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桂里镇(四)

作品:《养大白切黑又始乱终弃后

    这是正经血契吗,怎么还带共感的?


    浣清溪看着那红线脑海懵了一瞬。


    鼓起又收缩的灵体带着腕间红线起伏,仿佛是浣清溪心脏蹦跳带起的脉搏起伏。


    但那里蕴含的是比心跳更私密的信息,它的存在意味着浣清溪的秘密随时可能暴露在沈濯的眼下,无处遁形。


    “尚且不论我是如何感觉。”浣清溪目光转冷,道,“我倒想问问小濯,这契约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般血契可不是这样的。”


    沈濯并没有因为浣清溪的质问而慌张,轻笑一声道:“原来师姐不知道吗?”


    骨节分明的手伸向浣清溪腰间的邓林剑,在半空中被浣清溪桎梏了小臂,他这次没有顺着浣清溪的意退让,好似未觉臂上摧骨的力道般,强行握住了木质的剑柄,缓缓向上抽出。


    手下的肌肉紧实收敛,浣清溪甚至无法完全掐实,她第一次切实地意识到面前的人是原书的见清君,而非云隐宗的沈濯。


    危机感油然而生。


    寒凉的剑光从剑鞘中显露出来,沈濯的眼中却如深渊黑沉,映不出一丝光亮。


    “这把剑上,最多的便是我的血了。”他声线平静无波地道,“包括我的,心头血。所以这血契也发生了变化。”


    “疯子……”被畏惧之人握在手里,邓林剑只敢在识海牙齿打架。


    它以为沈濯说的是在祈灵山的一百年,腥气的阴影又笼罩了它。


    而浣清溪以为沈濯说的是上清山下的十六剑。


    她的心脏因此一缩,连带着指甲在月白布料上下陷一分,但浣清溪很快就松了力道。


    随着沈濯的动作,浣清溪的桎梏使他的衣袖往上堆叠一层,露出一小段手腕皮肤。


    青紫色的血管从苍白的皮肤里透出来,层层叠叠地交错其上,形成触目惊心的增生疤痕,附着浅红的色素沉淀。


    但修为到了沈濯这个地步,肉身已近半仙之体,什么样的伤能在上面留这么久,连天一宗的灵药都无法治愈?


    沈濯放开手指,让出鞘不过半寸的邓林剑又顺着剑鞘滑了回去。他收回手,挣开了浣清溪松松圈在他臂上的手。


    月白长袖因为重力下落,又将那片堪称丑陋的肌肤遮掩,沈濯想整理衣袖的左手,便抬起又落下了。


    什么都看不见了,浣清溪视线却依旧难以移开,她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好似堵了一口气,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抱歉,想起一些过去的事,失了分寸。”沈濯掀起睫羽,看着浣清溪眉头微微皱起,苦涩地笑了下,十分歉意的模样,“因此冒犯了师姐是我错了。”


    “无事。”浣清溪敛目,缓和了表情,似乎原谅了沈濯方才出格的举动,换了话题解释自己的疼痛来源。


    “在无极宗时不慎被史翊伤了剑魄,所以时不时便会感觉疼痛,之后我会去找可信的煅剑师看看。”浣清溪眼不眨心不跳地说谎。


    她与沈濯之间注定无法交心,反而各式各样的谎言越积越多。


    沈濯面无表情地听浣清溪说完,随后扬了下唇角,道:“既然师姐无甚大事,那我便放心了。”


    木门被打开,新鲜湿润的空气涌入屋内,两人心照不宣地揭过了那个话题。


    时间尚早,街上并无人烟,但干燥的土面上浅浅印着的错落脚印,以及两侧左邻右舍凌乱的草屋顶,证明昨晚并非梦境。


    一声尖利的哭喊划破静寂的晨雾。


    “啊——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不见了!”


    伴随着这声痛号,附近屋舍的门陆陆续续地被推开了一条小缝,浑浊的眼球四处张望许久,门后人才放心地将门完全推开走出来。


    两人跟随着人群一同向声音源头走去,最终停在了街尾。


    一个头发披散的妇人正在自家房屋周围仔细翻找,遍地狼藉。女子的丈夫沉默不语,但是手上翻找的动作也一刻不停。


    四周闻声而来的人们皆面露不忍,但眼神中又透露着些灰暗的麻木。


    妇人终于确认自己女儿不在此处,转头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拉扯附近的人,带着哭腔急切问到:“有没有看到我的孩子?有没有看到我的孩子?”


    住在一块儿的人大多彼此熟悉,平常相互帮衬着度日,此时都心有结论却缄口不言。


    直到妇人力竭倒地,才有人急忙上前将她扶起,对着枯站在一旁的男人道:“大约是回不来了,若是可以还是尽快给孩子做个衣冠冢吧。”


    男人神情呆滞,对此人的话恍若未闻,只是嘶哑着嗓子喃喃自语:“怎么会呢,我们明明那么防备……”


    “哎,明知道夜里……还不把人关好。”人群里传来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妇人瘫在邻居怀里,听闻此言,激动起来,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们把她关好了的!我知道那些东西会——唔……”


    她话说了一半便被领居惊恐地捂住了嘴,脸颊深凹进五个指印。


    妇人环视一圈,看见人群中夹杂着迷茫困惑的许多双眼睛,仿佛被当头浇了一桶冰水,一路寒到了心底。


    领居见她恢复了些理智才松开手,压下感同身受的痛苦,拍拍妇人的背,苍白安慰道:“往前看吧。”


    各种情绪从妇人眼里闪过,她最终绝望地闭上眼,挡不住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可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哎,昨夜又走了几个?”


    “不清楚。但前天十个,大前天六个,这样下去镇里的人都快死光了。”


    人群里议论纷纷,死亡的阴影像一朵巨大的乌云笼罩在桂里镇上空。


    和沈濯兵分两路之后,浣清溪一整天都游荡在酒楼、坊市等人流密集的地方,想要从桂里镇百姓嘴里旁敲侧击出一些东西。


    将史翊推成合体期需要大量的天道元力,那样量的天道元力必然引发可视的异动。


    而桂里镇最大的异样便是那夜间的活死人。


    但他们一涉及此类话题便讳莫如深,再看浣清溪明显外地人的模样,便更警惕起来,以至于浣清溪一个白日下来,除了灌了一肚子茶,什么有用信息都没打探到。


    两人相约在中心街区的客栈碰面。


    沈濯去的地方接近桂里镇郊区,所以来得晚些,碰面时只是对浣清溪摇摇头,她便知道沈濯今日也是一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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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获了。


    厢房的窗户正对长街,浣清溪坐在窗边朝外望去。夕阳西斜,酉时刚至,路上行人寥寥,皆步履匆匆,四周的商铺也都放下木隔板暂停营业了。


    昨日她便注意到桂里镇的百姓似乎歇息得过早,却也没想到是整个镇都成了鬼镇的缘故。


    身后传来一道瓷器轻轻磕碰木制桌面的声音,是沈濯将茶杯搁置在桌子上了。


    虽然两人不差银子定了两间房,但为了避免像昨夜那般走散,也为了便于天黑后一同行动,所以两人暂时待在一屋。


    可能不习惯单独与异性同处一室,也可能是早上的对话让浣清溪仍心有余悸,她此时总觉着有些尴尬,僵硬着姿势,看了许久枯燥的窗景。


    女子的发丝被余晖镀上一层金光,模糊了背影的轮廓,好似暂留凡间的神女,光辉圣洁又不染人情。


    沈濯收回目光,在静默里看杯中茶叶起起伏伏。


    所幸尴尬的时间并不长,太阳隐入天际,空无一人的长街迎来夜行的生物,一时竟有了万人空巷的热闹。


    吱呀声在门外响起,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木制阶梯往二楼来,逼近了两人所处厢房。


    浣清溪拿着邓林剑站起,与沈濯对视一眼,知道时间已到,接连从窗户翻上屋顶,免得又被活死人围成瓮中鳖。


    她站在鱼鳞瓦片上,借着月光将纵横交织的街道一览无遗,突然在一处隐秘巷道发现了个包裹严实的黑衣人,四周的活死人皆往此处涌来,唯有那人躲在阴暗处一动不动。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浣清溪两人的存在,抬头朝这边看来,在看清沈濯的脸后转身就跑。


    明显的做贼心虚。


    反正有个法力高强的在,浣清溪也没有轻易使用天道元力的意思,干脆做了甩手掌柜。


    见沈濯似乎将人捉住了,她才左避右躲地赶了过去。


    到了才发现那被灵力缚住的一坨不明物体,正杀气冲天地嚎叫着。


    根本不是个人。


    “替死鬼,那人是鬼修,没用本体来。”沈濯一边解释,一边将灵力一收,那替死鬼就化作一缕黑烟,杳无踪迹了。


    就在那鬼魂消亡的一瞬间,四周的活死人好似突然受了刺激,暴躁起来,不论两人如何闪躲,他们都仿佛开了追踪,紧追不舍。


    而且相比于昨夜,其中多出了几个格外与众不同的存在。


    浣清溪和沈濯从原地闪离,下一秒地面便出现一个被煞气腐蚀的洞,石板破裂露出其下黑褐色的泥土。


    分明是魔修的基础术法!


    这些活死人还能进化不成?


    浣清溪看着那黑气袅袅的坑,知道不能再任这个镇子如此发展下去了,否则别说去查那天道元力的源头,他们能否全身而退都成问题。


    但此时浣清溪仍未想出应对方法,又不能乱造杀孽,这样多的活死人,光是普通的车轮战都能耗死他们。


    两人只守不攻,多次闪避,直到背后被什么东西阻拦,竟是被逼进了死胡同,背后便是紧闭的大门。


    正当浣清溪衡量是否能强行从煞气堆里闯出去时,一只枯瘦如树枝的手从背后向她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