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沉修觉得自己看过结婚照后还能坚持放手，真是有点了不起。


    可惜，可惜他们遇见的时间太晚了。


    如果在他刚觉醒时就遇见……算了，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到了最后关头男人反而极其果断。


    他给女孩喂的安眠药可以让她毫无所觉地睡两天。


    秦沉修抱起穿着婚纱的妻子，下楼，坐上车。


    清晨的城市，安静得似乎只有他们和太阳醒着。


    秦沉修把雾宁放到副驾驶，打开车载音乐，找了一首妻子很喜欢的公路歌曲，开车驶离别墅。


    太阳在他们身后逐渐升起。


    竟有种别样的浪漫，好像他们在抛却一切逃婚，奔向自由之地。


    秦沉修来到雾宁最初住的公寓。


    原样保持，恍如时光没有在此发生作用。


    两天后，秦沉修最后一次给妻子梳洗打理，看着妻子肌肤上完全消退的吻痕，抱着婚纱离开。


    “你开始吧。”


    男人一路极为冷静地回到别墅，抱着婚纱坐在沙发上发呆，直到系统喊他。


    【记忆全部清空了。】


    系统嘟哝着，【我可是冒着违反规定的风险这么做的哦。】


    这一次不再是只抽离情感记忆，而是把这个世界的一切记忆全清空。


    这里对雾宁来说将是完全陌生的。


    秦沉修眼珠动了动，“……你只要确保百分百清除就好，总部不会拿住这种小问题不放，它们还等着雾宁去其他世界，清空记忆并没有坏处。”


    系统当然知道这个。


    它只是看男人现在几乎去了一条命似的模样有些可怜，【抱歉啊，我没有权限清空你的记忆。】


    秦沉修浅浅笑起来，嗓音沙哑低沉，像一把砂砾洒在干涸的河床上，“你不愧是她的系统，真可爱。”


    对他说什么抱歉呢。


    系统在空间里心情复杂，它一边等待宿主苏醒，一边偷偷跟同事说着什么。


    几分钟后，系统捕捉到雾宁的意识，【她要醒了。】


    秦沉修眸光贪恋温柔地注视在屏幕上。


    看妻子茫然地睁开眼，坐起身，挠了下脸又抓抓头发拂开。


    这些小动作和以前一模一样。


    雾宁迷茫地打量周围，“……阿统？”


    【在。】系统忙应声。


    “太好了你在呀，”雾宁下床在屋里转悠，“看来这次任务没那么危险嘛，我们在哪？任务对象的信息呢。”


    【啊有件事得告诉你，这个世界因为主角觉醒崩坏，总部决定暂停活动进行修补，你不用做任务，而且能在这休假几天等总部召回哦！】


    系统努力装出欢天喜地的声线。


    应该是好事啊，可是它怎么感觉心里有点沉重和惋惜。


    雾宁惊喜地愣住，满脸笑意，“真的啊？！太棒了！休假几天？”


    【一周左右，这是原主的单身公寓，而且她是富家千金，现在父母去世也没有别的人际关系，很适合休假！】


    系统越说越有点想哭。


    雾宁欢快地在屋子里转圈，兴冲冲地去浴室看看自己，然后换衣服准备出门，“我真的好久好久没有来到现代世界玩了！”


    没有人能在带薪假面前说不！


    系统偷偷抹眼泪，【真是太走运了我们这次，而且这次行动不会计入档案，保证你的任务成功率，还不用扣奖金。】


    雾宁对这个倒不是很执着，已经捧着手机夸张地喜极而泣了，“阿统！看！手机！”


    系统难过又高兴，【你醒之前我找了一些游玩攻略，我发给你看。】


    其实是那个男人做的。


    雾宁是个不喜欢做游玩攻略的，闻言幸福地捧着脸夸系统贴心，“……谢谢阿统！”


    秦沉修在监控里看到妻子的笑脸，苍白面孔上也浮现一些笑纹。


    真是容易满足啊。


    雾宁出门了，天气凉爽，楼下就是地铁站，吃喝玩乐都在方圆五公里之内。


    “原主真是好会买房子呢。”女孩雀跃地跳下台阶。


    系统心酸得没法应和。


    好痛，这就是爱情吗。


    雾宁去水族馆打卡的时候，系统还以为秦沉修会在暗中出现，但它找来找去都没有。


    【喂，你没有来看她啊？】


    秦沉修在隔壁别墅的地下室，独自面对数百张屏幕，闻言笑笑，“你就当我是自恋吧。”


    “我如果出现，她一定会一见钟情，那就糟糕了啊。”


    系统心想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的表情差成什么样啊。


    完全就是被抛弃丢弃遗弃的男鬼啊！


    “海洋馆的人鱼表演要开始了，提醒她去看吧。”秦沉修转开话题。


    如果还藕断丝连出现在她面前，看她恍神的表情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不做这一切。


    男人不去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受不了，仅此而已。


    他受不了的，不是面对面却要擦肩而过当陌生人。


    不是只能隐在暗处看着妻子，无法陪伴在她身侧。


    不是时时刻刻想到他们注定分开的结局……


    秦沉修受不了的是，他的爱人终于有那么一次可以在无数个身份里找到她自己，却只能维持短短数天的时间。


    下一次完完全全做她自己，又要多久才能等到呢。


    生命的长河对他们而言永远望不到头，他的爱人无数次涉入别人的长河中，需要多大的努力和定力才能不被淹没。


    秦沉修自己越是做不到，就越是心疼怜惜和赞叹佩服妻子。


    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保持妻子的任务成功率，让妻子最后再享受一周自我的时间。


    诚然，他做这个决定没有通过妻子的同意，但现在女孩的雀跃和开心已经说明，他做得很值。


    秦沉修不想再看。


    他关闭了所有的监控屏幕。


    回到别墅，秦沉修开始一点点整理妻子遗留下来的物品，然后烧掉。


    他自己，算不算一件呢。


    如果他的生命也能终结在这一堆灰烬里该多好。


    那该是多么的温暖啊，如妻子的怀抱一般。


    雾宁在城市里游玩，秦沉修在别墅里烧遗物。


    男人在收拾衣帽间的时候看到自己有件西装的袖子被折起。


    这一定是妻子的小把戏。


    他心尖骤然抽痛一下，然后轻笑着走过去，拿下西装穿上。


    这是他们结婚时他穿的那件。


    手插进口袋，男人蓦地僵住。


    他浑身发抖，苍白的脸颊开始浮现情绪激动的红晕，哀求的眼神里写满抗拒。


    不要。


    不要让他在这种时候再发现妻子留下的惊喜。


    求求了，不要。


    秦沉修多想这一刻的空气是剧毒，让他窒息失去五感，让他死亡不再痛苦。


    可他还是颤抖着拿出来了。


    痛苦着满足，这五个字真是秦沉修如影随形的魔咒，永生无法摆脱。


    视线模糊又清晰，反复几次，秦沉修才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一封信，粉蓝色，画着爱心。


    ——那是妻子给他写的情书，落款是“海边度假屋，我在看书，而你在给我做手链，老实说你品味真不错呢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