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惊鹤可能……还活着
作品:《妄揽春欢》 “你的意思是那些老东西们是看出成二经营的势力尽已归于你手便疑心成二血溅金殿致使秦王被迫守陵、承恩公府一朝倾覆皆是因你与他结盟站队早早便涉入了夺嫡之争?”
祖孙对罢账目裴驸马先是豁然明了随即却又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道。
裴桑枝轻啜一口热茶又拈起一块冒着热气的糕点点了点头:“若我所料不差应当便是如此。”
“那些老大人不敢上荣国公府叨扰老夫人这才转而寻到祖父这儿来试探虚实。”
“啪!”
裴驸马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盏轻响:“那些老东西欺人太甚!这不明摆着看本驸马性子软、好拿捏才敢这般试探?”
“简直……气煞我也!”
裴桑枝将手中糕点轻轻搁回白瓷碟中唇角含笑:“祖父哪里是什么软柿子。”
“方才听您说起应对那些老前辈的情形
“尤其那三言两语便让素来持重的陆老大人失了分寸拂袖而去。”
“这般手段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裴驸马本就容易宽慰闻言面色立时由阴转晴露出几分得色:“那是自然!当年跟着公主殿下什么阵仗没见过?多少内情都曾过耳入心。如今又有你在旁点拨多了这许多见识门道应付几个心思弯绕的老东西还不是信手拈来!”
裴桑枝眼睫微垂轻笑道:“祖父明见。”
旋即抬起眼话音轻转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只是……孙女还有一事想问。”
“原先安国公府的嫡小姐陆玉昭如今……可还在人世?”
裴驸马的肩膀微微沉了下去:“十有**……是不在了。”
他叹了口气将所知之事细细道与裴桑枝听末了又低声叮嘱:“你若想借陆玉昭牵制那姓陆的老家伙怕是不成。”
“那老东西虽说心有愧疚这些年官越做越大年岁越长这份愧意怕是只增不减可这都得建立在陆玉昭的存在不会危及他、不会动摇陆家的根基之上。”
裴桑枝轻轻蹙起了眉。
又是淮南那场水患带来的瘟疫。
一桩桩、一件件零碎的旧事仿若一串被扯断的珠链散落的珠子密密麻麻洒了满地正等着她一颗一颗俯身拾起再重新串成完整的模样。
“祖父既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为何便能断定人不在了?”
“陆玉昭前辈是如此
恭喜你可以去书友们那里给他们剧透了,他们一定会“羡慕嫉妒恨”的
我兄长裴惊鹤……亦是如此。”
“当年兄长的死讯是由永宁侯亲口所述说是灾民**生生将他踩踏成……碎肉烂泥尸骨无存。”
“可谁又能断定永宁侯所言便是真?即便为真又何以确信是他亲眼所见而非……一早便设想好的结局?”
“何况据胡嬷嬷与庄氏所言兄长并非愚钝之人对永宁侯也并无多少父子情分。离京之前他便已怀疑起了裴春草的身份恐怕早对永宁侯与庄氏的恶意有所觉察。与这般人同行他又岂会……毫无防备?”
“更何况我绝不相信一个能在庄氏眼皮底下于缺医少药的困顿中自学医术助母亲平安生产;又能敏锐察觉女婴被换在极短的时日内强抑丧母之痛转而披麻跪于永宁侯府门外口称要尽孝膝下之人……会是个愚钝之辈。”
“这样的人光风霁月是其表其骨必然心志坚韧、思虑深藏。”
“按常理推想他多少也该有所防备才对。”
裴驸马看着裴桑枝平静的侧脸那张脸上没有悲戚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
他隐隐有种感觉桑枝不是在问她是在讲述。
讲述一个她早已推演过无数遍的事实。
“你是说……”裴驸马的声音干涩得发紧“惊鹤可能……还活着?”
“可若真如此他为何这么多年杳无音信?京城里竟无半点关于他的风声。”
“他对荣妄有救命之恩荣国公府上下都将他当作自家人看待。虽说他年长几岁可两人志趣相投是实打实的知己挚交”
“他若真有冤屈回京来求到荣国公府门前荣家绝不会坐视不管。这……这不合理啊。”
裴桑枝的眉头越蹙越紧眸中仿佛结了一层薄霜。
思绪如一团乱麻纠缠不清更有无数鸟雀在脑海中扑棱振翅将那些本就纷乱的线头啄得更散、撕得更碎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手缓缓揉按着发胀的太阳穴另一手端起案上那盏早已凉透的茶仰头一饮而尽。
冰凉的茶汤滑过咽喉像一道清冷的细流终于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那么……”
“无非是三种可能。”
“要么兄长确属时运不济当真死在了那场灾民**之中。”
“要么他虽心存防备却在突如其来的**里受了重伤损了神智乃至……记忆尽失。”
“要么便是早已落入早就隐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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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的别有居心之人的掌控中,受人胁迫,身不由己。”
不知为何,裴桑枝心头蓦然掠过一丝寒意。
她忽然想起先前所疑心的,那些潜藏于暗处的秦氏余孽之中的医毒双绝的奇人。
奇才又不是田间白菜,能在这般年月里接二连三、无声无息地冒出来。
那个令她隐隐忌惮的人,会不会就是裴惊鹤?
可若真是他,即便远在天涯海角,只要未与世隔绝,总该听闻永宁侯府那场“真假千金”的风波。
依照胡嬷嬷的描述,裴惊鹤在蒙在鼓里之时那般珍视、疼惜那个所谓的“妹妹”,若他得知真相后,又怎会对自己血脉相连的胞妹不闻不问?
除非……
除非他当真从那场灾乱中死里逃生,却失去了记忆。而后阴差阳错,落入他人掌控,身不由己。
不至于如此的倒霉吧……
“我需再去见永宁侯一面,必须问清楚,他究竟何时与瑞郡王遗孤有了牵扯。当年他策划淮南民乱时,那帮秦氏余孽,究竟知不知情,又插手到了哪一步。”
裴驸马一怔:“你是怀疑他还有隐瞒?”
“你若真要见他,恐怕得……”
裴桑枝心头一紧,脱口而出:“他……该不会已经……”
话到一半又顿住……
这些日子她的确没有再将心力放在永宁侯身上,甚至隐约有些刻意回避关于他的消息。
裴驸马重重地点了点头:“确实已行过刑了。”
“按《大乾律》,他那般重罪,又经陛下金口玉言定为凌迟,本当行刑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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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日便受了三百余刀,随后被押回牢中待次日续刑。偏巧……皇后薨逝,丧仪期间一切刑罚暂止。”
“须待皇**土为安、诸仪完结之后,方可继续行刑。以他眼下那一身伤……未必还能熬到那时候。”
“你若真要见他,还是尽早为好。”
裴桑枝神色一松:“只要人还在就好。”
“此事不宜再拖,我现在就去。”
裴驸马欲言又止,终是唤住她:“桑枝,有句话……祖父不知当讲不当讲。”
“惊鹤的遭遇很是令人痛惜,当年公主也的确十分看重他。但自我回府以来,对你这些年的处境和谋划都看得分明,你是一步一步,呕心沥血才走到今日的。”
“吃的苦头数不胜数。”
“倘若惊鹤当真还活着,有朝一日被你寻回,认祖归宗……那你承袭侯爵之位的路,只怕会平添许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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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
“你要想清楚。”
“万不可因一时心切揭开谜底,来日若因此兄妹生隙,甚至反目……反倒更伤情分。”
“本驸马并非拦你去救惊鹤,只是望你行事之前,能多思量几分。”
裴桑枝缓声道:“祖父,查明裴惊鹤的生死,不只为侯府爵位,更关乎陛下与荣妄如今头疼的安稳大局。”
“最初我想争这个女爵,是因为明白了一件事。”
“这世上的东西,你不去争,自会有人拿走;你不去抢,便只能被人踩在脚下。”
“而永宁侯与庄氏那几个儿子,论心性、论能耐,哪个比我更配得上这个爵位?”
“我更配,我便要得到!”
“祖父也曾教诲,有野心并非罪过。不必以女子心怀壮志为耻,无须将恭顺良善奉为圭臬,更不必为此扭捏作态、自缚手脚。”
“我深以为然。”
“更何况,裴惊鹤终究是我的兄长。是他将那枚镶金嵌玉、象征侯府血脉的长命锁扣系在我颈间。”
“虽然后来被不识货的养父母当掉,可阴差阳错被富商认出,传入京城,我方得以认祖归宗。”
“不瞒您说,若非认回这门亲,我在留县……恐怕早已活不下去了。”
“成景淮游学在外,见识愈广,学识愈深,中举之日近在眼前。他娶我之心未改,可世故如成三爷,又怎会容我一个曾**为奴、靠浣衣洒扫过活的女子,占了他儿子正妻之位?”
“吃不饱、穿不暖,我能咬牙挣几文钱果腹,能去乱葬岗扒**衣裳取暖。”
“可若身为县太爷的成三爷真要动手除我,那时的我,毫无招架之力。”
“是兄长系在我颈间的那枚长命锁,给了我一线生机,让我绝处逢生。”
虽说……
上一世,她即便认祖归宗,终究还是在饱受折磨后含恨而终。
可这世间因果,便是有千般怨、万般恨。
怨天怨地怨命数,也绝怨不到裴惊鹤系上的那枚长命锁上。
该怨的,是恶人凶残,是人心歹毒。
该恨的,是她自己竟对所谓“血亲”心存侥幸,从一开始便落了下风。
一步错,步步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