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吃醋
作品:《弃狗效应[破镜重圆]》 赵宥慈愣在原地,不知说些什么,捏着手机的手却越来越紧,不由得往后靠了靠。
陈楚年的指尖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冷声道:
“不用了,我,不感兴趣。”
方才稍微缓解的氛围一瞬间又跌落至冰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赵宥慈还想问问关于生日歌的事情,但见他黑着脸,也不敢开口提了。
见他放下碗,赵宥慈接过想顺手洗了,他伸出手,压住她的手腕,又讳莫如深地收回:
“待会王姨会来收拾。”
说完,他一刻不留地快速离开了。
陈楚年脚步依旧虚浮,一直到了房间内的洗漱台,才皱着眉掀起卫衣袖子——小臂上缠着厚厚纱布,已经有血迹点点渗出。
第一感觉竟然是庆幸,卫衣够厚,她没发现不对劲。
他咬着牙,轻轻收着气,把粘在皮肤上的纱布扯下来。
疼痛那样刻骨铭心,让他几乎整个人发抖却又疯狂,也让他清醒,一遍遍告诉自己她不要他,抛弃他,他又是为了她多么愚蠢,多么沉沦。
陈楚年眼里被戾气蒙住,脑海里是她一次次推开他的场景,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
他想安慰自己,明明今天她还是关心自己的不是吗?
镜子里的男人额发凌乱,上衣脱去,劲瘦的身上却伤痕累累,触目惊心,他的眸子闪了闪,似乎一瞬间身体里出现了另一个声音,一遍遍诉说——
陈楚年,如果她真的在意你,五年前就不会说走就走。
她怎么会不了解你呢,她怎么会不知道你没有她就活不下去呢。
可她还是走了。
从未想过要回头。
她现在愿意和你待在一起,是因为愧疚。
她今天愿意接近你,也是因为她对任何人都很好。
但只要你想要靠近她,她就会下意识地把你推开,你不也看到了吗?
就算你再怎样伤害自己,她也不会怜爱你,相反,她会说你是个疯子,会害怕你,会巴不得从未认识过你。
而你呢,你如此可笑,连恨她,都恨得如此窝囊。
他猛地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双手猛地捂住耳朵,但那道声音还是一遍遍地传进来,他的胸腔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一遍又一遍地挤压,让他失去任何力气,只能像个溺水的人,倒在浴缸边,混乱中,抓起淋浴头把冷水冲在身上,冷水冲刷在身上,纷乱的思绪被猛地浇灭,又一阵阵重新涌动。
徒劳地挣扎。
他的头疼的快要炸掉。
陈楚年双目通红,怒视着镜子,瞳孔痛苦地收缩,下一秒,使尽浑身力气,一拳锤在镜面上。
啪的一声,镜子碎裂一地。
混着血流了一地。
他愣愣看着自己的手,碎玻璃扎在上面,鲜血淋漓,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整个人蓦地冷静下来。
门外传来砰砰敲门声,是她的声音:
“楚年!发生什么了?”
他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鼻子却猛地有些酸。
半晌,赵宥慈的声音依旧在叫他,他打开手机,找到赵宥慈的微信,眸光微动,发送了一条信息:
“我很累,需要休息。”
信息刚发出去,敲门声就停了下来。
他随手把手机丢在一旁,吞了几颗药,随手用纱布包了包手,就着药性,不管不顾地倒在床上。
他是黑暗里的疯子,她永远不会像他一样疯狂地爱他。
他早该认输了。
*
第二天,赵宥慈再次见到陈楚年,发现他手掌上裹了厚厚的纱布。
她下意识想关心,可看他冷着脸,又什么都不敢问了。
她实在是搞不明白他这个人。
有时候她自作多情地以为他是不是还喜欢她,可他偏偏又处处针对;有时候又莫名奇妙地对她好,等她稍微放下戒心,又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说是真让她当助理吧,她到现在什么活都没干,说是报复她吧,好像又对她还行。
摸不清他的想法,比他恨她还可怕。
所以赵宥慈决定采取摆烂对策,什么都不想自然也不内耗。
反正就熬吧,这个月也只剩五天了。
吃完早饭,见他开始在家办公,看来今天他是不会出门了。
昨天她收到信息,她在国外上学时认识的好友谢桐转院到h市,她很想去看看她。
她在国外这些年,像是变了个人,对谁都带着一根刺,整个人像是一只刺猬,脑子里只有读书和赚钱,没交到什么朋友,说起来,谢桐还是她难得的好友。
大概是名字里都带了一个桐字,谢桐和她的缘分都因张桐花而起。
她当初接到陈家的电话,说张桐花病的很重,让她抓紧时间赶紧回国。
可她那时候全身上下连机票钱都凑不出,大概是怕她担心,许安娜给她打电话时只说有些严重,她那时候太倔强,不知道很多事比尊严重要的多。硬是没敢吭声,在他们问她要不要他们再给她打一些钱时毅然拒绝。
她没脸要他们的钱,也没脸见张桐花。
五年前她找陈楚娴要了一百万离开陈楚年出国读书,可她走的时候把钱一股脑打给了张桐花,自己买了机票后留了三千,逃也一般地离开,背弃爱人、亲人,如此狼狈。
在国外这些年,她过得很辛苦,她读的艺术类大学,周围的同学大都家境优渥,很少有像她这样全靠自己半工半读的,谢桐就是其中一个。
接到消息后,那是一个冬天,l城的雪深的能没过膝盖,她踩着大雪,一步步找到谢桐家,那时他们仅仅是点头之交,但她开口第一句就是:
“学姐,我妈妈生病了,我必须回国,你...可不可以借我点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谢桐情况比她好不了多少,但却没有犹豫多久就把所有钱借给了她。
这份情谊,哪怕最后没有派上用场,她依旧难忘。
像是命运开的玩笑,张桐花因病去世不久,谢桐就被查出重病,国外治不起,很快转回了国内。
后来赵宥慈生活也慢慢好起来,自己存了一些钱,她想都没想就把钱全给了谢桐看病。
听说她的病情更严重了,转到了h市的医院,她说什么也要去看看。
赵宥慈手掌握紧,悄悄打量着陈楚年的脸色。
似乎是有所感应,他偏过头,淡淡瞥她一眼:
“?”
“我今天可能要出去一趟,我有个朋友住院了,我要去看看。”
他眼神闪烁:
“什么朋友?”
“你不认识的。”
陈楚年手中的笔停下,顿了顿,不知在想写些什么。
“你和我说说,我不就认识了。”
赵宥慈低下头,默了片刻,声音很轻:
“我妈出事的时候,我给她借了钱。她也没什么钱,愿意借给我,挺不容易的。”
话音落,却没人接腔。
过了许久,才听到他哑声开口:
“为什么要借钱?陈楚娴没给你吗?”
赵宥慈神色有片刻无措,才忽然想起来,可能他们不知道她当时不知道她把钱都留给了张桐花。
更有可能是她们知道,没有告诉陈楚年吧。
难怪在他眼里,她是一个为了钱抛下他的爱情骗子呢。
她张了张口,刚想解释,突然哑住。
她应该怎么说呢,说她过得也很不好,她也很惨,所以他应该谅解她,她不告而别就应该被原谅吗?倘若站在她面前的是任何一个除他之外的人,她大概都会愿意解释一句。
可偏偏是他。
他的爱太坚定太纯粹,让她的任何辩驳都像是狡辩,像是卖惨求怜,她说不出口。
更何况,这从来不仅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
既然陈家人瞒着,她也没有随意破坏的立场。
“没什么,我赶时间,先走了。”
她提到不好的事,心情难免有些低落,陈楚年多看了她几眼,也没有继续追问。
他突然开口:
“我送你。”
赵宥慈刚想拒绝,他已经拿上车钥匙往外走去。
上了车,他俯下身,帮她系好安全带,一路上,二人都没说话。
车开出去一段,赵宥慈小声开口:“我...想去买些礼物。”
陈楚年轻轻恩了一声:“没事,我让人准备好。”
他打了一个电话,挂断后,破天荒地安慰了她一句:“别担心,结束之后我去接你。”
把人送到了地方,早就有人候在那里,带的是上好的送人不会出错的鲜花和果篮。
“那...我走了?”
她的语气仍然有些低落,陈楚年看了看她,帮她解开安全带,冷不丁开口:
“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
陈楚年点点头,面色看不出变化。
看着她下了车,陈楚年才任凭眼里的戾气蔓延,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有空么?我有点事要问你。”
*
刚刚走到病房门口,听到里边传来的一道润朗的男声,赵宥慈的脚步猛地顿住。
这声音她很熟悉,薄祁言。
熟悉得让她有些尴尬。
毕竟他们的上一次见面,是他向她告白。
赵宥慈还没有走进门,门却被人先一把拉开,男人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病房里的阳光,见到她,薄祁言的眼里没有任何惊讶和尴尬,倒显得赵宥慈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宥慈,你来了,快进来坐。”
赵宥慈笑着点点头,犹豫着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毕竟薄祁言和谢桐并不算熟悉,俩个人所有交集都是来自于她,他大老远从国外过来,要是为了她,那这份人情可是太难偿还。
没等她问,薄祁言已经笑着说:
“听说谢桐同学病了,学院那边派我来代表慰问一下。”
赵宥慈一颗心放下,薄祁言帮她把凳子拉开,她轻声道谢坐下。
“几个月不见,你瘦了些。”
他的目光,赵宥慈有些不自然地避开:“是吗,我没有发现。”
谢桐正躺在病床里,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强撑着对赵宥慈笑了笑:
“宥慈,你来了,咱两什么关系,还带什么礼物。”
房间里还有谢桐的男友张谦和另外几个学校的朋友,其中吴莉莉是赵宥慈认识的,另外四个有些面熟,但想不太起来,吴莉莉显然也是刚来不久,但一旁的张谦,却比上次见面消瘦许多,胡渣都没来得及刮,憔悴的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
见赵宥慈拿来了果篮,张谦连忙站起来给大家削苹果。
赵宥慈看出他脸色不好,笑着接过:“我来吧,你看看你,不照顾好自己,以后怎么照顾谢桐呢?”她的笑意淡了下去:“毕竟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
薄祁言也站起身,拉着他坐下,拍了拍他的背。
谢桐眼睛盯着手中削的完美的苹果,余光却也在打量赵宥慈。
五年间,她的长相并没有太大变化,鹅蛋脸,五官温润柔和,微微上挑的双眼皮,长而细的眉,细长圆润的小鼻尖,像是夜晚浅淡又微凉的月光,很纤细的柔美,整个人气质却好似经过时间的沉淀,不同以前要强出挑,反而温和间带着一股疲惫。
但她还记得,那年e国冬天,赵宥慈忍着泪水找她借钱,那时候的小姑娘,整个人一股子韧劲,眼圈通红,梗着脖子,绝不低头。
异国他乡,别人都是带着钱来镀金,唯有这位小学妹和她境遇有些相似,家里没钱,出国读书全靠自己,赵宥慈甚至比她更苦,从前碰上她,不是在练琴就是在做家教。
赵宥慈把苹果切成小半递给谢桐,看她被病痛折磨成这幅模样,心里闷闷的:
“转到h市医生怎么说?”
谢桐声音低下去:“做手术呗,一条烂命,害得大家这么折腾,尤其是张谦...”
谢桐没有接着说下去,赵宥慈连忙岔开话题,引着她聊了一些开心的。
病人需要多休息,没多久,张谦执意请大家吃饭。
饭桌上,张谦低着头,向每一个人敬酒,气氛变得沉重起来,饶是从不喝酒的赵宥慈,也不忍心拂了他的意,低头闷了好几杯。
酒过三巡,张谦借着酒劲,深深鞠了一躬,艰难开口:
“首先,我替谢桐感谢各位千里迢迢来看望她。这次转到h市,是最后的希望了。过段时间,专家会给谢桐会诊手术,医疗费高昂...我们家里已经把所有家产变卖了,现在这个无底洞,也没人愿意填...如果不是到了实在没办法,我也不会开这个口...”
张谦话未说完,已经泣不成声,一个接近一米九的男人,却掩面痛苦起来,在场的人都很揪心。
薄祁言上前扶住他,轻声安慰了几句。
赵宥慈先前已经把所有钱都借给谢桐了,可现在,她还是痛恨自己的无力。
她在世上已经没什么牵挂,谢桐是她为数不多的好友了。
一直到了凌晨一点,大家才陆续散去,赵宥慈留在最后,单独给张谦要了银行卡号。
张谦连忙推拒,先前赵宥慈已经出了许多力,他不是不知道,她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哪来这么多钱。
“你放心,我会量力而行的。”
赵宥慈又安慰了他几句。
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已经很晚了,路上空落落的,没有什么人声。
来之前,陈楚年说让她叫他来接她,她心里有些纠结,她不想给他添麻烦,可是大概是因为喝了一些酒,晕乎乎的,连路都走不明白。
正当她想拨通电话之时,身后却突然传来脚步声,一只大手轻轻扶住她的手肘。
“宥慈,我送送你?”
薄祁言竟然还没离开。
男人身材高大,夜间微凉,他披了一件剪裁得体的风衣,衬得整个人儒雅清俊,举止间自带风度。
赵宥慈还没回应,道路尽头的黑暗中忽然亮起车灯。
一阵晚风吹来,赵宥慈打了个冷战,下意识退后一步,避开薄祁言的手。
“小慈。”
熟悉的声音。
多少年没人这么叫过她了?她脑子晕乎乎的,一瞬间有些鼻酸,忍不住回头。
还没看清来人,就被扯进一个怀抱,明明声音温柔,力道却是用足了,她的鼻尖狠狠磕在男人胸膛,一股草木香味充满鼻腔,心上似乎突然豁了一个口子,回忆随着大风灌进来,凉飕飕的疼痛。
陈楚年用黑色风衣裹住她,连头带身子单手禁锢在怀里,语气宠溺:
“不是说了我会来接你吗,一点也不乖。”
薄祁言眸色颤动,抬眼,措不及防对上一双凉薄冰冷的眼,见他看过来,防守似地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