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为了帮助自来也老师,”我说,“我搜索了相关的资料。”


    一个违背直觉的真相是,在建筑物倒塌的灾害中,大部分人的直接死因并不是被建筑重物砸死。而是因掩埋导致的窒息、砸伤引起的急性肾衰竭、颅脑损伤、内脏破裂等。


    他们不是立刻就死去的。


    死亡的过程漫长而折磨。


    在黑暗中一动不动感知着生命的流逝、绝望与剧痛。祈求有人能来救自己。


    从希望到绝望。


    那等待的时间,或许比死亡本身还要痛苦。


    “是啊,”带土忽然说,他看着我笑了下,“真的很疼。又疼又黑,什么也看不见,动也动不了,只能等待,很寂寞噢。”


    他说得简直就像自己的亲身经历。


    我看见他按着自己脸上的疤痕,发了会呆。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救自己。不明白自己坚持痛苦的清醒是否有意义。漫长的等待与坚持,真的有意义吗?


    最终等来的,到底是救援之手还是死神之触?


    救赎与死亡哪一个更先到来?


    自我怀疑,恐惧,懊悔,遗憾,孤独,折磨。被活生生埋在数吨重的建筑物残骸之下,没有人看见,四周一片黑暗,世界成为一个巨大的棺椁,心脏跳动,自身已是一具还活着的尸体。


    那男孩明明已经从废墟中与同伴一起爬了出来,逃出生天。可还是为了救援内里的幸存者,重新走了回去。


    他的背影看起来却并不那么勇敢挺拔,符合影视作品中,大众对“英雄”一词的定义。


    英雄是克服了恐惧的无畏之人吗?


    不,我想,英雄其实是比谁都要爱哭的胆小鬼。


    正因为明白死亡的可怖,对疼痛比其他人要害怕一千万倍,才生出同理之心,不想让他人遭受这样的折磨。


    我看向带土:“因此,我想,那其实是个很温柔的孩子。他有一颗善良坚强的心,把别人的痛苦看得比自己的痛苦要重要。”


    带土看着我,笑着问:“即使他什么都没能做到?”


    我吃力地爬上高高的舞台,呼哧呼哧喘了会儿气,张开手臂:“请看这里,带土。”


    “嗯?”


    他把玩着掌中的面具,在舞台下抬起脸,半面疤痕在暗处。


    颇具古典和风的舞台已经建设完毕,即使光源暗淡,依旧能够想象出开幕式当天,这里人潮涌动,观赏能剧的热闹场面。


    “在这么多年以后,会有许多人知道英雄的故事。腐烂的创口被挖开,伤疤能有愈合的一天。无论是十年后、百年后,还是千千万万年以后,天上的星星总是那么明亮,吸引人驻足观赏。无论时移世易,不分种族性别,总有人能从英雄的故事里汲取新的力量,开始属于自己的故事。怎么能说是什么都没做到呢?”我笑着说,看到那只在狰狞伤疤簇拥之下,显得乌沉阴郁的眼睛,注视着我,慢慢亮了起来,闪烁着湿润温柔的光亮,“这不是已经做了够多的了吗——咦?”


    带土表情忽然变了一下,他猛地站了起来,阴沉地回头望去。


    “怎么了?”


    “有人在听我们说话。”他沉声说,抬手扣上面具。


    我心里一紧,旋即又放松下来——我想了想,不觉得自己方才与带土的聊天里,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商业机密。


    文化祭有月之眼宣传的活动预热了很久,周围的民众被勾起了好奇心。这段时间一直都有好奇的人在外侧围观,偶尔还有媒体采访。


    只是没有身份卡,这些人无法进入。


    媒体方也一律由长袖善舞的明美前辈去游说,不仅没让这些无功而返的人生气,还令他们欢欣雀跃,认为自己得到了开幕式当天采访的宝贵机会。


    但开幕式那天原本就是要邀请大批媒体参观报道的。


    我对明美前辈的手段感到叹服。


    既然能靠近主舞台,证明偷听的人是内部人员?


    我跳下舞台,跟着带土走出去,主控室前恰好有三两个员工在热火朝天地聊天,手舞足蹈,甚至没注意到有人来了。


    带土问他们有没有看到什么人在这附近。


    “有啊有啊,”其中一个人十分兴奋地说,脸颊通红,“我从来没看见那么漂亮的女人!”


    他们说,几分钟前,脚手架上的工人看见一位十分美丽的白发女子,被她的美貌震慑,险些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


    这些员工得知此事,好奇心起,想跑到主控室查监控,谁知道在门口便遇见了那白发女人。她高贵优雅,风韵成熟。美貌无双却又冰寒若玉,宛如一阵清风飘过。


    尽管谁都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所有人都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明白过来,这就是那光凭美貌就能蛊惑得人失了神,险些摔死的美人。


    那魔性般的美貌简直不像人类所该拥有的,仿佛是天上月亮里生养出来的精怪。


    这些人笨嘴拙舌称赞了许久那惊鸿一瞥的美丽女人,末了才叹了口气。


    “怎么了?”我好奇地问。


    “唉,她不良于行。”


    原来那白发女人美则美矣,却是坐在轮椅上的。


    无论是施工方还是集团里的员工,都没有这样的人。


    而去监控查询,也没能发现任何一个人。


    这女人就像精怪般,没有留下任何影像。只留在见过她的人的口中。


    带土沉思片刻,忽然看了我一眼。


    “……嗯?”


    “哎呀,招蜂引蝶的坏孩子,连同性也不放过吗?到底要让多少人成为受害者你才满意?”带土羞怯地靠着我,声音变得又甜又腻,黑沉沉的眼睛在面具后眨巴眨巴,娇嗔道,“花心的女人,负心汉!就这么想让我有危机感吗?嗯嗯,在嫉妒?”


    我:“我并不认识对方……?”


    能剧的内容被提前泄露,让我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我签订了保密协议,尽管并不是我主动泄露给外界,但不知道带土会不会让我进行赔偿。


    职业危机!!


    我的脑海中闪过看过的无数部职场剧里的倒霉炮灰。


    能否渡过难关就在此一举!


    “狡辩,出轨!”


    带土不依不饶,趴在我肩头假哭起来:“呜呜呜。明明说着这样那样狡猾的话让人家哭鼻子,俘虏了人家的心,事到如今却要把我抛下?!”


    我:……


    ……他是不是搞错了重点?


    对面那几名员工已经在瞳孔地震了。嘀嘀咕咕说着“那个魔王二号执行官大人居然还有这一面?”“当场捉奸的女高中生吗?!”之类的吐槽。


    说起来魔王一号难道是宇智波斑?


    好贴切的外号。


    经过这次事件,我经常能在展台附近遇见笑眯眯和我打招呼的带土。


    他好像比之前更加黏人了。


    当然,大部分时间,他是莫名其妙地、鬼一样忽然窜出来,在我耳边甜蜜地吹气,把我吓到差点心脏骤停好几次。


    难怪公司里的人都说他神出鬼没。


    让我松了一口气的是,他并没有插手我的工作。只是闲逛似的旁观,偶尔询问几句。


    “乌鸦的叫声真难听啊——”他拖长了音抱怨。瞥了一眼窗外天边盘旋的红眼乌鸦,忽然凑过来,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


    并没有真正碰到,只是借位,看起来很像亲吻。


    我:咦……?


    噗通一声,远方黑点似的乌鸦俯冲过来,啄木鸟似的嘟嘟嘟用鸟喙敲着玻璃窗。


    我惊恐万状地看着玻璃窗上岌岌可危的裂纹。


    带土露出灿烂的挑衅笑容。


    他是不是和乌鸦有仇啊??


    能剧的排练差不多也进入尾声,有次我和带土观看了能乐师们的彩排。


    结束后,他盯着那个戴着面具的主人公,有很长时间没说话。


    我担心他太沉浸剧情中,伤了心神,结结巴巴问他还好吗,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


    “……”他忽然笑着说,快得就像方才的沉默是我的错觉,“我发现了噢,你的性癖是救世主呀。”


    要聊这个吗?我的性癖是福泽谕吉噢,印在10000円钞票上的那个神秘的男人,什么都没有做,就轻而易举地让我拜倒在他的袴下。全日本最迷人的男人。


    带土:“……”


    “我是说这个主角。”带土说,“看得出来花了很多心思。”


    “欸?”以那个男孩为原型的主人公的塑造的确是最用心的,我和自来也老师讨论了许多次。


    带土能看出来其中的心血,我非常开兴。


    但我并没有高兴多久。


    带土捂着脸看过来,用甜甜的、与他魁梧健硕的身躯完全不相符的婉转娇嗔语调抱怨:“真让人害羞,这不是完全对我情根深种了嘛。”


    “咦……”我慢慢地说,“带土是救世主?”


    “嗯嗯。”


    “哈哈。”我假笑了两声,“是这样啊,好厉害呢!”


    带土先生毕竟也是男人呢,我一边恭维他,一边在心里虚着眼睛腹诽,男人都这样的。再帅的男人都有救世主情结,我完全懂的。


    虽然不赞同上司的发言但能够睿智地敷衍过去,熟练掌握“嗯嗯是这样太厉害啦然后呢”等社畜用语。这就是我的职场智慧!独属于我的忍道!


    不过那天看完彩排的带土好像的确心情有些微妙,在我和别人讨论工作内容时,他一个人坐在主舞台下,观众席第一排的座椅上。


    很安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盯着早就落幕的空荡荡主舞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在我面前一直很活泼健谈,很少看到这种样子。


    以至于我聊着聊着就忍不住扭过头看过去,直到被同事无意中抱怨说:“你是不是太在意执行官大人了啊。第一次看见你工作时开小差。”


    我愣了一下。


    在讨论结束后,我想了想,走到带土面前。


    “这是什么?”他抬起头看着我。


    当带土戴着面具的时候,我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的。


    他让我感到轻微的陌生。


    像是一片复杂情绪的深渊,漆黑又冰冷。吞噬万物。


    即使坐在椅子上仰视着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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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充满威慑力的强壮体格,也足够让我产生本能的不安和恐惧。


    脊背爬上毛毛的寒意。


    我紧张地吞咽了下,将紧握的掌心打开,圆溜溜的糖果在我的掌心滚动:“不开心的时候,就吃一颗糖果吧。”


    用亮晶晶的糖纸包着,五颜六色,散发着水果的香气,是孩子们都会喜欢的小零食。休息室能找到的小点心之一,以防低血糖,我会在身上备上一些。


    带土说,糖果是给好孩子的奖励。


    我想,这或许能让他开心起来。


    他眯起眼睛,看了我几秒钟。


    我忍住夺路而逃的恐惧。


    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从我的掌心取走糖果。


    “定情信物?”他害羞地说。


    我:“……”


    我就不应该自作多情关心他!


    不过这些事之后,好像更了解带土了一些,和对方的关系也变得更加要好了。


    这天,气象厅发布大雨特别警报,台风登录,全员放假。


    我在家洗完澡出来,发现手机上弹了密密麻麻的聊天通知,有数百条之多,我吓了一跳,连忙点进去,翻到最上面。


    这些消息都是一个人发的。


    在聊天群组里,最开始,带土发来的一张截图,at了我,激烈控诉。


    带土:出轨!!


    带土:花心!!


    带土:背着我找别的男人!![大哭][心碎]


    我点开图片,那是一张网络论坛的热帖截图。账号主拍摄了东京街头的一张宣传写真,抱怨道:


    「之前每次通勤路上都能看见这对甜甜蜜蜜小情侣,一整天都会心情很好。


    最近不知道是谁去买断的广告位,把我的小情侣写真撤掉换成了警视厅法律宣传。谁要看这个啊,真烦人!


    现在只有手机里之前拍的照片了,呜呜……还我小情侣……」


    她所说的小情侣写真照,是我差不多忘记了的,之前和鸣人拍摄的宣传写真。


    不知道为什么,这条帖子的热度离奇得高,被到处转发,难怪会被带土看见。不少人都在底下询问两个模特是谁。很快就有木叶的学生出来说,这两个人并不是模特,只是刚毕业的大学生素人。


    “也没有在谈恋爱?”


    “完全没有呢!”校友不确定地补充了一句,“至少在校期间,这两个人没谈过。男方一直把女方当挚友来看的。”


    “什么?!我不相信……明明第一眼就给我超甜的初恋感,怎么会不是情侣……”


    “我再也不会相信广告写真了,都是骗人的!!”


    “呵呵,那楼上就有所不知了。”


    “???”


    “木叶挚友情岂是浪得虚名!”


    “??原来是木叶大学的!!”


    不知道为什么,底下跟帖的人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发出“既然是木叶挚友情那就没办法了”“哎呀早说是木叶挚友啊,那就很正常了”的声音。


    我:???


    这是为什么啊?!


    但是带土完全不管“我和鸣人是好朋友,那天是遇到了一个新开业的写真馆的店主拜托我们帮忙……”的说明,给我发了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我去找你”之后,无论我怎么发送消息,都没有再回复过我了。


    打电话过去,接通以后却没有声音。


    就像鬼故事一样,只有嗞嗞的电流声。


    在挂断前,我似乎听见了一声短促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笑声。


    那不是带土的声音。


    “带土……带土?!你还好吗,怎么了?!喂?!”


    再打过去,却没有人接了。


    短短几分钟,我在空调房里出了一身汗。莫名其妙牙齿打颤。


    鬼、鬼故事吗?!


    窗外树枝敲打窗户的声音让我一惊一乍起来,就连大雨天电灯接触不良导致的短暂闪烁,都让我草木皆兵,吓得搓着胳膊发抖。


    我扑过去把家里所有的门窗都反锁起来,即使这样还是心中惴惴不安,不能安心。


    还没等我平复心情,忽然接到了宇智波斑的电话。


    电话铃声差点把我吓出一身冷汗,汗湿的掌心险些没能抓住手机。


    我哆嗦着接起来。


    或许是台风影响,通话时信号不好的嗞嗞电流声令我有些后背发毛。


    谢天谢地,是斑的声音。


    他也是为了同样的事来问我的,大概是看到了带土在群里发的消息。于是我又口干舌燥地解释了一遍。


    “我开完会就过去。”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命好苦,怎么台风天还在公司开会,不对,等等!为什么这些家伙都不听人解释的啊!自说自话技能到了满点,我有点崩溃了。


    “带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试图阻止他。


    “我立刻就过去!”


    斑迅速改口,原本还镇定自若的从容语气立刻变得警惕起来。他对电话那头的秘书命令,调整他接下来的日程安排。


    我:“……???”


    我看着传出忙音的手机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