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作品:《离婚六年后[破镜重圆]

    六月十日是张爽的忌日,覃乔早早出门,路过花店买了一束白色菊花,驱车前往安息园。


    不同于前些天的阳光明媚,今天天气阴沉,有丝丝雨水,可打伞也可不打伞。


    覃乔打开车门下车,迎着微风裹挟来的雨丝,踩着台阶往上走。


    五六米宽的台阶两侧栽种着矮小的青松,每隔五米左右,就会有一块竖排上面刻着墓碑号区间。


    找到了.....


    “你喜欢嘉树,对吧?”


    “我告诉你,他一到晚上就开启“生人勿进模式”。”


    “姓陈的,你老婆打我,你管不管?”


    张爽爽朗的笑声犹在耳畔,忽而起了一阵风,水雾瞬时模糊了她的视野,像是一片吹不开的混沌。


    忽一声清亮的女声响起:“嫂嫂。”


    覃乔掀起视线,抖落眼睫上的水滴,视线恢复清明那一瞬,几乎同一时间,陈嘉树转向她。


    蒙蒙细雨中,司机替他打伞,他在伞下,右眼上盖着白色纱布,比那天的日头更为刺眼。


    才三天不见怎么?


    搞成这样……


    “乔乔?”


    没得到她的回应,他又低低唤了一次:“乔乔?”


    就好像只要她不回答,他便会一直喊下去。覃乔抬步走向他,停在伞外,她沉静出声,“我在。”


    陈嘉树像是安心了,脸上肌肉渐渐松弛,“我也刚到。”


    田佳悦从陈嘉树身后走出来:“嫂嫂。”


    自那天两人相见,田佳悦便“嫂嫂,嫂嫂”叫她,那天她就想对她说,不要这么叫我,一时忘了。


    但算了,今天不是时候。


    她弯了弯唇,算作回应。


    覃乔走上前,在碑前弯下身,将这束菊花放下,积蓄在眼眶里的泪合着雨水,温热的滑过脸颊:“爽哥,我来看你了。”


    去年六月七日,覃乔接到陈嘉树的来电。他大概是认为她不会接他的电话,特意用得张爽的手机。


    再得知张爽时间不多了,覃乔当即放下所有工作,从英国赶回来见他最后一面。那时的张爽意识已经不清楚,那个大大咧咧,最会插科打诨的人,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张爽虽是陈嘉树发小,但因为陈嘉树的关系,覃乔与他常有来往,三人还组成了黄金搭档,十年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他早在五年前就被确诊胃癌中晚期,可多年前的那通电话里却是骗她只是早期且已经治愈。他们不愧是兄弟,他们所认为的男人之间的事情,她好像永远不配知道。


    覃乔在国内待了三天,直到张爽的骨灰盒葬入地底那天,她才买了机票飞回去。这三天她和陈嘉树只在见面时出于寒暄的一问一答。


    你还好吗?


    挺好的。


    待了有十分钟,覃乔身上已被雨水淋的湿透。好在夏天的雨水温润,不会让人觉得刺骨。


    回去时,他们同行。陈嘉树没拿盲杖,司机搀扶他的同时替他撑伞。


    田佳悦和覃乔一样淋在雨里。


    哥哥看不见,不然见嫂嫂淋雨一定会心疼,其实嫂嫂看哥哥的眼神也透着心疼。


    田佳悦侧了侧眸,到嘴边的话,在喉头滚了滚,还是咽了回去。


    雨势比刚才要大,覃乔眼睫毛浸了雨水有些沉重。


    他们刚踩到地面,覃乔忍不住叫住即将转身的陈嘉树:“怎么……”忽然不会讲话,支吾半天。


    陈嘉树唇角微勾了下:“网脱,复位就好,不要紧。”


    说是不要紧,覃乔明显听出他尾音发紧。


    “回医院?”覃乔问。


    “不习惯医院那股味道,住家里。”陈嘉树缓缓扬起带着安慰意味的浅笑,“不用担心。”


    三人在雨中分别,覃乔钻入车内,雨刮器刮开挡风玻璃上积起的雨水,像刮去一层厚重的胶水。


    载着陈嘉树的那辆车开走了。覃乔眼眸涩痛,眨了眨眼睛,垂眸,拿起储物格里的手机,滑屏到搜索网页,打出“视网膜再次脱落”这几个字。


    下面跳出一排关联词。


    她一一点进去查看,最后一条[视网膜再脱落失明了怎么办?]


    指尖抖了抖,她最终没去点它。


    网脱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只要复位及时视力大多能恢复。


    刚结婚那年陈嘉树右眼就网脱过,当时送医及时,并没对眼睛造成损伤。


    可那几天的盲人体验,深深打击到了他,甚至让他对梦想、未来产生迷茫,就像蚂蚁掉进迷宫,他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出口。


    医院回来那天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一天一夜,没有锁门,但他不愿意出去,呆坐在书桌前。


    覃乔给了他一个白天,不去打扰他,等到晚上她敲开书房门,屋里一片漆黑,她摁亮顶灯。


    陈嘉树还是坐在那里,朝她‘看’过来,一天不吃不喝,他喉咙沙沙的:“乔乔……我在想如果注定变瞎,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


    覃乔站到他面前,倚着书桌边:“去年厂里新进的一批机器,那天你不是回来和我说,这次没有经验买到了残次品,爽哥急得团团转,你带着机修工一起研究怎么修理它们,五天五夜,你一个根本不懂机器维修的人硬是学会了修理机器,庆功宴那天,你请大家一起吃饭,还给他们每个人包了红包,大家都很高兴,这算不算意义?”


    灯影下他的脸苍白如纸让人心疼,陈嘉树挤出一个惨淡的笑:“不一样,我看得见图纸,看得见每颗螺丝,如果只剩黑暗,我真想不出我还能做什么……乔乔对不起让你替我一起难受……”


    覃乔蹲下去,抱住他握拳的右手,将它从腿上拿起,蹭蹭自己的脸:“嘉树你知道吗?你愿意把你心里的担心、无力、难过告诉我,我很高兴。”


    “如果你实在找不到方向不如休息会儿,你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爽哥还有我会陪你走到底……而且啊……”


    她刻意将“而且”拖长声调,激起陈嘉树的好奇心,他垂首。


    覃乔靠近他,附耳说:“我前阵子算了下账,我们的存款足够我们这辈子吃穿用度了。”


    想不到她会这么讲,陈嘉树扬起眉毛,喉头溢出几声碎笑:“财迷……”


    他补了一句,“那我就在家里坐吃山空。”


    “行啊,我陪你啊。”覃乔起身侧坐在他腿上,扭身,吻了吻他的额头,“得亏老公给力,足够我挥霍。”


    陈嘉树伸手从后抱住她,牢牢的环住她,脑袋轻轻地靠在她背上,低哑的声音闷在她后背:“现在知道我好了,以前谁总说我晚上总加班不陪她?”


    “陈嘉树,这时候翻旧账?”


    覃乔正欲扭身,被陈嘉树柔声制止,“别动,让我再想想。”


    很久之后,他轻轻一笑,笑声清晰:“乔乔这就是意义吧。”


    是夜十点,陈嘉树还在书房静坐,生活助理老宋跑上来,敲开书房门,站在门口告诉他:


    “陈董,门外有位覃乔覃女士来探望您。”


    陈嘉树“腾”地起身,拿来盲杖迫不及待地朝门外走。


    楼下,刚踏进屋的覃乔,被一尘未变的装修风格,扑面而来熟悉的气息,震在原地。


    她举目环顾四周。


    空荡荡的三层别墅,现代和中式混合的风格,采用以棕色和白色相拼。曾经她选的设计师,放在现在稍有过时。


    覃乔难抵心腔冒起的酸涩,涌入进来的回忆像那年她一头扎进冰凉的湖中——震动过后是瑟瑟寒意。


    “覃女士,我帮你拿吧。”关门进来的女保姆在她身后说。


    就是这位保姆,刚才见到她和见到鬼一样惊愕。


    覃乔猜测是她深夜造访太过唐突,怕是全中国都找不出一个她这样的人。


    但,怪可笑呢,曾经自己的家,现在进门还要提东西。


    覃乔将礼盒转交给保姆:“打扰了。”


    梯门开启,听见这道声,覃乔蓦然转头。


    陈嘉树来见客,却穿着睡衣套装,深蓝色,翻领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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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隐约可见锁骨的轮廓。


    他拄着盲杖从电梯里出来,略茫然的左右转头,还是身旁的男保姆提醒,他才转头朝她‘看’过来。


    左眼目光落处在她身后那道门。


    她的心像被突然间扯了一下,微微痛意,扩散。


    覃乔轻唤:“陈董。”


    方才锁定她的位置,虽仍有细微偏差。


    空气短暂凝滞。


    直到盲杖点地,一迭声仿佛午夜打在窗子上不间断的雨滴。


    随着他的走近,空气再度变得稀薄,刚才在车上那种溺水感又来了,覃乔用力吸了口气。


    跟在他身后的男保姆很轻的吐了一个字“停”,陈嘉树立即停在她跟前:“你……你来了。”他声音放得很轻,就好像大点声会把她吓跑似的。


    毕竟有十年感情,见他如今这般模样,她心中涌上无法抑制的感伤和……痛楚,真实的、抛不开的。


    覃乔扯了个笑:“我来就是看看你。”


    他垂眸:“你的脚好些了吗?”


    “已经好了。”覃乔说。


    视线偏下。


    男人握住盲杖的这只手,手背上青筋微凸,指节发白。


    是因为以这样的状态见她,让他很紧张吗?


    替她拎礼品盒的保姆出声:“陈董,覃女士送来两个礼盒。”


    陈嘉树一愣,道,“多谢。”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坐会儿。”


    那位保姆拎走礼盒,进了储物间,走出来贴墙站。


    另外两人看到陈嘉树垂在身侧的手,小幅度摆了摆,会意抬步离开。


    这三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样子,尤其是那位男保姆,眼神坚毅的像军人。


    想当年他们婚后那两年里,家里并未聘请保姆,因为父亲覃朗过世后,杨淑华就从江市过来跟他们住在一起,每天家务一日两餐都是她来操持。


    这么大的家也确实需要保姆打理。


    两人先后坐到沙发上,陈嘉树将盲杖靠在沙发边缘,他让那位叫白姐的保姆泡两杯龙井,然后再转头与她说:


    “医生说恢复的可能在九成,不必担心。”


    覃乔温言:“陈董一定能康复。”


    “谢谢。”他再次客气回应。


    除此以外好像没什么话可以说。


    冗长的沉默被保姆的脚步声打破。白姐停在茶几前,骨瓷茶杯“叩”地一声放在玻璃大理石茶几上。


    等第二声落下,陈嘉树方才说话:“雨前龙井新茶,口感还不错。”


    “我试试。”覃乔端起茶盏,浅抿一口,馥郁的茶气缠绕齿间,“好喝。”


    “白姐,家里应该还有一罐,待会给乔……覃女士带上。”


    听惯了陈嘉树叫她“乔乔”,有时覃记者,覃女士还怪陌生的,明明别人也这么叫,但从他嘴里出来就像新鲜的名字。


    之后,又陷入无法可说的境地。


    覃乔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22:25分,抬眼时她看到那位白姐打了个哈欠,还看到陈嘉树的手指轻叩着沙发皮面。


    指尖似乎碰到什么有棱有角的小组件……覃乔拿起一看是黄色的积木小颗粒,这种细小的颗粒保姆收拾时容易忽略。


    覃乔下意识地往楼上看,把这事给忘记了。


    “那个……”她站起来,“陈董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陈嘉树伸手去拿斜靠在沙发上的盲杖,却失手碰倒了它。


    见状覃乔想去帮忙。


    然,还未出腿,那位白姐已疾走而来,捡起了地上的盲杖,送到陈嘉树手里。


    “轰隆隆!!”


    突然炸响的雷声,把他们都惊了一跳。


    覃乔怕下大雨,着急走:“陈董,我先走了。”


    陈嘉树颔首,坚持送她到门口。


    覃乔接过白姐递来的茶叶礼盒,抬眸看着陈嘉树的眼睛,郑重地说:“一定会好的。”


    抛下这句,她仓促转身,冲入刚落雨的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