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这一剑，斩断的不仅是魏昊的腿，更是斩碎了在场所有人对这件事的全部认知。


    整个大厅再次涌现出激烈的喧嚣。


    “青天大老爷！魏大人真乃青州百姓之福啊！”


    “是啊！为了给一个普通人讨回公道，竟不惜亲手斩断亲子的腿！如此铁面无私，古之罕见！”


    “这才是真正的刺史大人！不徇私，不枉法！”


    “那个叫顾轩的，真是走了天大的狗运！居然能让魏大人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赞美声、惊叹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将魏征的惊天之举，归结于他那传遍青州、铁面无私的赫赫声名。


    他们看向顾轩的表情，充满了羡慕与嫉妒，却无人觉得，魏征此举，是因他而起。


    角落里，杨环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她失望地跌坐回椅子上，嘴里不甘地念叨。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梦德阳的城府再深，此刻也无法保持镇定，他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将一切归咎于运气。


    “这小畜生，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些！”


    只有梦夕颜，怔怔地看着那个平静的男人，心中的惊涛骇浪，远比任何人都要猛烈。


    运气？


    不。


    这不是运气。


    不知怎的，他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感。


    此事，绝不只是因为刺史大人铁面无私而已。


    梦南锋和王腾面面相觑，表情僵硬。


    他俩都被顾轩狠狠打过，就等着看顾轩笑话。


    然而魏大人也是真狠啊，为了个不相干的小人物硬是砍断自己儿子的腿。


    这要是换一个贪官，顾轩这废物不知死多少回了。


    人群的议论，魏昊的哀嚎，都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开来。


    魏征手持滴血的佩剑，无视了血泊中翻滚的儿子，一步一步，走到了顾轩面前。


    他没有看顾轩。


    他的视线，甚至不敢与顾轩有任何接触。


    他只是微微躬着身子，那姿态，谦卑到了极点，与他刺史大人的身份对比显得相当荒谬。


    “顾……先生。”


    魏征的声音干涩沙哑。


    “如此，不知先生……可还满意？这公道……可算讨回了？”


    他小心翼翼询问，每个字都显得十分恭敬。


    问完，他感觉压力更大了，连忙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父亲。


    魏老先生看了看血泊里的孙子，又看了看那个仿佛置身事外的顾轩，最后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这个当爷爷的，又能说什么呢？


    魏家，造孽啊。


    出乎所有人意料，顾轩甚至没有给魏征一个余光。


    他仿佛完全没听到这位刺史大人的问话。


    他只是转过身，温柔地牵起梦夕泪那冰凉的小手，将她轻轻拉到自己身边。


    “吓到了？”


    梦夕泪摇了摇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的全是他的身影。


    顾轩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宠溺。


    “那，气消了没？”


    他抬起手，轻轻为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动作轻柔。


    “你要是觉得还不够解气，我现在就让他去见阎王。”


    “或者，咱们把这青州府，来来**犁上几遍，也未尝不可。”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刚刚还对魏征**的宾客们，此刻全都用看疯子的表情看着顾轩。


    “他还想怎么样？魏大人都为了他砍了自己儿子的腿，他居然还想**？”


    “太狠毒了！这人心也太狠了！”


    “简直是得寸进尺！魏大人看在他受了委屈的份上才帮他，他这是要把魏大人彻底惹怒啊！”


    “还说要把青州犁几遍？他以为自己是谁？天王老子吗？吹牛都不打草稿！”


    嘲讽和鄙夷的议论声再次响起。


    所有人都认为，顾轩此言，定会激怒魏大人。


    魏大人是铁面无私，可也容不得这等狂徒！


    杨环和梦德阳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对！就是这样！继续作死！


    你这个小畜生，把魏大人彻底激怒，看你还**！


    魏昊在剧痛中听到顾轩的话，更是怨毒攻心，他嘶吼着。


    “爹！你听见了吗！他要杀我！他要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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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啊！此等狂徒……”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魏征一道冰冷的视线给钉在了原地。


    魏征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混杂了恐惧、绝望、和悔恨的灰败。


    他听到了。


    他当然听到了。


    去见阎王。


    把青州来回犁几遍。


    别人以为这是疯话，是吹牛。


    可他魏征知道，这不是。


    眼前这个男人，是在陈述一个他随时可以完成的事实！


    只需要他一句话，一道军令。


    顷刻间，驻扎在北疆，那支战无不胜、令四海臣服的虎狼之师，便会踏平整个青州！


    到那时，别说他这个小小的刺史，就是他魏家九族，都会被碾成齑粉，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而这一切灾难的源头，都拜自己那个不成器的蠢货儿子所赐！


    魏征的心，在滴血。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一剑了结了那个逆子，好让他死得痛快点，免得将来被千刀万剐，连累整个家族！


    他不敢动。


    他甚至不敢呼吸。


    他只能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姿态，看着那个被顾轩护在身后的柔弱女子。


    他知道，现在，整个魏家的命运，整个青州的安危，全都系于这个女子的一念之间。


    只要她点一下头。


    他魏征，和他身后的魏家，将会迎来真正的灭顶之灾。


    祖宗啊，我对不起你们啊！


    我魏征，有愧列祖列宗！


    顾轩无视了周围的一切。


    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眼前这个让他心疼的女孩。


    他牵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告诉我，你的答案。”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霎时间，整个聚仙饭庄，所有的视线，无论是嘲讽、嫉妒、惊恐，还是幸灾乐祸，全都聚焦在了梦夕泪的身上。


    这个一向被所有人瞧不起的婢女之女。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她此刻掌握着一位刺史大人和他整个家族的生杀大权。


    梦夕泪的身体，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