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Chapter 18

作品:《小山竹[校园]

    自从那次通话后,谭以南把父母电话双双拉黑,包括谭之颂的电话手表账号。至此,那一通怒骂的电话挂断后,后三天手机跟中了病毒一样,时不时有电话打来。


    谭以南扫一眼电话号,骚扰电话直接挂断,家人的电话号码也抬手挂断。


    亲人里,他只留了姥姥的电话号码。


    事实证明,社交圈少了,麻烦事自然而然地也就少了很多。今年过年也不一定回去,不用走亲戚,不用和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们套近乎。能像现在一样好好的活,在姥姥家里包饺子,配小菜,日复一日,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然而平淡生活出现转折。


    他到姥姥家的第一天,遇到了一个腼腆的……小哑巴,可以说是缺心眼——第一次敲老家门,还以为是认错家门了,后来才知道是过来讨饭的,看样子家里人也不管她。


    怎么会有和他这么像的人?


    谭以南无力地笑笑,都是命运的弃子,街道上的流浪野犬。


    巴掌脸,一双杏核眼,瘦的只剩下骨架似的,整个人像闷闷的小葫芦,严谨点,又像是老实沉闷的山竹果实,暗紫色的果皮,被人打了一顿也看不出什么。


    看到他只会低着头,沉默寡言,连开口和人对话都需要勇气。


    不知道还以为是小哑巴。


    怎么被欺负成这样?谭以南打心底发出疑问,但很快抛之脑后,无关紧要的问题和接下来的日子无关。


    听不见声音,原来是有听力障碍,家里人连个助听器都不舍得买一个。谭以南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自掏腰包买了个助听器送给云竹。现在想来,也分析不出原因。


    可能是一时兴起吧,但是这个念头又存在好久了。


    问了姥姥才知道,小山竹果子估计要寄住在老家。谭以南没管,又不是住他房间里,怎么着都行。姥姥便私下偷偷板着脸,一板一眼地和谭以南说,你这臭脾气,不许欺负人家小姑娘。谭以南听了只觉得好笑,有人欺负她也会觉得没意思,只会掉眼泪把困难打碎往肚子里咽,不会反抗,不会挣扎。


    谁知王婆婆嘴皮子厉害得很,瞪着眼睛说道:“那还不珍贵吗?被欺负成这样,也没有自残威胁或报复社会啥的,哭了只有自己哭,没人哄,这丫头打心底就是个善良的娃娃。”


    谭以南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茶几擦到一半,灰色烂毛巾抹布无力地搭在桌面上,干净的那一部分在灯光下反射|出锃亮的光。


    停留片刻,骨节分明的手指扔下抹布,去狭小的卫生间洗洗手,透明水流静静淌在手指关节之间,谭以南盯着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也记不清了,是五分钟,还是十分钟,都忘了,他的记忆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也忘了。好似从某一天的某一刻开始,他的命运便开始播放。


    他目光扫到冰箱旁边的被剪开的矿泉水瓶,半个农夫山泉下半个空瓶内盛满了土壤,土壤表面中央有一两点嫩绿点缀。


    “家里怎么还长野草?”谭以南走出洗手间问道。


    “啥野草?是我种的菜吧?!”王婆婆闻声赶来,朝他的目光瞥一眼,“噢,是云竹那丫头种的向日葵。”


    谭以南仍然不解,“种向日葵,屋内采光不好。”


    王婆婆摆摆手,“你就让她种吧,我当时也这样问她,人家姑娘说,这棵向日葵苗苗就是她自己,苗苗能活多久,她就一定能撑过去这段艰难的时光。”


    谭以南失笑,但笑的力气也没有了,脸上挂着厌世的漫不经心,“她艰难什么?”


    王婆婆叹了口气,“你这孩子……问得真狂。”


    “我怎么狂?只是问一下,姥姥不想回答,那就不答。”


    王婆婆蹲着,手指拨了拨向日葵的嫩芽,“唉……这件事瞒不了多久,我都看到了,这几天也打算,让云竹丫头做个心理准备,但总是话到嘴边,不知道咋说。我这心那,一抽一抽的,你说你们这俩娃娃,咋活得真难?”


    谭以南没理,转身离去。


    王婆婆独自哀叹几声,至于她在惋惜什么,只有年老的女人一个人知道。谭以南觉察到她心情不佳,去烧了一壶水,客厅响彻烧水壶的喘息。


    老年机的凤凰传奇铃声打断烧水壶的悲泣。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谭以南闻声一瞥来电人,默不作声。等到王婆婆过来,才烦躁的说一句:“是我妈。”


    “诶呦,那接,你接,我刚洗完手,手湿着呢,不敢接电话。”王婆婆两眼发光,丝毫不知道谭以南和他妈妈的矛盾。


    谭以南欲言又止,见王婆婆起身去了卫生间擦手,只好起身拿起老年机,接通电话。下一刻,熟悉的妇人声音传来:“喂?妈,是我。”


    客厅里烧水壶的不再为云竹悲泣,转变为破碎的母子情悲鸣。


    “喂?喂喂?听不见声音吗?我就说该换个老年机啊,这都多老的牌子了,咱妈不愿意换,那又有什么法子?”


    谭以南依旧一字不吭。


    还是王婆婆急急忙忙擦完手,一路赶过来,拿过手机,“哎哎,来了来了。”


    “妈你在啊,我刚刚还以为你这手机又出毛病了,接通了听不见声音。”对面的女声顿了顿,背景音嘈杂,偶尔有摩托车呼啸而过的声音,“我们现在在路上,等会回老家,这不快国庆节了吗?我们公司估计还会加班,提前来看看你,顺便看看南南。”


    王婆婆大为惊喜,情不自禁把手机免提开到最大,就为了让谭以南听得更清楚一些,“诶好好好,那你们晚上在不在这里吃饭啊?我给你们做点汤面条,啊,西红柿鸡丝拌面,家里还有几箱纯牛奶,啊。”


    “不了不了妈,我们在这坐一会就走,等会还要送颂颂上兴趣班呢。”


    两人电话里叙叙旧,谭以南实在没心情听,起身离开,他对拥有血缘羁绊的一家人是有感情,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种种事件的性质变化而淡薄。用父母的话说是,白眼狼,谭以南听后笑了,说自己确实是白眼狼,没有和弟弟一样有讨人喜欢的性格,不会说排场话,他觉得酒场上的大人们都虚伪做作。


    白眼狼是怎么养出来的?他们丝毫不提,是从什么时候变成所有人都讨厌的模样呢?谭以南忘记了,记忆里变得如此差劲,有利有弊,反正利的那一端好,烦恼的事情通通忘掉,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南南,你去哪啊?等会你爸妈还有你弟都回来了,他们都关心着你呢,你去哪呢?”王婆婆从沙发上坐起。


    “出去透透气。”


    “那你早点回来啊,过半个小时你爸妈都到家了。”


    谭以南听到那一家三口回来的消息,跟吃了蚊子一样恶心想吐,披上外套,戴上棒球帽,头也没回地出门。


    出了门,没拿药。


    没心情管了。


    *


    一路上没碰到熟悉的车牌号,谭以南出门前把手机开启静音模式,联系方式删了,丢进外衣口袋。


    夕阳晚斜,层林尽染。红星小镇后靠顶云山,一过了下午六七点,一层浅色金纱轻轻笼罩在虬枝树冠,风吹不散。


    路边小摊有卖冰红茶,谭以南随手一掏口袋付钱,拧开喝几口,找了个石阶拾阶而坐。


    上次赴京求医,花了大价钱,碌碌无为,吃了几板药,输了多少液,谭以南已经无力去想,认真去想脑子有关的记忆也是一片空白。究竟什么时候变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谭以南不得而知,又是从什么时候在父母口中听到浪费钱这三个字?


    父母都是江浙沪的有钱人,他独自前往这破小镇,有什么好处谭以南也说不上来,那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真实感,起码让他在后续飘摇不定的这几年里活得自在。红星小镇没有像富贵之家的奢华,没有回家之后踩在纯绒地毯的暖实感,这里的地板是市场上最不起眼的浅黄色地板砖,姥姥家甚至壁纸也没有,白刷刷的墙壁倒显得家里充满生活气。


    母亲之前要带姥姥一起回那个毫无感情的家定居,但被姥姥一口回绝,说年纪大了就像待在这每天摇着蒲扇坐在长椅上晒太阳,想清晨去菜市场看活蹦乱跳的家禽和新鲜蔬菜,喜欢和老婆子老爷子们砍价。


    起初谭以南不理解,后来到了这里住了一大半时间逐渐意识到这才是好的,才是最适合他的日子。


    台阶上蚂蚁爬行,谭以南为蚂蚁爬行的必经之路挪了挪坐位,他又觉得没必要,于是站起身,两三下甩甩袖子,把长袖整整拉得严严实实。他低头,确定胳膊上看不见细细密密的小红点之后,才缓缓退到废弃的小卖部内。


    刚刚在拐路口,看到云竹举着电话往这里跑来。


    现在可不是见面的好时间。谭以南完美伫立于小卖部的推拉门阴影处,目前夕阳下沉,光照正是强烈,显得光影交合两面落差色感更大。他静静地垂着眼,在窗户边盯着一路小跑、挎着帆布包的云竹。


    “到底什么情况……?”云竹喃喃道,她挂了电话,反手装进书包里。正要她再打一个电话回去,又想到王婆婆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情况,或许是她那边的家人们来探望她,这时候贸然回去一定会给王婆婆衬得不好看吧……她单单一个外人,不好插|进别人的生活。


    于是,云竹挎着帆布包,原地跺了跺脚下的灰尘,巡望四周,找了个地方歇脚。


    就在这里等一等,等半个小时后,等王婆婆给她打电话后就回去。


    不给别人添麻烦。


    女孩娇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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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身影渐渐在谭以南瞳孔里放大,校服衣角在微风抚动下灵动。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最终,云竹坐在了刚刚谭以南休息的石阶上。


    她和他,仅有一墙之隔。


    人在闲下来时总会多想,陷入回忆破碎的裂缝。


    乌黑的瞳孔在漆黑环境下,云竹的身影完美和谭以南眼底仅剩的一抹微光重叠。一抹薄光从天边洒出,轻轻抚在云竹脸颊边。


    谭以南愣在原地。


    云竹愣在原地。


    谭以南在看她。


    云竹在看地上爬行的蚂蚁。


    云竹的第六感向来强烈,向四周看看,下意识摸摸耳边的助听器,“没看到有人啊……怎么感觉有人在这里?算了,可能是过路接送小孩的家长。”


    帆布包里有王婆婆做的半个烙饼,云竹翻开包里最外面的夹层,撕开一小点碎沫沫,两指搓搓均匀洒在蚂蚁过往路边。


    反正她饱了,饼发硬,不如给需要的。


    这半个小时属实难熬。


    云竹双手托腮,盯着两三只大个头蚂蚁搬运烙饼碎屑。没有什么可倾诉的人,现在也不好觍着脸去找程慕,她这个性子,自然也不会去找王婆婆说,一是年龄代沟大,二是骨子里认为不能把坏心情带给别人,哪怕是对自己很好的人。


    久而久之,云竹便养成了固定时间写日记,或对着具有安全感的物件发呆倾诉。王婆婆家里,她种的那一两棵小向日葵,也可能是小油葵,能活着就行,能开花更好,管它什么品种。云竹每天放学,趁着王婆婆去厨房做饭时,蹲下|身子看着生命力十足的小苗苗自言自语。


    这个行为挺神经的,她想,不叨扰别人就好了。


    “你说,我是不是挺差劲的?”云竹捡起地上的一根小树枝,往地面上划来划去。


    谭以南呼吸一滞。眼神依旧粘在她身上,却见云竹没有回头。


    “助听器是谭以南送我的,王婆婆也是看我可怜,让我在她那里吃饭睡觉。”云竹刻意小点声,怕说话声音大吵到搬运粮食的蚂蚁。


    云竹仰起脸,看向卡在两栋楼之间的红日,“我好像真的很差劲。自己什么也不会,什么也做不好,学习……学习之前还好,后来一般,刻苦努力也比不上有天赋的人,我好羡慕他们啊,而且我没什么才艺,没什么闪光点。”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难过,只是迷茫地不解。其实,云竹知道班里有和她一样刻苦努力念书的同学,但每次考试老是和别人差一大截,上次考试加上丧失的英语听力分,也是会被分到火箭班垫底。还是最差的,最不起眼的人。


    她打心底佩服那些整日里不好好学也能考上大学的学生,命运为何如此戏弄人?


    “我不明白……”


    “但我也不甘心。但是,不甘心又有什么用?”


    “我的助听器也是别人送我的,谭以南是不是看我可怜才这样?我很感谢他,但是有时候我感动的连一句最普通的谢谢这两个字我也说不出来,就跟过年时父母逼着我去给亲戚们问好一样,说不出来话。”


    “有时候我会想妈妈是不是不应该生下我……?我聋了一只耳朵,内向,不喜欢社交,没多少朋友……这回也是一个朋友也没有了,不是让父母感到骄傲的孩子。”


    张口的瞬间,一字一句将五味瓶打翻在地,气氛弥漫着苦涩的味道。


    “蚂蚁听不懂,听不懂也好,要是能听懂人类的语言那就稀奇了……”云竹又在自言自语,她跟说梦话一样,写作文也是如此,梦到哪句写那句,不过脑子,是天赋吗?那大概率是流水账天赋,好在不用细想也能滔滔不绝写四五张作文纸,坏就坏在,一眼看下去,没什么好看的。这是云竹自认为。


    红日高温融化云层,紫红色搅混着光照一泻而下,云竹望天,她总觉得,过不了多久,她会在天上看到熟悉的一切。是什么呢?无从得知。


    云竹手机铃声响起,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妈妈,我在。”云竹接通。


    “云竹,你这死丫头放学了不回家,搁哪鬼混呢?”苏琦这回语气倒是没有那么飘飘忽忽,云竹确切地听了一遍,妈妈没喝酒。


    “……”云竹脑子里疯狂筛选合适的谎言,“课本忘在学校了,我刚刚去拿回来,现在在回家路上。”


    “这破记性,学习都记不住,将来还指望你干啥呢?!”苏琦没好气吼了一句,接下来说的话让云竹怔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我去外地出差几天,跟你说件事,不然我良心过不去。“


    ——“你这几天放学回家,小心一个男的,中年人,又高又壮,秃头,头顶有块疤痕,见到符合这四个特征的人,赶紧躲,躲不过就跑,听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