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对峙
作品:《金陵保卫战:全网誓死不退!》 沉重的木门终于在陈乔治和几个男生用尽吃奶力气的推动下,猛地合拢。
粗重的门栓带着刺耳的摩擦声被迅速插上,仿佛隔绝了外面那个吞噬一切的地狱。
“呼…呼…”
院内,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粗重的喘息声。空气凝固了,沉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十几个歌妓惊魂未定地挤在狭小的前院,或瘫软在地,或互相搀扶,艳丽的旗袍沾满了污泥、草屑和不知是谁的血迹。
她们的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已被泪水、汗水和恐惧冲刷得面目全非。
脂粉的甜腻香气混合着浓重的汗味、血腥味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污浊感。
教堂大堂门口,十几个女学生如同受惊的小鹿,紧紧挤在一起,眼神里充满了戒备、鄙夷,还有更深的、被侵犯了“安全领地”的愤怒。
她们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那些闯入者身上。
死寂。
刚才门外的哭喊、院内的混乱仿佛是一场戛然而止的噩梦,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和尖锐的对峙。
“咳咳…”
最先翻墙进来的那个歌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她捂着摔痛的腰,脸上带着一种底层人特有的韧劲和泼辣。
环视着那些盯着她们的学生,声音沙哑却带着不甘示弱的挑衅:“看什么看?没见过逃命的啊?都是国人,躲躲鬼子的刀,不行吗?”
这话像火星溅入了油锅。
“谁跟你们一样!” 一个梳着齐耳短发、面容清秀但此刻因愤怒而扭曲的女学生猛地站出来,声音尖利得刺耳,“这里是教堂!是学生避难的地方!你们…你们这些…脏了这里的地!会把鬼子引来的!你们赶紧出去!”
“对!出去!出去!”
“这里不欢迎你们!”
其他学生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纷纷附和,恐惧转化成了攻击性。
歌妓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敌意和侮辱激怒了。
恐惧暂时被愤怒压过。
“放你娘的屁!” 另一个年纪稍大的歌妓叉着腰,毫不客气地回骂,“学生了不起啊?学生命就比我们金贵?鬼子来了,刀砍下来,管你是学生还是婊子!都得死!”
“就是!你们有地方躲,我们就活该被鬼子糟蹋砍头?”
“都是爹生娘养的,谁比谁高贵?”
污言秽语和激烈的指责瞬间在小小的院落里炸开。
学生们坚持着清白与安全的阵地,歌妓们捍卫着求生与“平等的尊严。
双方壁垒分明,情绪激动,小小的教堂前院,成了沦陷区里一个绝望的、充满敌意的微缩战场。
小小途涂被夹在这两股汹涌的敌意中间。
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感受过这种基于身份和处境的、赤裸裸的歧视与对抗。
他张了张嘴,想说“大家都是自己人,应该互相帮助”,但自己现在可是个外国人,完全没机会开口。
两边激烈的争吵声浪瞬间就把他的声音淹没了,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悲伤。
陈乔治焦头烂额,他挡在双方中间,徒劳地挥舞着手臂:“别吵了!都别吵了!鬼子就在外面!你们想把他们都招来吗?!”
但他的声音在愤怒的声浪中显得那么微弱。
就在这时,那个最后被拉进来的、气质与众不同的女子玉墨,轻轻推开了搀扶她的姐妹,站直了身体。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激动地争吵,甚至脸上也没有太多愤怒的表情。
她只是理了理散乱在额前的鬓发,尽管动作有些狼狈,却自有一股沉静的力量。
她的目光像冰水一样扫过情绪激动的学生们,最后落在那个为首的短发女生脸上。
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看透生死的疲惫,以及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吵够了没有?” 玉墨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破了喧嚣的泡沫,让整个院子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缓缓向前走了两步,高跟鞋踩在冰冷的泥地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咔哒”声。她看着那些年轻而充满敌意的面孔,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你们觉得我们脏,觉得我们晦气,怕我们引来鬼子,连累你们……没错。” 玉墨的声音异常清晰,一字一句,敲在每个人心上,“我们是从秦淮河上来的,是你们看不起的下贱行当。”
“可我们也是人,也怕死,也想活命。”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歌妓惊惶的脸,又回到学生身上:“这门,是我们拼死闯进来的。现在,鬼子就在外面,这门一旦开了,我们出去是死路一条,你们以为这门还能再关上?鬼子会放过你们这些干净的学生?”
学生们被她直白而残酷的话噎住了,脸上血色褪尽。
“这教堂,” 玉墨抬头,看了一眼那哥特式的尖顶,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显得格外阴郁,“挡不住鬼子的炮弹,也挡不住鬼子的刺刀。它现在能挡住的,只有外面那些零散的、还没发现这里的畜生。”
她重新看向学生们,眼神锐利如刀:“你们要赶我们出去,可以。等天一亮,我们自己走。是死是活,各安天命。但在这之前”
玉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谁再敢嚷嚷一句赶人,或者动我的姐妹一根手指头……”
她微微停顿,目光如寒冰般扫过每一个学生惊惧的脸,一字一顿地吐出后半句:
“我就打开这扇门!大家一起死!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儿!”
死寂。
比刚才更彻底的死寂。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在为这凝固的绝望伴奏。
玉墨站在院中,旗袍撕裂,发髻散乱,却像一尊浴血的罗刹。
她的话不是威胁,是陈述一个同归于尽的残酷事实。
求生的本能和对死亡的恐惧,终于压倒了学生们心中那点可怜的优越感和洁癖。
她们惊恐地看着玉墨,又看看那扇紧闭的、仿佛随时会被撞开的大门,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连陈乔治都愣住了,他看着玉墨决绝的背影,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这个风尘女子骨子里的刚烈与可怕。
小小途涂则完全被震撼了。他看着玉墨,那个在混乱中依然保持着惊人冷静和魄力的女子。
院中的对峙并未结束,只是从激烈的争吵,变成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对峙。玉墨用最极端的方式,暂时稳住了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