常地继续把其它东西掏出来。


    “今天除了糖醋排骨还做啥？”陈记问。


    “香葱炒蛋，再炒个青菜，做个番茄蛋汤。”


    “哦。”陈记应了一声开始洗菜。


    备菜工作完成后，陈峰山刚好也回来了。陈记不会做饭，也就能帮忙洗菜和剥蒜，做完准备工作她就回客厅了。


    她回到客厅后发现自己心情竟然很平和，要是以往她发现家里做葱相关的食物，肯定会自己独自生闷气。


    但是现在她觉得不能因为自己不吃葱，就让吕凌陈峰山也不吃吧。相比于苏芮铭和郭旭扬的父母，吕凌和陈峰山是天使父母了，她不能那么自私。


    这件事没在陈记心里呆很久，她给苏芮铭发了条短信【我爸妈回来了，现在不能见面了TAT】。


    发完陈记立刻收到回应【那晚上可以见面吗？我去你家小区门口。】


    陈记收到信息嘴角上扬，回了条【当然可以！晚上联系】


    陈峰山正好过来喊陈记去餐厅吃饭，结果看到他女儿正看着手机傻笑。


    “你看什么呢？笑成那样？”陈峰山说。


    “啊？我，我看到一个笑话。”陈记也吓了一跳，胡诌了一个理由。


    “赶紧过来吃饭吧。”还好陈峰山没追问。


    “奥好的，就来。”陈记赶紧爬下沙发，冲到餐厅。


    一家人在餐厅落座后，吕凌首先给陈记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接着又夹了一筷子香葱炒蛋。


    陈记有些许无语，本来她以为香葱炒蛋是他们两要吃，现在看起来就是他们忘记了自己不能吃葱这件事。


    “我不吃葱，妈妈。”陈记说。


    其实小时候遇到这种事她是逃避的，说过两次自己不吃什么，或者不想要什么，第三次吕凌和陈峰山如果还没听进去，她就选择不说了，转头扔掉吐掉就行。


    “香葱炒蛋好吃，你试试，你试完肯定会喜欢的。”吕凌说。


    “我不喜欢，我真的吃不了葱，”陈记说完加了句，“那个味道返上来，我就想吐。我以前就说过了我不吃葱，你们要吃就自己吃。”


    陈记还是来气了。


    刚气一秒，又觉得自己说话太冲了，陈记软和语气说：“妈妈，我吃不了葱，你做的糖醋排骨很好吃，我吃糖醋排骨已经很高兴了。”


    “好了好了，不吃就不吃。”陈峰山打圆场。


    吕凌也没再强求，接下来这顿饭还是顺利吃完了，没有再发生任何争吵。


    陈记想见苏芮铭，但是北方冬天的晚上几乎是没什么人愿意在外面溜达的。陈记从小到大，在冬天的时候就喜欢在屋里窝着，突然说自己要出门，吕凌和陈峰山一定会发现不对。


    她本想拜托王笑语帮忙打个掩护，但又觉得大冷天让王笑语出门呆着太过分了，于是她打给了郭旭扬。


    “陈记？”郭旭扬刚好结束一局游戏。


    “是我，你回家了吗？”


    “回了，你干啥？”


    陈记敏锐地听到郭旭扬那边嘈杂的背景音，还有一些芬芳的话语。


    “你在网吧？精英一族？”陈记问。


    “没，我家这边的。你直说你啥事？我这游戏等着开局。”郭旭扬没好气地说。


    “那刚好，老规矩，帮我打掩护。”


    “……你是真把我当工具人。”


    “瞧你这话说的，我把你当朋友。”陈记说，“朋友，帮个忙。”


    “……行，反正为了铭哥。”


    “多谢朋友。”陈记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