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薇一个激灵坐起来，小心思得逞的喜悦荡然无存。


    试图回忆她昨晚到底是怎么回的的房间，又反复查看笔记本摆放的角度，确认它是否就是这个样子？万一真的被他看到了那张藏在笔记本里的计划表……那不仅仅是尴尬，那将是她的世界末日！


    她根本无法安心坐下，在房间里无意识地踱步，无意识地啃咬自己的指甲。


    最后跌坐在沙发上，用抱枕紧紧压住自己的脸，想把自己藏起来装死，一直磨蹭到起床时间，葛薇打算当面试探一下周隐之的态度，凭借她当演员的观察力，如果发现了任何征兆，提前跑路才是正经。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心神。


    走进浴室，她精心地往眼里滴了几滴眼药水，驱散熬夜的红血丝，让双眸看起来清亮无辜。她又特地换上一身质感极佳的丝绸睡衣，烟粉色的面料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细软的肩带看似随意地搭在锁骨上，平添几分慵懒又刻意的风情。


    她下楼走进开放式厨房，开始忙碌。


    从冰箱里取出前一天买好的贝果，熟练地切片，铺上新鲜蔬菜。


    破壁机嗡嗡作响，将煮好的鸡蛋和成熟的牛油果搅打成细腻绵密的果酱，仔细地涂抹在面包上。咖啡机的蒸汽声随之响起，浓郁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一顿看似随意却处处用心的早餐很快便准备妥当。


    她望着餐桌，心里稍稍安定几分。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至少有这个态度在这，不至于连谈话的机会都没有吧。


    当周隐之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葛薇端坐在餐桌前，纤细的手指正优雅地为贝果涂抹果酱，那根细细的丝绸肩带要滑不滑，勾连着圆润的肩头。


    她微微低着头，蓬松的长发被随意挽起，几绺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颈边。


    听到脚步声，葛薇才缓缓抬起脸。


    漾开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意，嗓音带着晨起的微哑：“早啊。”


    周隐之脚步微顿，略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然而，那点诧异只在他深邃的眸中停留了不到一秒，便迅速被一种了然于心的淡漠所取代。他太了解她了，了解她每一个小动作背后的意图，了解她这副精心装扮下的忐忑。


    她如此迅速地进入未婚妻的角色，大概是因为昨晚的越界给了她信心。


    这里面有几分是真心，几分是伪装？他已经懒得分辨，瞧见她紧张兮兮的看着自己，似乎在等他的评价。


    他没有坐下，只是端起来尝了一口，随即微微蹙眉。


    “这咖啡……好酸。”


    “酸吗？”葛薇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自己也尝了一口，过于急促的动作让她舌尖瞬间被那股未调试好的酸涩感麻到。


    “可能是我时间没把控好。”她小声嗫嚅着。


    周隐之并没有多余反应，只是沉默地将手边的牛奶推到她面前。


    然后走到厨房台前，挽起衬衫袖口，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亲自重新操作起咖啡机。他动作慢条斯理，将豆子细细碾磨，过滤，一层层工序在他手下井然有序，更为醇厚的香气很快取代了先前那杯失败品的酸涩。


    葛薇怔怔地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动了一点点。


    他居然……主动帮她重做咖啡？这似乎不像是一场暴风雨前的宁静，反而更像是一种……漠不关心？难道，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尝尝。”他将新冲好的咖啡推到她面前，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葛薇后知后觉地端起来，怀着一种复杂的内疚心情抿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滑过舌尖，带来恰到好处的醇香与平衡，瞬间驱散了方才那杯的酸涩，也短暂地转移了她内心的焦灼。她不得不承认，他做咖啡的手艺比她好太多。


    早知如此，她应该炖一锅老母鸡汤，至少不会在贤惠这件事上被比下去。


    “我还有事，先走。”周隐之穿上西装外套，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葛薇立刻放下杯子，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到玄关，一边手忙脚乱地穿鞋，一边将准备好的早餐面包递给他，试图进行她计划中的旁敲侧击：“那个……昨天晚上你睡得还好吧？我没吵到你吧？”


    “没有。”他的回答言简意赅。


    “哦。”葛薇斟酌着词句，心跳又开始加速，“那我早上起来，怎么会在自己房间里？”


    周隐之系鞋带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唇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像是故意吊她胃口般，轻轻笑了一声：“哦，你睡觉打呼，所以把你抱过去了。”


    “我哪有！”葛薇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那点小心翼翼立刻被炸毛的情绪取代。


    “葛薇。”他直起身，唤了她的全名。


    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她，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精心构筑的伪装，直抵她慌乱的核心。


    “以后不要那么晚进我的房间。”他的声音低沉动听，却裹挟着真正的凉薄，像初冬的寒雨，“给你密码，不是让你做这种事的。”


    她心里那根刚刚松动的弦瞬间崩断。


    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试图用娇嗔掩饰：“怎么了嘛……我以为你喜欢……”


    “我不喜欢。”他褪开她试图抓住他衣袖的手，动作不算粗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我六年前我体验过了。现在的我，不喜欢失控的关系。你要是再自作主张，”他顿了顿，每个字都清晰而冰冷，“就别怪我不客气。”


    葛薇彻底石化在原地，仿佛被无形的冰封冻结。


    只能感受着他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冷漠而生涩，像砂纸粗糙地磨过皮肤。


    “对了。”


    他已经打开门，却又停下，扔下最后一句，“房间里东西不要乱扔，我看着烦。”


    门“咔哒”一声轻轻关上，将那片令人窒息的低气压隔绝在外。葛薇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重重地跌坐在沙发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所以昨天笔记本上的东西他没有打开看，今天一早的事都是她做贼心虚而已。


    那句“东西不要乱扔”，大概只是针对她随手放在他房间的某件无关紧要的小物件。


    她靠在沙发背上，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对着空荡的客厅。


    感慨道，“演娇妻真累啊，什么时候才能抽身走人呢？”


    经过今早这一番交锋，她更加确信，周隐之对她早已没有半分旧情。他心思难测，难以捉摸，甚至连让她争取日后更好配合的机会都吝于给予。


    为了以防万一，必须将计划提前。


    她快步走回卧室，从隐藏的抽屉深处拿出那份“借精生子”计划表，用笔将上面关键的日期狠狠划掉，重新往前标注了更早的时间。


    然而，计划似乎永远赶不上变化。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周隐之都以公司事务繁忙为由，没有再回来过一次。


    她的大计不得不暂时搁浅。虽然葛薇自认在算计人心方面不算顶尖聪明，但作为一名演员，她对氛围和情绪的感知却异常敏锐。


    她明显感觉到周隐之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即便在偶尔的通话中，他的声音也冷酷得异乎寻常，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距离感。


    可她反复思量，又实在找不到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份计划表藏得好好的，她在他面前的表现也堪称配合完美……


    这种不确定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滋生出强烈的不安。出于一种本能的危机意识，她开始更加严格地管理身材，加强护肤和锻炼，决心要在综艺开机录制时，以最佳的状态出现！无论未来如何，保持光鲜亮丽总是她最擅长的自我保护。


    距离节目恢复录制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这天，她正在健身镜前欣赏自己努力维持的，依旧如同三月春桃般娇艳动人的身影，何珊珊的电话后知后觉地打了过来。何珊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节目组准备展开新环节，让观众参与互动，你听说了吗？”


    “那怎么了？”


    葛薇正敷着面膜，声音含糊，一时没听出经纪人话里的深意。


    “还怎么了？”何珊珊的音量陡然提高，“你是不是压根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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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最近在网上的风评？有好多人摩拳擦掌就等着看你的笑话呢！要是让观众直接参与进来投票决定环节，你绝对就是死定了！”


    葛薇撕下面膜，点开何珊珊同步发过来的链接和截图，心里猛地一跳。


    果然，各大论坛和社交媒体上充斥着大量针对她的负面帖子，言辞激烈，甚至有许多人集思广益，想着法子要在节目里让她出丑难堪。


    “你知道这个好主意是谁提议的吗？”


    “不说我挂了。”


    “哎哎性子还这么急。”何珊珊惹不起只能哄起来，语气变得意味深长，“就是你那个师兄，而且这个主意周隐之居然同意了，我说让你早点借着机会问他，现在倒好人家公私分明，你怎么办？趁现在节目还开机，你赶紧去求求情……”


    何珊珊后面的话，葛薇已经有些听不清了。


    这件事，周隐之他知道。他不仅知道，还同意了。可是明明那天早上离开之前都很正常……


    难道从头到尾，周隐之都只是在和她做戏？


    *


    与此同时，耀元影业会议室里，关于电影《秘境》及配套综艺项目的筹备会议正在进行。


    巨大的屏幕上正展示着衍生节目的策划案。


    周隐之坐在主位，眼下有着不易察觉的淡淡青黑。


    自从那天被某人在梦里和现实里接连折腾，赶到筹备组时已是凌晨，此刻他深感疲惫，眼神甚至有些无法聚焦。


    “周总？”助理轻声提醒。


    “嗯。”周隐之回过神，指尖点了点桌面，“讲吧。”


    项目负责人季玖点点头，继续讲解：“这是我们团队新推出的‘偶像零距离’计划核心方案。我们打算通过在节目官网公开征集节目环节创意，由网友投票，票数最高的方案将被我们采用。我们认为，这种高强度的互动方式一定能极大吸引粉丝参与，制造前期热度……”


    会议桌旁坐着宋正远、夏斐然以及其他部门负责人。


    夏斐然微微蹙眉，提出了质疑：“赋予观众过多的参与权和决定权，会偏离我们节目最初设定的主题和调性，如果焦点和投票结果集中针对某一位明星上，到时候场面可能会很难控制，你们打算怎么办？”


    季玖立刻解释：“夏总请放心，我们采取的是半开放策略。所有征集来的方案都会经过我们专业团队的筛选和改良才会最终落地。参考TNN平台之前成功采用过的类似手法，他们的收视和话题效果都非常理想，我们认为这次风险可控，收益可期。”


    另一位负责人徐星洲也表示支持：“我也觉得不错，也是和观众深度互动的好机会，热度肯定高。运气好的话，艺人也能扭转公众印象，怎么不是件好事呢？”


    众人的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周隐之。


    他目光扫过屏幕上“观众投票决定环节”那几个加粗的大字，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但很快便归于平静。


    他几乎没怎么犹豫，一锤定音：“既然评估过可行，那就这样办吧。”


    夏斐然脸上掠过一丝诧异。


    会议结束后，她特地追到周隐之的办公室，忍不住追问：“什么情况？我以为你不会同意这种带有风险的计划。你就不怕到时候葛薇成为众矢之的，被那些投票环节针对得下不来台吗？”


    周隐之盯着电脑，表情淡漠得近乎冷酷，只扔下一句：“所有嘉宾一视同仁。她要是连这点风雨都扛不住，就按规则正常淘汰。”


    夏斐然仔细瞥了他一眼他那看不出情绪的神色，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好，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刹不住车，可别后悔。”


    周隐之没有回应。


    直到内线电话响起，苏瑞的声音传来，汇报疗养师反馈葛薇最近身体状况似乎不佳，睡眠饮食都有问题。


    他扶额听完，回了一句：“跟我说什么？我又不是医生。”


    刚挂断，他的私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葛薇的来电。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那跳动的名字，手指在接听键上悬停片刻，最终却选择了置之不理，任由铃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徒劳地响彻，直至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