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目光躲闪着低下了头，手被姐姐死死扣着，这让李鹤想到了小时候被姐姐扣着双手压在解剖台上的经历。


    热爱文科的姐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医学产生了兴趣，而且还是海怪病病理学。


    从那一刻起，他就成了姐姐活生生的研究对象，和姐姐每天上演起了猫捉老鼠的剧情。


    “呜——”


    脸被姐姐的手捏住，李鹤被迫抬起了头。


    脸生疼，可他一动也不敢动，他知道和自己一样的姐姐一旦失去理智会毫不留情地折磨他到死。


    死倒是可以，但要痛苦地死，他宁愿活着。


    “好弟弟，帮帮我。”


    听着姐姐突然变得轻柔的声音，李鹤本能感觉不好。


    手被放开了，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团扔了过来，他费力地用发麻的手展开了纸。


    这是一张伴侣配对表。


    姐姐那张皱着眉头，苦大仇深的照片旁是海怪咧着嘴傻乐的照片。


    “好弟弟，你知道姐姐是不想结婚的，这婚你帮姐姐结了呗～反正你和姐姐长得一样，只要不扒了你的衣服，应该不会露馅的。”


    似是见他没反应，姐姐弹了弹他的脑壳，在他面前挥着手，继续道:“嘿！别发呆啊！那种事都做了，你在害羞什么，脸都红了。”


    “那种事?”


    “别装了，我都调查好了。”姐姐放慢速度拍了拍手，“你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所以我才来找你呀，要不然我不会来难为自己的亲弟弟去和陌生人结婚的。”


    耳边回荡着姐姐的拍手声，李鹤觉得他手拍在了他脸上，“结，结婚第一夜不一定会干那种事。我们那晚只是打了一架。我们没干那种事！以后也不会！！”


    “哦?”姐姐转着那顶红色假发，把那顶假发甩到了他头上，“听起来蛮激烈嘛！”


    “姐姐！”


    身后的门震动起来，嘴一下子被姐姐死死捂住了。


    一个冰冷的手术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姐姐贴着他的脸看向了猫眼。


    “小姐，您准备好了吗?”


    刀片在他的脖子上若有若无地敲打着，姐姐的眼睛朝一件搭在椅子上的粉红公主裙疯狂眨着。


    叹了口气，李鹤夹起了声音，冲着门外喊到，“马上来。”


    门外的脚步声走远了，麻利地走到椅子前，李鹤熟练地套上了裙子。


    踩着和高跷似的离谱高跟鞋，他晃晃悠悠地走向了大门。


    正要拉开门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回过头，他就对上了姐姐那笑得弯起来的眼睛。


    “不过啊，好弟弟，你的病稍微好一点了呢，是不是我给你的药起作用了?我真没想到你会结婚，我还以为你要孤独终生了呢。”


    想到那和果汁似的药和毒蘑菇似的海怪，李鹤心虚地点了点头，紧紧贴在了门上，“突然说好话，你要干什么?”


    “嘿嘿，好弟弟，这么久不见，给姐姐留一管血研究研究呗。”


    看着笑得可怕的姐姐，他乖乖撸起了袖子。


    手虚扶着楼梯扶手，他眼前的楼梯变成了一片橙色。


    李鹤捂着头坐了下来。可恶的姐姐，明明说好只抽一管血的！


    身在宴会厅，周围的蚂蚁渐渐围了上来，他捂着额头的手滑向了耳朵。


    “杰西呀！快听姨妈的话，去把海怪病切除手术做了吧。”


    “是啊，要不你就会变得和李鹤一样。”


    “呜——，变成那么厉害的人也挺好的啊。”


    听着这熟悉的天真发言，李鹤差点笑出声。


    使劲揉着眼睛，他的视线终于沿着一点红色开始聚焦。


    只见海怪被那群之前在大别墅里见过的亲戚紧紧围着，手放在膝盖上，低着头缩着肩，紧张着得答着一句又一句话。


    制服的领口都被它的汗打湿了，看得出海怪在努力装人类了。


    压住上扬的嘴角，他把碎发捋到了耳后，走向了蚂蚁群。


    他故意用高跟鞋把楼梯踩得嗒嗒响，让讨厌的蚂蚁从毒蘑菇身上离开。


    真是朵可怜的毒蘑菇，他要是不来，他相信这毒蘑菇会被这群蚂蚁撕得渣都不剩。


    “咳！”


    用扇子捂住嘴，轻轻咳了一声，李鹤把手伸到了窘迫的海怪面前。


    “出去走走?”


    夹着嗓子，他昂着头道。


    海怪似是想逃离这里吧，一只颤抖到发烫的手很快便伸到了他的掌心。


    身后，那日在别墅里见的老妇人死死地瞪着海怪，似要把海怪的皮拔下来。


    握紧海怪的手，他立刻撩着裙摆跑了起来。


    裙摆摆动着，两双脚脚被高跟鞋桎梏，但仍灵活地在楼梯上攀登着，就像是一只在海里游泳的章鱼。


    眨了眨眼，海怪张大了嘴巴。这是有天使来救他了吗?


    那天使一脚踹开了门，甩开它的手，扑在甲板栏杆上大口喘着气，就好像刚才窒息了一般。


    “那个……，请问……”


    那天使立刻转过了头，眼神锐利的刀一般掷来，把它钉在了地上，“李——呜——”。


    撸下半袖白丝手套，李鹤眼疾手快地塞入了海怪口中，瞥了几眼靠过来的捕手，把嘴贴在了海怪耳边。


    “嘘——祥，我现在是你的未婚妻李祥。好好配合我，我会把你弄下船去的。咱们尽快去南极，嗯?”


    南极二字一说出口，李鹤感到海怪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半个身子向他靠了过来。


    “呜，那就交给你了。”


    手上突然变得湿漉漉的，看着那流汗的海怪，李鹤帮它捋了捋头发。


    盯着自己缠绕着红色发丝的手指，李鹤有些不明白自己的行为了。


    或许是同情吧，他也理解装人的痛苦和胆战心惊。


    平静的海面躁动起来，像是海水被烧开了一般。


    水花四溅，无数小鱼跳上了船。


    那些小鱼扑腾着尾巴，张着大嘴朝他们飞来。


    微微愣了一下，李鹤马上反应过来它们是被章鱼海怪卵的香味吸引过来的，立刻拽着章鱼海怪转了个圈。


    可还是有小鱼落到了海怪身上，小口咬着海怪。


    感到海怪身体一僵，在海怪挣扎起来前，他死死地握住了海怪，压低声音道:“别乱动。”


    甲板上全是捕手，如果这时候海怪挣扎着乱跑，这些小鱼必定会跟着跑，到时候再迟钝的捕手也能察觉到杰西的不对劲了。


    背冲着大海，小鱼不断打在他的背上，李鹤感到捕手们都看了过来，深知就算不动，这样下去也会露馅。


    啊，没办法了。


    真难办，露馅就露馅了吧，只是被处死的时候别那么痛苦就好了。


    朝着天翻了个白眼，他松开了海怪的手。


    马上，他的手又被握住了。


    诧异地低下了头，只见海怪红色的眉毛压着蓝色的眼睛，一脸坚毅。


    人类手臂触手般环上课他的腰，刺激得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我不知道你在隐瞒什么，但我知道你不想让他们察觉鱼是冲你来的。先别乱动！”


    倒反天罡。


    听着海怪学自己说话，李鹤嘴角抽搐了一下。


    考虑到海怪的智商，他死死闭着嘴没有骂回去。


    看海怪偷瞄着旁边跳舞的人群，李鹤心叫不好，连忙往后缩了缩腰。


    “你要干什么啊——”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到腰一紧，头一晕，海怪揽着他在向什么地方全速前进着。


    睁开眼睛，李鹤差点晕过去。


    那该死的海怪揽着他冲到了跳舞的蚂蚁中，有模有样地拽着他跳着。


    他生下来就恨不得躲到山洞里去活着，交际舞这个名词都没怎么听说过。


    被海怪拽着，他重心不稳地在海怪怀里晃荡着，厚厚地高跟鞋不知几次踩到海怪的脚上了。


    身体慢慢旋转着，蚂蚁排着队，窸窸窣窣地往他脑子里钻。


    忍着恶心的感觉，他不由分说地推开了海怪。


    “停下，我要吐了……了。”


    爬在栏杆上干呕着，海浪的咆哮声在他耳边炸开，蚂蚁们被炸了个灰飞烟灭。


    无数鱼儿们伴随着巨浪跳上了船。


    跳舞的大多是捕手们，见到无数鱼伴着巨浪翻上了船，都笑着惊呼起来。


    鱼儿们掀起的海浪在他身后不断跃起。


    扶住栏杆，他转身朝人群看去。


    那海乖朝他伸着手，咧嘴笑着昂着头，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蚂蚁和恶心的撕咬声消失了，有的只是傻笑的海怪和海浪声。


    蹬开碍事的高跟鞋，李鹤飞扑向了海怪。


    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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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摸海怪湿漉漉的头发，他主动把手放入了海怪的手中。


    “你还挺聪明的嘛！”


    看着嘴角咧得更大的海怪，他放松了四肢，把自己这具一跳舞就瘫痪的身体交给了海怪。


    伴随着海浪的节奏，李鹤扶着头发上咬满了小鱼的海怪，在人群中转着圈。


    海浪和裙摆一下又一下地打着脚踝，赤脚在湿漉漉的甲板上快速移动着，让他想到了小时候那群在海边玩捉迷藏的孩子。


    孩子们赤着脚疯狂跑着，衣服被海水完全弄湿了。


    看到的那一刻，他就在疯狂思考——他们笑得好开心啊，这该是什么感觉呢?


    潮湿与火热相交织，给人一种想永远活下去的错觉。李鹤觉得他发现了跳舞的乐趣。


    穿梭着，鱼儿们跟随着他身前的海怪在人群中连成了一片，覆盖了整个人群，根本看不出鱼是冲着谁来的。


    转着转着，李鹤瞥到了厨房的大门，眼睛眨了眨，示意海怪进去。


    那海怪似是转晕了吧，看了他一眼，低着头继续转着。


    眼看厨房的门快过去了，李鹤反抓过海怪的肩撞了上去。


    强烈的失重感后，是尾椎鼓被楼梯搁到的剧痛，他下意识地抓住柔软的海怪，翻滚了下去。


    “小姐，你们没事吧。”


    从海怪身上坐了起来，李鹤捂着头抬眸，只见全厨房的人都停下了工作，看向了他们。


    清了清嗓子，他学着姐姐生气时的声音道:“你们先出去一下。”


    “可是，小姐，晚宴快开始了——”章鱼海怪把手缠在了他的脖子上，那厨师不知为何突然一顿，好像要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了，“好的，我们马上出去！小姐完事了叫我们进来！”


    看着一下子转变了态度的厨师长和麻利往外跑的厨师们，李鹤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们这是怎么了?”


    “我看你很想自己待在厨房里，我就把他们吓跑啦。”


    “你?”


    “是啊，”海怪放慢了动作把胳膊再次搭在了他的脖子上，好像有意向他展示一般，“据我观察，你们人类，不是。既然人类这么畏惧交.配，那我就装出和你交.配的样子啦！果然效果很好，你看，他们走得多快呀——”


    捂住了海怪天真但又雷人的阐述，李鹤红着脸拿出从姐姐房间里顺出来的安眠药，仔细地放入了每一口锅中。


    躲着海怪的视线，他挥了挥手，“走吧，咱们去晚宴再装一小会儿，等他们昏倒，咱们立刻逃走去做任务。”


    “嗯！”


    不知是不是海怪入戏太深了，它自然地挽过他伸出的手，帮他抱着裙摆向外走去。


    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可想到做戏要做全，李鹤就这样被海怪拽到了宴会厅。


    要踏进去时，海怪突然松开了他的裙子，脸色变得煞白。


    “他，他，他……怎么在这里?”


    只见宴会厅的中央，坐着一位穿着银色制服的大叔。


    大叔鬓角生出了白发，让他的头发看起来灰灰的。


    周围的人都拿着酒杯，脸上堆着笑小心翼翼地和大叔攀谈着。


    那大叔笑着站了起来，朝他们所在的门口走来。


    那脸上凌厉的棱角和不输年轻人的健壮身材，让李鹤想到了把鱼开膛破肚的海雕。


    “他怎么还过来了?呜——他之前差点用激光枪击穿我的心脏。我差点就……死了。”


    看来这海怪真是害怕了，连人类都忘了装了。


    心口被那个大叔用枪制造出的伤疤在隐隐作痛，李鹤忍住想逃跑的冲动，握住了海怪抖成筛子的手。


    “哼，真巧。原来你也差点被他打死啊。”


    “他也攻击过你?咱们快跑啊！”


    握着海怪的手再次紧了紧，他拉着海怪没有动，看着那大叔朝他们走来。


    这家伙的敏锐程度让他害怕，现在逃跑就等于把腹部暴露在这个可恶海雕的利爪之下。


    唯一的出路就是演戏眼到底，骗过这老家伙。


    “我也没想到他会来。放心，他不是冲你来的。”


    “呜呜呜——队长，他真的走过来了。你怎知道他不是冲我来的?难道你很了解这个死神吗?”


    “他是我爸爸。”


    话音刚落，李鹤皱紧了眉头，那海怪好像把他的胳膊拽脱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