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我，我们快点逃吧……”


    小八咬住了手，颤抖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李鹤看着它这个不适合工作的样子，又瞥了瞥明显扭过头的安妮，感到头都大了。


    “听着，上层让它们出现在这里肯定有它们出现在这里的道理。”


    “我不觉得李颜让它们在走廊围堵你的时候有什么道理！！！”


    小八激动地啪桌而起，安妮不知什么时候放到隔断边上的茶被震了下去。


    满满一杯热茶倒在了前面工位的僵尸海怪身上。


    他和小八不由自主地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可僵尸海怪并没有暴怒。


    它把印有“员工福利”的马克杯扶正，抹开了电脑屏幕上的茶叶，回头咧开烫得通红的嘴唇，露齿向他们展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


    “不要浪费安妮小姐给我们的员工福利哦～认真工作，再接再厉，争取更多的福利！！！”


    紧接着，他和小八耳边传来了哔哩啪啦的打字声。


    李鹤看着和没事人一样继续工作的僵尸海怪，一瞬间比小八还想逃走。


    “逃走～?”


    安妮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像鸟一样歪着头突然道。


    赶紧捂住了要失声尖叫的小八的嘴，李鹤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新人的通病罢了，我刚来的时候还不如他呢。我会好好矫正他这种不正确的思想。”


    “最好是哦～”安妮朝他打了个响指，猛地朝小八俯下身去，猫玩逗猫棒般一下又一下挑着小八立起的呆毛，“小红毛，违纪了可是发配去人鱼饲养室哦～你不想去饲养那一群怪物吧。相比之下，电脑是不是可爱多了。”


    安妮说话终于带一点人味了，可李鹤觉得这样子更可怕了。


    小八缩着脖子一动不动，冷汗直流。


    李鹤怀疑它吓得连话都忘了怎么说了，连忙道：“他知道了，他现在立刻专注地看电脑了。”


    安妮无声飘走了。


    李鹤赶紧坐到了自己的工位上，看一会儿电脑，又用一种刁钻的姿势看一会在自己工位正常坐姿着看不到的小八工位，弄得自己脖子都酸了。


    真是的。


    他敲着自己的脖子看着那远处的红毛把自己气笑了。


    他带小八到这里来明明是要整小八的，怎么成了自己受罪了?


    可没办法，不知为何那摸红色和警报灯一样，让他心惊肉跳。


    大门近乎无声地打开了，但李鹤还是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声响，立刻收回了看小八的视线。


    只见詹姆斯径直走向安妮，二人不知说了什么，安妮跟着詹姆斯走了出去。


    他们停在了他旁边的玻璃墙外。


    吞了吞口水，李鹤悄悄移动滑轮坐椅，把遮玻璃墙的百叶窗拉开了一条小缝。


    听觉灵敏得异常的人绝不只安妮这样的被污染者存在，还有一些海怪病患者，只不过第二者是怪物，没有人会过多关注怪物。


    偷偷笑了笑，李鹤把耳朵贴了上去。


    “安妮，今晚又有《浮士德》的公益演出，请你按时演出。”


    安妮不怎么情愿地瞥了瞥嘴，但还是用近乎机械的声音答道：“知道了。你来这里肯定不是为了这一件小事吧。”


    “新一批维生芯片到了，请你尽快安装。”


    只见詹姆斯递给安妮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他像见到糖果罐的孩子似的吞了吞口水。


    “詹姆斯，你心跳好快。你好浮躁，你没有认真工作。”


    李鹤马上咬住了嘴唇，生怕自己笑出声。


    “咳，安妮，我先回去了，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李鹤赶紧放下百叶窗，整了整领子端坐在了电脑旁，偷偷瞄着进来的安妮，最后目光落到了她左侧鼓起的口袋上。


    叮咚——


    不知过了多久，下班铃终于响了。


    李鹤立刻跟着安妮冲了出去。


    “你有什么事吗？在我印象里你不是工作后还找我要求加班的积极分子。”


    看着安妮的后脑勺，李鹤心有余悸地把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和小八在一起他真的变鲁莽了，不过，跟小八在一起他的随机应变能力也直线上升了。


    那只伸向安妮口袋的手转了个弯，放在中央空调下故意挥着。


    手划过气流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异常清晰。


    “你打招呼不用这么用力。”


    “当然要用力了。我有个事要跟你商量，我这不怕你没注意到我嘛。”


    “不要侮辱我的听力。没得商量，再见。”


    “……”


    “我今晚可以代替你去演《浮士德》！”


    安妮猛地站住了，头精准地扭向了他。


    李鹤暗自舒了口气，他赌对了。


    安妮很烦占用工作后的自主工作时间去娱乐。


    “你没有这么好心。”


    “那是当然，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我帮你去演，你给我一个维生芯片。”


    安妮那厚厚镜片后的眉毛瞬间皱了起来。


    李鹤立刻乘胜追击道：“反正维生芯片这种东西是消耗品，一个濒死的海怪要试一个或数个不等才能匹配上，而且每过一段时间就要装入新的芯片。每次匹配都会剩下很多芯片，老芯片不是丢进垃圾桶就是堆在实验室吃灰。与其让它们白白浪费掉，你不如用一个芯片和我做交易，来换取你宝贵的工作时间。”


    安妮还是保持着刚才的表情没有动。


    李鹤抹了把汗，看了看安妮耳边的小鸟耳环继续道：“哈哈，这里真是热呢，空调该检修了。你放心，我不会用它去干什么坏事的，毕竟有李颜一直盯着我。我家里有一只小鸟要死了，我想用芯片维持一下它的生命，让它多陪我一段时间。”


    安妮的眉毛舒展开来了，李鹤清楚地看到那灰色的瞳孔突然亮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觉察到安妮属于人的特征。


    “你喜欢你的小鸟吗？它长什么样子?”


    安妮第一次没用机械的语气、审问的语气和他说话，李鹤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想着小八的样子胡诌道：


    “当然喜欢啊。它是一只聒噪的红色小鸟，它很聒噪很暴躁，每天叫得我心烦意乱还用嘴叨我。可我觉得它不在这世上后，我一定会想念它的噪音的。”


    安妮的手握了上来，他感到冰冷的芯片落入了他的掌心。


    “救活它。”


    “?”


    安妮爽快得有点让他不敢相信。


    “我曾经也有一只小鸟。我失明后，它是我唯一的伙伴，它每天都给我唱歌听。”


    李鹤有些惊奇地往后退了两步。


    安妮笑了。


    但不是那种非人的标准的漏齿假笑，是那种嘴角不自觉上扬的微笑。


    虽然李鹤不知道安妮在笑什么，但根据他这么多年观察人的经验来看，“笑”多半代表着愉悦。


    “真好，它可以永远陪伴你了。”


    趁着安妮心情好，李鹤立刻客套着转身准备离去，防止安妮反悔。


    “它死了。”


    “……”


    寂静在他和安妮之间蔓延开来。


    李鹤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提心吊胆地试探道：“放心，我那只红色的小鸟不会这么傻的？”


    “祝你成功。”


    安妮并没有和他搭话，仿佛刚才只是她在自言自语。


    那麻花辫一甩，她利落地消失在了休息室门后。


    顺间，那门又打开了。


    他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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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妮同时惊鄂地看向工作室方向。


    紧闭的门内，传来了小八的尖叫声。


    快速把芯片塞入贴身的口袋内，李鹤先安妮一步飞奔到了门内。


    腐烂的气息铺面而来。


    只见小八含着泪和詹姆斯对峙着，他们的脚下有着一摊腐烂的……海怪?


    李鹤的心咯噔一跳。难道詹姆斯反悔了?


    “让我走！已经下班了！！”


    “那也不行，又有工作来了。”


    “可是已经到时间了，你看时针指着五，分针指着十二。”


    小八含泪指着时钟，好像觉得詹姆斯脑子出了问题。


    詹姆斯瞥见了李鹤，似是想了那个在厕所的约定，立刻闭上了嘴。揉了揉青筋毕露的太阳穴，他的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最后用一种气若游丝的声音道：“我认表。”


    “那下班……。”


    “那也不行。”


    见小八的身份没有暴露，李鹤紧绷的背立刻放松下来。


    一只冰凉的手拍到了他没来得及松下来的背上。


    安妮那反光的圆眼镜眼睛似地瞪着他，“不服从加班。你的伴侣要准备准备去人鱼饲养室了。”


    ?


    她把电脑屏幕朝他转来，抱起了双臂，“自己听。”


    监控录像中，小八看了看时钟，开心地站起来伸了伸懒腰，随后詹姆斯进来宣布加班，小八不解地质问。


    小八前方工位的僵尸海怪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


    就在这时，那海怪的后耳根后冒起了黑烟。


    那整个海怪在小八面前化为了腐烂的黑水。小八尖叫着，疯狂地向詹姆斯要求下班。


    “嗯，听见了。”


    李鹤忍住了想给小八鼓掌的冲动，压着声音礼貌道。


    “好了，你也别走了，把新来的工作做完。快点做，你还要帮我去演……”


    “小鹤！”


    看着不知哪来勇气挤开安妮朝他走来的小八，李鹤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呼吸。


    “等等！”


    安妮扶着眼镜严肃道。


    “你不能因为生命长达七十年就这么糟蹋它！”


    小八颤抖地指着地上的黑水，看得李鹤也颤抖起来。


    他捂住了头，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想着在安妮耳下提醒笨蛋小八注意用词。


    可是聪明的安妮竟没有怀疑小八这漏洞百出的话，她像个宕机的机器人，一动不动;任凭小八把他拉走了。


    “去人鱼饲养室的名额也算我一个吧。”


    他回头朝安妮打了个响指。


    其它部门的人似也注意到了这里的骚动，一个个顶着詹姆斯似的扑克脸弹出了脑袋。


    这是他第一次干内勤时六点前走向电梯。


    众人惊鄂地注视着，小八怒气冲冲地朝电梯走着。


    欲望骑士又一次朝落魄国王策马奔来，又一次带国王离开了讨厌的地方。


    “落魄国王和欲望骑士！”


    脑子里的幼稚孩子大喊，激动得跺起了脚。


    感受着脑子里小李鹤的愉悦，李鹤看着众人，晃了晃被小八牵住的手，偷偷抿嘴笑了。


    故事成真了，他想。


    电梯门很快打开了，露出了一个胖胖的身影。


    “山姆?”


    小八那杀气腾腾的表情瞬间荡然无存，还往后退了两步，一脚踩到了他的鞋上，差点原地摔倒。


    “杰西，你这么惊讶干什么?你不认识我了?”山姆乐呵呵地笑着，挥了挥手里的清扫工具，“詹姆斯说这里需要清理。”


    小八靠着他奇怪地抖了起来。


    他顺着小八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到了山姆那拉开拉链的制服下。


    一件珊瑚体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