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落幕。


    会场内没有掌声，只有一片死寂，以及无数道交织在一起的视线，全部钉死在三楼那个房间。


    “结束了……就这么结束了？”


    “三百万两……买了一块墓图残片……”


    短暂的沉寂后，压抑不住的议论声，开始在人群中涌动，并迅速汇集成滔天巨浪。


    “不止三百万两！你们算算，他前面拍了多少东西？”


    一个精于算计的富商压低了声音，手指却在微微发抖。


    “城南那块地，一百万两！破军铠甲，十万两！冰心草，五万两！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加起来……我的天！”


    他不敢再说下去，因为那个数字，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四百五十万两！至少四百五十万两白银！”


    另一个声音替他说了出来，那语气里，充满了荒诞。


    四百五十万两！


    这已经不是一个家族的财力，这是足以撼动一州经济的巨款！


    二楼雅间，李维瘫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嘴里反复念叨着。


    “疯了……他就是个疯子……他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魏昊的情况比他好不了多少，他死死地攥着栏杆，那条断腿的剧痛早已麻木，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刻骨的怨毒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顾轩！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收场！


    杨环已经被梦南锋掐着人中弄醒了，她一睁眼，听到的就是那个天文数字，脑子“嗡”的一声，差点又晕过去。


    “他……他抢了国库吗？”


    “不可能！是我想多了，这废物哪来的钱？”


    梦德阳扶着额头，脸色铁青，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梦夕颜独自坐在角落，那张清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迷茫。


    她一直以为，顾轩的所有行为，都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是一种幼稚的表演。


    可四百五十万两……


    这已经不是表演，这是足以将天捅个窟窿的数字。


    他凭什么？


    议论声愈发嘈杂，质疑与嘲讽，开始毫不掩饰地指向三楼。


    “他拿得出钱吗？我可听说，他不过是梦家一个被赶出来的赘婿！”


    “对！


    估计连参加婚宴的钱都是借的！现在装什么大头蒜！”


    “他就是在捣乱！他根本付不起钱！等着吧，金万三商会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魏昊听到这些议论，眼中重新燃起火焰。


    对！付钱！


    他猛地站直身体，指着三楼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钱执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拍卖结束了！该结账了！”


    “我倒要看看，这位‘贵客’，要怎么拿出这四百五十万两！”


    他的吼声，点燃了全场的引线。


    “对！结账！”


    “让他付钱！拿不出来就打断他的腿！”


    “藐视我们所有人！藐视金万三商会！不能就这么算了！”


    群情激愤。


    之前被顾轩压得抬不起头的憋屈，此刻尽数化为恶毒的诅咒，朝着他汹涌而去。


    三楼，天字二号包间。


    梦夕泪的身体，在这些声音的冲击下，抖得不成样子。


    四百五十万两……


    她的小手，冰凉一片，死死地抓着顾轩的衣袖。


    “夫君……”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细若蚊蝇。


    “我们……我们怎么办？要不然我去跟拍卖会的人道歉吧……”


    她抬起头，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里，满是决绝。


    她只要他。


    她只要他平平安安的。


    即便去跟那拍卖会的主人金万三磕头道歉，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也愿意。


    顾轩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桌上那块泛黄的羊皮残片，用手指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


    然后，他转过头，看着她。


    “你怕了？”


    梦夕泪用力地摇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滑落。


    “我不怕死……我只是怕……怕你出事……”


    顾轩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痕。


    “我说过，从今以后，再没人能欺负你。”


    他将那块羊皮残片，小心地折好，放进自己的怀里。


    “也没人，能让我出事。”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外面那山呼海啸般的叫嚣，不过是恼人的蝉鸣。


    楼下的催促声愈发疯狂。


    钱执事带着两名护卫，再次硬着头皮，走到了天字二号房的门口。


    他额头的冷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多。


    今天这事，一个处理不好，金万三商会百年的声誉，就要毁于一旦。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紧闭的房门，深深一躬。


    “贵客，拍卖已经结束，按照规矩，该……该清算账目了。”


    “吱呀。”


    门被拉开。


    顾轩牵着梦夕泪的手，平静地站在门口。


    “清算？”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


    魏昊在楼下看得真切，只当他是最后的嘴硬，笑得更加猖狂。


    “装！**继续装！”


    “没钱就跪下求饶！说不定本公子发发善心，给你留个全尸！”


    “对！跪下！”


    李维也跟着尖叫，仿佛这样能找回一点刚才丢掉的颜面。


    梦家三口也终于反应过来，更是满脸的幸灾乐祸，等着看顾轩被拖出去乱棍打死的场面。


    钱执事被这气氛逼得几乎要窒息，他只能再次躬身。


    “贵客……您今日一共拍下十三件物品，总计……总计四百五十八万七千两白银……”


    他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喉咙发干。


    “还请……还请您结一下。”


    梦夕泪的脸，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她抓着顾轩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就在这时。


    “吵什么？”


    一声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娇喝，从隔壁传来。


    天字一号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金灵儿携着一身冰霜，缓步而出。


    她看都未看几乎要瘫软在地的钱执事，那双清冷的凤眸，直直扫向楼下喧闹的人群。


    全场，瞬间一静。


    魏昊的叫嚣声，也卡在了喉咙里。


    这家伙，又出来干什么？


    金灵儿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魏昊和李维的身上，那目光，像是在看两个跳梁小丑。


    “金万三商会的规矩，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来指手画脚了？”


    她缓缓踱步，走到顾轩身边，对着他微微欠身，那姿态，依旧恭敬。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楼下不少人都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然后，金灵儿才重新转向楼下，声音传遍了整个会场。


    “今日，诸位赏脸，前来参加我金家的拍卖会，我金万三商会，感激不尽。”


    她先是说了一番客套话，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魏昊皱着眉，不知道这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听金灵儿话锋一转。


    “为了感谢诸位的大力支持，也为了庆祝本次拍卖会圆满成功，我爷爷金万三特意嘱咐，要给在场的诸位，送上一份惊喜。”


    她拍了拍手。


    一名侍女捧着一个红木抽签筒，恭敬地走了上来。


    “我将从今日所有到场的贵客中，抽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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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作为我们的‘至尊幸运贵客’！”


    “这位幸运贵客，今日在拍卖会上的所有消费……”


    金灵儿顿了顿，红唇轻启，吐出了一个让所有**脑宕机的决定。


    “全免！”


    “不仅全免，我们金万三商会，还会将所有拍品打包好，免费送到贵客府上！”


    “而贵客您，只需要支付……”


    她伸出一根纤纤玉指。


    “一文钱。”


    死寂。


    整个拍卖行，上千号人，一个个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全免？


    只需要一文钱？


    这……这是何等夸张的手笔！


    相当于抽中的人直接白送了？


    短暂的呆滞后，“轰”的一声，整个大堂彻底沸腾了！


    “我的天！我没听错吧？金家疯了吗！”


    “财大气粗！这才是真正的财大气粗啊！”


    “快！快抽！抽我！一定要抽中我！”


    “我要是能被抽中，我当场就把请柬给吃了！”


    “别说请柬，要是抽中我，我不去茅房吃两斤都不好意思收！”


    所有人都疯了，刚才还同仇敌忾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狂热，纷纷低头，死死地攥着自己手中的邀请函。


    那不再是一张纸，那是通往天堂的门票！


    魏昊也傻眼了，随即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渴望。


    虽然地皮和墓图残片都没到手，但期间也拍到了不少好玩意。


    粗略一算，也能省个大几十万两……


    就连梦夕颜，那颗古井无波的心，也忍不住泛起了涟漪。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函件，心跳没来由地快了几分。


    金灵儿看着楼下疯狂的众人，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她从抽签筒中，随意地摸出了一枚被红绸包裹的竹签。


    在万众瞩目之下，她缓缓解开红绸。


    “好了，幸运的号码已经在我手中。”


    她的声音，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为了公平起见，请持有邀请函的贵客，自行核对。”


    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清晰而平稳的语调，念出了竹签上的编号。


    “天、九、五、二、七。”


    话音落下。


    整个会场，响起一片翻动纸张的“哗啦”声，以及此起彼伏的叹息与咒骂。


    “唉！不是我！”


    “操！就差一位！”


    “是谁！到底是谁运气这么好！”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想要找出那个天选之子。


    梦夕泪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她当然不觉得自己会有那样的好运。


    她只是……只是下意识地，朝着夫君的袖口，瞥了一眼。


    那里，露出了鎏金玉函的一个小角。


    上面，似乎……也刻着几个数字。


    她看不真切，只觉得那几个用朱砂镌刻的古字，有些眼熟。


    天……九……五……


    她的呼吸，猛地一滞。


    那双水汪汪的眸子，瞬间睁大，瞳孔里，倒映出那抹刺目的鎏金。


    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拉开了顾轩的衣袖。


    完整的编号，清晰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天。


    九。


    五。


    二。


    七。


    梦夕泪的身体，僵住了。


    她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夫君……”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极致的不敢置信。


    “你……你的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