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无声的口型，如同九天之上的神谕，又似九幽之下的审判，清晰地烙印在了楚岳和所有南楚将领的瞳孔之中。


    ——该，上，路，了。


    刹那间，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寒，让楚岳浑身猛地一颤，险些再次瘫软在地。


    他怕了。


    是真的怕了。


    这个李轩，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他不是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妖孽！


    “他……他想干什么？”楚岳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死死地抓住身旁主将陈叔远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血肉里，“他城里只剩下不到四千残兵，他……他竟然敢主动出城？他疯了吗？！”


    陈叔远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疯了？


    或许吧。


    可就是一个这样的疯子，一拳，便击溃了他们五万大军！


    一个这样的疯子，用一种他们闻所未闻的方式，破解了南疆万毒门最阴狠的“腐尸蛊”！


    在这样的神魔面前，用常理去揣度他，本身就是一种愚蠢！


    “太子殿下，不必惊慌！”那名神秘的蒙面女子强自镇定地开口，她的声音依旧冰冷，但仔细听，却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他这是在虚张声势！我承认，他破解‘腐尸蛊’的手段，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但他城中只剩下残兵败将，人人带伤，此番出城，不过是想用他那妖法，吓退我们罢了！”


    “只要我们稳住阵脚，凭我们剩下近三万的大军，耗也耗死他！”


    她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让楚岳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


    对！虚张声势！一定是这样！


    他李轩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他手下那些，可都是凡人！


    “传令下去！”楚岳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声色俱厉地吼道，“全军戒备！结成圆阵！弓弩手在前，长枪兵在后！本太子倒要看看，他区区几千残兵，如何冲破我数万人的军阵！”


    “谁敢后退一步，立斩不饶！”


    “咚！咚！咚！”


    南楚军的战鼓声再次响起，但那声音却有气无力，充满了迟疑与恐惧。


    数万南楚士兵手忙脚乱地开始结阵，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与不安。他们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瞟向那个正缓缓逼近的银甲身影，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庆阳关的大周将士！


    他们的数量虽少，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燃烧着一种名为“狂热”的火焰！


    他们的殿下，是神！


    是带领他们走出绝望，创造奇迹的战神！


    为神而战，何惧一死！


    李轩一马当先，身后，是萧凝霜、铁牛、慕容拓，以及那三千多名劫后余生、战意冲霄的铁血将士！


    他们在距离南楚军阵约莫两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整个战场，再次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李轩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对面那黑压压一片、却军心涣散的南楚大军，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


    他没有立刻下令冲锋，反而从马鞍上解下一个水囊，在数万人的注视下，拔掉塞子，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


    喝完，他甚至还惬意地抹了抹嘴。


    这个简单的动作，落在南楚军的眼中，却不亚于一道晴天霹雳！


    “他……他喝了水！”


    “是庆阳关的水！他竟然没事！”


    “天啊！‘腐尸蛊’真的对他没用！”


    蒙面女子精心布置的、本以为万无一失的釜底抽薪之计，在这一刻，被李轩用最直接、最羞辱的方式，彻底击碎！


    南楚军阵中，最后一点侥幸的心理，也随之土崩瓦解。


    “楚岳。”


    李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


    他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那个躲在层层护卫之后、脸色惨白的南楚太子。


    “本宫很好奇，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觉得，凭这些歪门邪道的阴诡伎俩，就能胜过本宫？”


    “你们引以为傲的血神祭祀，在本宫看来，不过是个笑话。”


    “你们奉为绝杀的‘腐尸蛊’，在本宫眼中，更是如同儿戏。”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一股无形的、磅礴的威压，如山岳般朝着南楚军阵碾压而去！


    “在本宫所掌握的、你们永远无法理解的力量面前，尔等，不过是一群稍大一些的蝼蚁罢了！”


    “现在，本宫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


    李轩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龙吟剑，剑尖遥遥指向楚岳。


    “交出楚岳，和那个藏头露尾的女人。”


    “本宫，可以饶你们不死。”


    他的话，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巨石，在南楚军中激起了轩然大波！


    无数士兵的脸上，都露出了意动的神色。


    他们已经彻底丧失了斗志，如果能用两个人的命，换取自己活下去的机会，他们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


    “不准动！谁敢动！”楚岳感受到了周围那些动摇的目光，吓得魂飞魄散，他拔出腰间的佩剑，歇斯底里地尖叫道，“本宫是南楚太子！未来的皇帝！你们敢背叛本宫，就是背叛整个南楚！你们的家人，你们的九族，全都要死！”


    然而，他色厉内荏的威胁，在此刻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看来，你选了死路。”


    李轩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他不再废话，龙吟剑向前猛地一挥！


    “全军——”


    “冲锋！！”


    一声令下，如同惊雷炸响！


    “杀！！”


    “为殿下尽忠！！”


    三千多名大周将士，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他们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丝毫的恐惧，化作一道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朝着那数倍于己的敌人，发起了决死冲锋！


    这一刻，他们不是在作战，而是在朝圣！


    “放箭！快放箭！”


    陈叔远凄厉地嘶吼着，指挥着弓弩手发动攻击。


    一时间，箭如雨下！


    但，大周的将士们，却仿佛悍不畏死一般，他们举着盾牌，迎着箭雨，脚下的步伐没有丝毫的停顿！


    不断有人中箭倒下，但后面的人，会立刻踏过同伴的尸体，补上他的位置，继续向前！


    他们的眼中，只有前方！只有敌人的帅旗！只有那个带领他们创造奇迹的身影！


    “挡住！给本帅挡住他们！”陈叔远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


    他从未见过如此疯狂、如此悍不畏死的军队！


    这哪里是人？这分明是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轰——！！”


    终于，两股洪流，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鲜血，瞬间染红了大地！


    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响彻云霄！


    然而，战局的发展，却让所有南楚将领都感到了绝望。


    他们的人数明明占优，但在大周将士那股同归于尽的疯狂气势面前，他们的军阵，竟然一触即溃！


    那些平日里还算精锐的南楚士兵，此刻却像是待宰的羔羊，被大周的虎狼之师，轻易地撕开、碾碎！


    铁牛挥舞着他的开山巨斧，每一次挥动，都会带起一片血雨腥风，在他面前，没有任何人能挡住他一合之将！


    慕容拓的长枪，更是如同出海的蛟龙，枪出如电，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而就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中央，李轩，却仿佛闲庭信步一般。


    他没有去理会那些普通的士兵。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他的人，在动。


    他的剑，未出鞘。


    但所有试图靠近他的南楚士兵，都会被一股无形的气墙，狠狠地弹飞出去，口喷鲜血，筋骨断折！


    他的目光，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尖刀，穿透了重重的人群，死死地锁定了那个在亲卫保护下，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南楚太子——楚岳。


    他来了。


    来收割，他的人头！


    战场，已然化作一尊巨大的绞肉机器。


    然而，在这片血与火的炼狱之中，李轩的身影，却如同一道逆流而上的银色闪电，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他没有参与屠杀，因为那些溃不成军的南楚士兵，在他眼中，与草芥无异。


    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每一步踏出，都仿佛踩在了战场的心跳之上。


    他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


    所有冲向他的南-楚-士-兵，无论是挥刀还是挺枪，动作都会在靠近他三尺范围时，变得无比迟缓，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


    而他们自己，却根本察觉不到这种诡异的变化。


    直到，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将他们的身体，连同手中的兵器，一同碾成一团扭曲的血肉！


    宗师领域！


    在这片属于他自己的领域之内，他，就是主宰一切的神！


    “拦住他！快给本宫拦住他！！”


    楚岳看着那个闲庭信步、却无人可挡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心中的恐惧，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他疯狂地嘶吼着，催促着身边的亲卫上前送死。


    那些亲卫虽然也怕得要死，但军令如山，只能硬着头皮，发出绝望的咆哮，潮水般涌向李轩。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徒劳。


    他们甚至连李轩的衣角都碰不到，便化作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成为了李轩脚下那条血路的一部分。


    “殿下！快走！”


    那名蒙面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一把抓住楚岳的手臂，厉声喝道。


    她知道，普通的军队，已经不可能对李轩造成任何威胁！


    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


    “走？往哪走？”楚岳已经彻底乱了方寸，他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厮杀的人群，到处都是绝望的惨叫。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大网，死死地困在了这里！


    “跟我来！”


    蒙面女子不再废话，拉着楚岳，便朝着军阵的侧翼冲去。


    然而，她刚刚迈出两步，一股刺骨的寒意，便从背后袭来！


    她猛地回头，只见李轩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不足十丈的地方！


    他依旧在走，但那速度，却快得让人心悸！


    “想走？”李轩的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问过本宫的剑了么？”


    话音未落，一道凄厉的剑鸣，响彻天地！


    龙吟剑，终于出鞘！


    一道璀璨到极致的金色剑芒，如同划破黑夜的闪电，撕裂了空间，朝着二人当头斩下！


    “不好！”


    蒙面女子瞳孔骤然一缩，她感受到了那股剑芒之中蕴含的、足以毁灭一切的恐怖力量！


    她毫不怀疑，这一剑若是斩实了，她和楚岳，都会在瞬间，被蒸发得连一丝灰烬都不会剩下！


    电光火石之间，她猛地推开楚岳，同时，她的手中，多出了一把造型奇特的软剑。


    那软剑薄如蝉翼，通体乌黑，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


    “叮——！”


    她手腕一抖，软剑如同毒蛇出洞，以一个刁钻诡异的角度，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道金色剑芒的侧面！


    金铁交鸣之声，清脆而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