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Chapter 26

作品:《小山竹[校园]

    云竹抬眼。


    对面是楚彩。


    校服里面套了一件珍珠米色内搭,校服外套随意地挂在身上,拉锁拉链完全没有拉上。


    “你忘了?程慕没走之前我们还在一起聊过呢。”楚彩笑了笑,随后用筷子夹住一块红烧紫茄子,动作间,一双明媚眸波光流转。


    “没忘。”云竹喝了口稀饭。


    “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楚彩继续说。


    “嗯。”


    “这么冷淡?也对,我刚刚想起来那天在教室甩脸色是我不对,程慕转学之前和我说明情况了,真的很抱歉,是我误会你了。”楚彩一脸认真,“她情急之下做的选择,我并不认同,相反,她转学走了,反而给留在学校的你带来了天大的麻烦。”


    这倒是事实。


    云竹没吭声。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你才能接受我的道歉,虽然刚刚那个打饭的女生说话很难听……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拒绝的权利。”楚彩说话、吃饭的动作同样是温婉有礼貌的。


    “没有。我没有讨厌你。”云竹咬了一口小笼包,“当时情况危机,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程慕她那个性子,我明白她,估计是无心之举,但情急之下,谁也不好说。”


    “怪不得事情结束后程慕马上转走了,敢情她没脸见你。”楚彩给云竹夹了一块肥瘦均匀的五花肉,“给你,多吃点,这不是学校卖的,这是我妈做的,等到大早上跑完操在校门口给我。”


    “……谢谢。”肉都夹到云竹的菜盘子里,哪有什么拒绝的道理,总不可能让人家夹回去。


    “还是那句话,学校就是个小型社会,趋利避害体现地淋漓尽致,你多看着自己点,有些人说话就是难听,喜欢在别人后面嚼舌根造谣。”楚彩也端起碗喝了一口稀饭,“她们说你私生女,可谁的出生身份又能是自己选择的?都是跟风嘲笑别人,总会有报应。”


    字里行间一提到“私生女”这三个字,云竹肩膀一颤,久久不语。


    “嗯。你说得对。”云竹埋头吃饭,想问问程慕转校后,现在怎么样了,但又觉得以现在的立场,没法问出口,只好卡在喉咙眼里。


    楚彩觉察到她有话要说,“你要说什么吗?”


    “程慕……”


    楚彩恍然,“哦对,她转校前告诉我,她……”


    “我没怪罪她。”云竹字眼清晰无比,“我从来没有怪罪过她,她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知道她当时有难处,我也有难处——但是,现在时间过去了,时间既然过去,那就没有回头追溯的必要了。”


    楚彩沉默,静静地用筷子夹盘里的红烧土豆,“你说的有道理。”


    “诶对,你来了,怎么没见谭以南回来?”楚彩面不改色说了句。


    云竹压低了肩,不想让同学知道真相,“他请假了。”


    “怎么天天请假?”


    “不知道。”


    “我这学期在班里填表时看到,谭以南的学籍是从外省转过来的,想不通,为什么从一线城市跑到我们这边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楚彩居然也是个话唠。


    云竹忽然想起在王婆婆家,谭以南的回答。


    “体验生活吧。”她将原答案复制粘贴。


    “什么?放着富家少爷的生活不过,跑到我们这边的贫民窟来吃苦,脑子有毛病吧?”楚彩啧了一声。


    脑子有毛病的谭以南即将出院。


    云竹在校这几天的生活可谓是风平浪静。她不住宿,王婆婆让她回家住,说走读可比住宿的条件好多了。


    回家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可疑的尾随人影,云竹暗暗松了口气,她那个人渣亲爹估计忙着逃命呢,不会在这里逗留报复。


    云竹在王婆婆家里沉默惯了,逆来顺受惯了。把帆布包的带子从身上卸下来,放到沙发上,掏出作业开始写时,王婆婆就坐在她对面剥大葱。


    王婆婆将手里泛黄的葱叶子扔进垃圾桶,“最近咋样了,云竹丫头?”


    云竹停下手中笔,“都还不错。”


    云竹也没有和王婆婆分享在学校里的日常趣事,只是这趣事和云竹没有太大关系。她笑点高,有时候同学之间发生的小事不理解。


    她提起话题,“谭以南回来了吗?”


    王婆婆垂着眼,“马上该出院了,可怜这孩子,下个月月初过十八岁呢,我得包点他爱吃的虾仁饺子。”


    “下个月几号?”


    “一号。”


    “原来是十一月一号,他刚好比我大四个月。”


    “云竹丫头是三月份生的啊,三月好,三月春,万物复苏的季节。”


    云竹笑笑不说话。


    名字是苏琦取的,刚开始也是翻了好久的字典,来来回回换了多少个名字,最后定下云竹。生长在软绵云朵里的竹子,柔软又坚韧。


    只可惜云竹只继承了“柔软”。


    “南南他爹妈,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王婆婆叹了口气,“只能说他们两口子,爱南南吧,确实爱,但不爱他吧,又确实不爱。”


    云竹静静地听着,写字声音随之减小。


    “南南刚出事那会,他爹妈带着他到处跑到处求医,花了不少大价钱,但一点效果也没有。后来有了颂颂,我闺女就把重心放在颂颂身上了。”王婆婆看过来,拍拍手掌手背,“你说这俩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咋有不疼老大只疼老二的?后来一听南南情况有所好转,又忙着生意回去了。”


    云竹这时十分迫切想问问谭以南得的什么病,但良好的素质告诉她不应该打探别人的隐私。


    如果真想知道,谭以南会告诉她的。


    没有告诉就说明,这件事情不适合对她说。


    听着王婆婆念叨,话头又转移到云竹身上,“你这几天在学校咋样?上课能听懂不能?婆婆没上过高中,也不咋么识字,我听王大妈家的老大说,咱们这的高中又苦又累,起早贪黑,丫头你能受得了不?”


    “能受得了,能受得了。”云竹头一次听到有人关心她的高中生活,心中不免滋味感慨万千,“都习惯了。”


    “还是那句话,你身上有伤,能不跑操就不跑操啊。”


    “我都给老师请假了,婆婆放心。”


    “好孩子。”


    *


    好孩子云竹等王婆婆做完饭下去接谭以南上来,她偷偷溜进房间,坐在床边打开手机,看一下今天是几号。


    距离谭以南的生日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这半个月,能干什么呢?


    主要是,云竹也没有钱去买什么贵重礼物,做diy手工艺品,男生会喜欢这种吗?


    不如去问问王婆婆。


    但是婆婆现在不在家。


    从未听说过谭以南在学校玩得好的朋友,和她一样,独来独往惯了,是大部分学生中的异类。


    这种被排挤的感觉,十分熟悉,云竹也惺惺相惜了起来。


    两个人惺惺相惜的距离越来越近。


    “嘎吱——”门打开。


    云竹愣怔着看到门外的人,“……怎么只有你回来了?”


    话刚说出口便大感不妙。


    她又把双手背后,轻轻扯着衣袖,“你回来了。”


    雨水沿着修长的手指节流淌,透明流动显得骨感美。点点水珠汇聚在黑色雨伞尖,谭以南动手轻轻甩几下,冒着寒气的雨滴打在地面上。


    “嗯。我回来了。”谭以南淡淡道,他顺势把湿透的雨伞收在一旁,搁在门后的墙角处。


    云竹说不出话来,想说点什么缓解下气氛,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眼神中浸透了雨雾,水光流转,这双眼睛的主人继续说道:“怎么不说话?不欢迎我么?”


    云竹被噎了一下,“欢、欢迎。”


    原来事情根本没有她想得那么坏,没有她想得所有发展进入了死胡同。负面情绪酝酿的大作用,只是把当时弱小无助的她逼进了死胡同。


    云竹终于发自内心笑出来,笑得荡然,“欢迎回家,谭以南。”


    谭以南右手抵着唇旁,轻咳几声,“你所在的地方,就是家的位置。”


    云竹只敢用余光瞥他。


    他双目凝视云竹。


    “在医院躺了很多天,刚开门的一瞬间,家具摆放都焕然一新,没有看到你,还以为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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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会搬家的,这里有我们三个人在,这是一个普通的、温暖的小家。”


    “嗯。”


    “你只会说嗯。”云竹扭头看过来。


    “好。”


    “……”云竹哑然无声。


    共同经历了患难死别,云竹倒是对谭以南也没有那么怕了,回想起王婆婆说的话,“你下个月过生日吗?”


    “对。”


    云竹坐在椅子边,双手托腮,“过十八岁吗?好快,你的十八岁一定是明亮璀璨的。”


    “明亮璀璨,没有那么明亮。”


    “怎么会?你家境首先就不差,我听程慕说,你原先学习很好,学什么东西都快,说明先天学习底子就不错,长大后出国留学什么的,学历镀一层金,也能在社会上混得不错。”


    “我不会出国。”


    云竹笑了,“真稀奇。”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能活一天是一天。”谭以南没给云竹追问的机会,又说,“那你呢?”


    “……不知道,这我没有考虑过。”云竹抬头看着天花板上慢悠悠旋转的风扇,“我这个水平,稳定发挥的就是本科,我还不知道将来去哪个城市发展。如果高考时助听器再出什么差错,我心态会崩塌的。”


    云竹歪头瞧他,“你不出国,在国内哪个省发展?”


    谭以南眸光微动,“没想过。”


    云竹打开手机,“我看了看日历,下个月月初正好是周日,生日准备怎么过?”


    谭以南说:“平常过,和普通日子一样。”


    云竹:“那你生日的那天下午,来筒子楼的后喷泉公园一趟,我有东西要给你。”


    谭以南:“生日礼物?”


    “对。”


    谭以南刚想说不用,但是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同意了。


    谭以南只好又问:“我过生日这件事,姥姥跟你说的?”


    “嗯。”


    “你不也是?复读机?”


    “……我才不是复读机。”云竹笑着想哭,这估计是老人说的乐极生悲。


    云竹眼角泛出泪花,她转身走进卧室,“谭以南,你还疼吗?”


    “不疼。”起码现在不疼。


    “对不起。”云竹深吸一口气,“我活了这么多年,有些道理,我都懂,但是我还是明白,那个人是我亲爹,他犯下的错误,我也有一定责任。都说父债子偿嘛。”


    “责任不在你。”谭以南冷静说,“但是如果道歉能让你莫名拥有的负罪感减轻,我可以勉强应下。”


    “他伤你,伤得深不深?”


    “还好,不太深,我年轻气盛,很快就痊愈了。”


    惜字如金的人终于话多了一次。


    “我听苏……我妈妈说,他这个人骨子里就坏,你以后见到他,赶紧跑,不要想着和他斗殴,你会受伤,会疼,王婆婆见了也会心疼你。”云竹难得板起脸,眼底倒映出认真的亮光。


    “嗯,好,听你的。”谭以南想都没想答应了,“那你呢?”


    “我?”云竹以为他在说遇到坏人的反应,“和你一样,都是青少年,力气抵不过成年人,肯定看到他就跑。我那个爹,不是好人。”


    谭以南斜靠在墙边,盯着坐在凳子上的云竹,白炽灯从头顶倾泻而下,两个人都落了满身的银辉。


    “不,我是说,你看到我受伤,你也会像姥姥一样吗?”


    云竹眨眨眼,“什么?我虽然没有钱,但照顾人的能力还是有的,王婆婆她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我可以来帮忙。”


    一口气话说太多,自己上一秒说的什么也忘的一干二净。于是自顾自地根据逻辑补充完整回答。


    谭以南听闻后,唇中吐出两个字,“笨蛋。”这都听不懂。


    云竹挠挠头,这时格外冷静,心理素质得到生死般的锻炼后,整个人也变了许多。意识到有些事情不能兜兜转转,直接说出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比如——


    “要是我看到你受伤,我会比王婆婆更心疼你。”


    侧着看,谭以南原本正常起伏的胸膛倏地停下。


    他的面孔隐没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