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像狐狸

作品:《误穿耽美文的龙傲天都知道

    “谁让你给她带饭的?你做的这是什么东西,把人吃坏了你负责啊?”


    一道有些刻薄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萧宴迟认出这是他请的那位护工的声音。


    “夫人她对花生过敏你不知道吗?为什么给她熬的粥里会有花生?”


    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是上次来医院看望舒月衫的陈姨。


    “你特么也敢在这对我指手画脚?不就是沈家之前养的一条狗吗?现在外面找不到骨头吃又想回来抢老娘的饭碗了?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万巧玲的活你也敢抢?”


    争吵声越来越大,萧宴迟眸色沉了几分,抬手便要开门进去。


    可手才刚放在门把手上就被人按住。


    温暖干燥的掌心覆盖在萧宴迟手背上,修长的手指轻易将他的动作止住。


    萧宴迟看了眼那只手便知道来人是谁。


    他转头,对上沈允淮那双明亮乌黑的眼睛。


    沈允淮朝他眨巴两下眼睛,随后抬起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萧宴迟耳根一红,恶狠狠地把自己的手从他掌心里抽离出来,随后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和沈允淮拉开了距离。


    沈允淮一挑眉,狭长的眸子瞥了眼闪开半米远的萧宴迟,对他的反应倒是不怎么意外。


    在门口站定,里面的争吵声却并没有停下来。


    “你给我把嘴放干净点!小迟怎么会找你这种人来当护工?”


    陈姨好像被气得不轻,平时说话温温柔柔的人此刻竟也有了几分泼辣之感。


    “我哪种人关你屁事?赶紧的给老娘滚蛋。”


    “你手上那个是什么?那不是夫人的手链吗?怎么会在你手上!你居然还敢偷东西?”


    “放你娘的屁,你他娘的就是故意来找老子不痛快是吧?”


    里面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沈允淮才终于推开门走了进去。


    病房内,万玉玲原本隔着餐桌和陈姨面对面站着,此刻却越过餐桌冲到了陈姨身边。


    舒月衫被万玉玲这阵仗吓了一跳,一脸惊恐地缩着身子躲在陈姨怀里,哪怕吓成这样,她也依旧一句话没说。


    陈姨人很瘦,看起来小小一个,根本不是膀大腰圆的万玉玲的对手,所以万玉玲凶神恶煞地冲过来时,陈姨只能下意识把舒月衫护在怀里,紧紧抱住。


    “你们在干什么?”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相反,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陈姨缓缓抬起头来,就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沈允淮和跟在他身后的萧又宴迟。


    而万玉玲落下的手也被沈允淮截停在半空。


    见雇主来了,万玉玲只短短震惊了几秒便立马调整好情绪,收起了方才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转而低眉顺眼起来。


    变脸速度之快,一度让沈允淮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眼花了。


    “小淮小迟,你们……”


    陈姨怀里抱着舒月衫,看见沈允淮的瞬间,声音都变得有些哽咽。


    “陈姨,抱歉,我应该早点来的,让你受委屈了。”沈允淮转头,略带歉意地看了眼陈姨,随后颇为嫌弃地甩开了万玉玲的手。


    萧宴迟从进入病房开始就默不作声地充当背景板,只在沈允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眉尾上扬了几分。


    这种热闹,云煞怎么可能不来凑,它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识海出来,此刻找了个趴在萧宴迟头顶眨巴着眼睛看向沈允淮。


    “主人,他刚刚明明站在外面看戏,现在又说自己来迟了,满嘴谎话!”


    萧宴迟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而沈允淮此刻已经走到了陈姨身边,伸出一双手轻轻把陈姨揽住,为她拍了拍背以示安慰。


    “这是怎么回事?”沈允淮问。


    还不等陈姨开口,万玉玲便抢先道:“舒姐本来身体就不好,医生今早交代了等会儿要做检查,不能吃东西,结果她一来就给舒姐喂了好多吃的,我不过劝了两句就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万玉玲说着,眼睛里竟然挤出几滴眼泪,看起来倒像是真的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我知道你们主仆情深,但我也请你为舒姐想想吧,当初沈家出了那种事情,你不管不顾丢下舒姐走了我不怪你,现在舒姐好不容易有好转了,你就……你就想想他对你的好,放过成吗?算我求你。”


    万玉玲语速极快,嗓门又大,陈姨好几次想要反驳却都没找到开口的机会,只能紧紧攥着沈允淮的手腕,一时间急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沈允淮空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陈姨的背,并未开口打断万玉玲的话。


    见沈允淮沉默,万玉玲见自己的话对沈允淮没用,又转头看向了一直站在墙边的萧宴迟。


    “小迟,你说句话啊,我是你找的人,你要是不信我,这活我也没法干了……”


    云煞趴在萧宴迟肩膀上,不禁咋舌,“这个人的演技比姓沈的好多了,不过她身上的怨气有点复杂,我闻着还有些死气夹杂在其中,主人你别靠她太近,小心伤着。”


    死气……


    萧宴迟靠在墙边,冷冷扫了万玉玲一眼,死气比怨气产生的条件要复杂得多,怨气可以从别人身上沾染,而气死来源只有两种。


    一是是亲自动手害过人且手段极其残忍,被害之人怨念深重产生死气,由此沾染而来。


    二是承业障,简单来说,血脉相连的人遭受重大冤屈而亡,也会产生死气,但死者生前并不知道是谁害了自己,于是死气没了落点便会寻找至亲之人。


    但第二点除非至亲自愿承接上一辈的恩怨,否则死气只会虚浮在身边,并不会落在人身上。


    一旦被死气缠上,除非修炼特殊功法,否则无法根除,死气与灵气相互牵制,对于修仙者来说,轻则经脉滞涩,重则无法凝气,修为从此止步不前。


    对于普通人来说,死气缠身有损寿元,死气过多短时间内便会暴毙而亡。


    “她身上有多少死气?”萧宴迟体内的法力早就耗光了,因此他现在没法办法直接探查万玉玲身上的死气,只能依靠云煞。


    “很复杂,我闻不清,您走近些我吃一口就知道。”


    闻言,萧宴迟果然站直了身子,抬腿朝前走了几步。


    万玉玲还以为萧宴迟要过来为自己撑腰,原本哭丧的脸渐渐展开,唇角都开始微微上扬。


    谁知萧宴迟走到沈允淮身边便停下了脚步。


    万玉玲脸上的表情瞬间又沉了下去。


    “一共……十道死气,主人。”


    十道!


    萧宴迟的脸色几乎瞬间就沉了下去,这人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身上会有这么多的死气,又为什么会活到现在?


    万玉玲眼见萧宴迟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心知这傻小子怕是听了姓沈的鬼话,对她有所怀疑了。


    正想着要怎么忽悠萧宴迟,就听沈允淮开了口。


    “你说得对,是我弟雇的你,你的事情自然得是他来做主,不过在这之前,我倒是比较好奇,我弟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沈允淮放沉了声音,脸上表情分明没有任何变化,但就是给人感觉压迫感重了不止一星半点。


    萧宴迟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沈允淮的侧脸,视线扫过他眼尾那颗很淡很淡的红痣,很快又移开。


    “就……就七千多一点,怎么了?b市现在物价这么高,七千多的护工能做到我这份上的还有几个?”


    万玉玲双手叉腰,心虚地瞥了眼萧宴迟。


    陈姨闻言,情绪瞬间有些激动,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七……七千多?!!我的老天爷啊,你这个黑心眼的东西,你怎么能这么骗一个小孩子?他才刚满十八……你……你……”


    见情况不对,沈允淮连忙给陈姨拍了拍背,示意她冷静。


    一直被陈姨搂在怀里的舒月衫也有样学样,拍了拍陈姨的背。


    “不是七千多,是七千九百块,一月一付。”萧宴迟补充道。


    沈允淮闻言,身子僵了一瞬,转头看向萧宴迟,就差把你傻逼啊四个字写脸上了。


    怪不得这孩子要在酒店卖身了……


    接收到沈允淮怪异的眼神,萧宴迟眉心止不住跳了几下,竟然莫名读懂了他眼神里的含义。


    “我没有干那种事情……”萧宴迟干巴巴解释了一句。


    沈允淮看他的眼神更怜惜了。


    ……


    “对,对了,小淮,她还偷东西了,你送给夫人的手链,我看见了,就戴在她手上!那条手链五万多块呢,当初沈家都那样了夫人也没舍得卖,你一定要讨回来啊!”


    陈姨拉着沈允淮的手,情绪更激动了。


    明明已经在门外知晓这件事了,但沈允淮此刻还是摆出一副震惊的表情。


    “您说什么?这可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陈姨。”


    “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真的在她左手上,我都看见了!”


    得到了陈姨如此肯定的回答,沈允淮才拧了拧眉,一脸严肃地抬起头来看向万玉玲。


    “万姨,有这么一回事吗?”


    万玉玲闻言,想都没想就一口咬定是陈姨血口喷人。


    “抱歉,”沈允淮道,“虽然我不想怀疑您,但事已至此,还是让我查看一番,也算是给你我一个交代,如何?”


    嘴上说着商量的话,但沈允淮语气却丝毫不像是要商量的意思。


    万玉玲怎么可能傻到让他看,更何况那根手链原本就戴在自己手上。


    “凭什么?我凭什么要让你们看?搜身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我……”


    不等万玉玲说完,沈允淮却已经掏出手机朝她晃了晃。


    “万姨,别激动,我当然知道搜身犯法,所以我已经提前报警了,等警察来,一切自有定数,你说是吧,万姨……”


    沈允淮勾唇笑了笑,一副计谋得逞的模样。


    萧宴迟皱眉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这张平日里冷冰冰没什么表情的脸笑起来居然……别有一番滋味。


    像狐狸,萧宴迟心想。


    “不好主人,她要跑!”萧宴迟还在发愣,挂在他肩膀上的云煞却忽然惊呼出声。


    身边窜过一道黑影,病房里的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好在萧宴迟身手敏捷,一把便将万玉玲按住,双手反剪在身后。


    “放……放开!疼,哎呦……疼死了……疼死我了,你们这是故意伤害!你们……”


    万玉玲原本还在剧烈地挣扎着,可忽然间,她腕上一凉,挣扎的动作瞬间顿住。


    她心下一惊,低头看向因为自己挣扎而露出的一截手臂。


    上面挂着一条做工精致的手链,其间镶嵌的钻石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沈允淮眉峰一挑,淡淡瞥了眼万玉玲。


    “这……这不是,这是我,是我买的,我的!”万玉玲干巴巴地喊了两声但并没有人在乎她说了什么。


    “万姨,我也没说这是我妈的,您着什么急啊。”沈允淮压着笑意,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弧度明显上扬了几分,眼底也带着亮晶晶的笑意。


    萧宴迟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心脏跳快几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等警察过来这段时间,万玉玲又哭又闹,差点把病房都给掀翻,不过有沈允淮和萧宴迟看着,她再怎么闹也没能走出病房。


    到后来她哭闹够了,便干脆坐在地上边骂边啜泣。


    扣扣扣!


    病房门被人敲响,沈允淮才终于转头看去。


    “看着,我去开门。”沈允淮说完转头去了门边。


    沈允淮离开,原本还在啜泣的万玉玲眼神变了变,刚要起身却被凑上前来的陈姨恶狠狠瞪了一眼,旋即又跌坐回去。


    “程警官?怎么会是你?”


    沈允淮拉开病房门便在门口看见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沈允淮?”程玉一身制服站在门口,看见沈允淮的瞬间也惊了一瞬。


    “嗯,没想到居然是你来。”沈允淮侧身让开路来。


    程玉带着另个同事走进病房,“我刚好在这附近办事,接了任务就过来了,什么情况?”


    “怀疑这个护工偷了我妈的手链。”


    “手链?价值多少?”程玉闻言,忽的站住脚步。


    “一两年前买的,五万块,现在应该不值那么多,但也够立案了。”


    闻言,程玉拧了拧眉,转头朝地上的人看去。


    万玉玲低垂着脑袋坐在地上,哭得一抽一抽的,看见她那一秒,程玉的身子忽地僵住,眼前这人的身影和记忆深处的某个人重合在一起,瞬间勾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程玉眸色暗了几分,挥了挥手,示意同事把地上的人先拉起来。


    万玉玲身子沉,又不肯配合,两个一米八几的壮小伙愣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人从地板上拉了起来。


    随着三人的动作,程玉越发觉得这人长得很眼熟。


    一股莫名的预感涌上心头,程玉瞬间绷紧了身子。


    沈允淮察觉到她的异常,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最终定格在程玉微微颤抖的身体和紧握的拳头上。


    她的反应太过异常,沈允淮不由得皱了皱眉。


    万玉玲被人架着,原本还在哭闹挣扎,却在对上程玉那双充满恨意和震惊的眼睛时忽然停所有动作。


    她一双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女娃,脑海里闪过一道惊雷,瞬间将她的思绪拉回那个遥远的雨夜。


    电闪雷鸣,暴雨如注,那是b市近二十年来最大的一场暴风雨。


    彼时的万玉玲也才二十三岁,刚从闹市拐了个半大的孩子抱在怀里。


    那孩子一开始无比吵闹,万玉玲怕人怀疑便给他喂了药,但她太着急了,忘了控制用量,此时那孩子已经奄奄一息,纵使风吹雨打也不曾发出一点声响,早已不知是死是活。


    这是答应了人家要拿去卖的,谁知道这孩子身子太弱,经不起折腾,现在已经快没气了。


    万玉玲在雨中匆忙奔走,心里紧张的盘算着今晚必须再弄到一个,否则生意就要泡汤了……


    行至一处吊桥,湍急的水流如同怒吼的野兽,水声伴着噼啪的雨点匆忙落下,一下下好像砸在万玉玲的心头,催促她不断加快脚步。


    “救命……救救我,有……有人吗?救……”


    一道孱弱的声音透过雨声从桥底传来,万玉玲本不想理会,可忽然间,她听见一声清脆的,独属孩童的啼哭声。


    慌乱的脚步瞬间顿住,雨势渐大,河水变得更加汹涌,万玉玲摸下桥面却见一个浑身是伤的女人穿着一身红裙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


    那女人意识已经不太清醒,可一双手却死死举着一个孩子。


    看见万玉玲的瞬间,那女人似乎清醒了一秒,下意识想把孩子护在怀里,一双漂亮的眼睛露出可怜的凶光。


    万玉玲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从来没有。


    而那女人的眼睛和眼前这个人……像极了。


    病房里的气氛诡异得可怕,沈允淮并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见程玉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他轻咳了一声,小声提醒道:“程警官。”


    程玉猛地回过神来,还不等她开口,处于惊惧之中的万玉玲却忽然发难,竟不管不顾地挣脱束缚,如同发狂的野牛一般朝门口冲去!


    她好像带着必死的决心撞了过来,满病房的人居然都没能抓住她!


    程玉和她两个同事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迅速追了出去。


    随后便是离门最近的沈允淮。


    可他才刚迈出一条腿,手臂便被人狠狠抓住。


    沈允淮猛地回头,却发现攥着他的人竟然是陈姨。


    “不,少爷,不要去,您……您不能去。”陈姨的眼底神色复杂,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


    沈允淮的视线与她撞在一起,莫名就读懂了她眼神深处的意思。


    于是,他停住脚步。


    与此同时,萧宴迟的视线也跟着移到沈允淮被攥住的那只手臂上。


    细白的一截手腕被捏出一点红痕,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