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的效率快得惊人。


    前一天方远刚下达指令，第二天清晨，一间全新的作战室已经出现在办公楼的顶层，墙上挂着一块巨大的世界地图，上面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图钉。


    十二个神色各异，但眼中都闪着精光的年轻人，组成了盘古互娱的第一支“海外运用组”。他们中有混迹海外各大游戏论坛的骨灰级大神，有精通四五国语言的前外企精英，甚至还有两个刚刚毕业的留学生，因为在“红迪”上舌战群儒，被林希连夜从家里挖了过来。


    然而，战争的开局，远比想象中更加残酷。一周后


    “第一批‘英雄帖’已经全部寄出，附上了紧急制作的限定版礼盒。”作战室内，负责人大卫揉着发红的眼睛，声音嘶哑，“但是……效果很差。”


    他身后的屏幕上，一份长长的名单触目惊心。


    全球排名前五十的主播，超过八成直接拒绝，理由千篇一律：“与Nexus有独家合作协议”。


    剩下的，要么是助理回了一封模板感谢邮件，石沉大海；要么是收了礼盒，却迟迟没有动静，显然是在隔岸观火，不想轻易得罪渠道巨头。


    “头儿，情况不对！”一个负责舆情监控的女孩突然喊道，“红迪和推特上，突然冒出大量攻击我们的帖子！”


    屏幕切换，刺眼的英文标题和评论刷满了整个页面。


    “又一个来自中国的山寨游戏？那个叫《暗影之刃》的看起来都比它强。”


    “我朋友的朋友说，这家叫盘古的公司就是个骗子，专门骗投资的。”


    “别碰，会变得不幸。——来自东方的神秘诅咒。”


    水军的言论拙劣又可笑，但数量实在太多，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所有理性的声音。精心准备的口碑发酵，还没开始，就有了被扼杀在摇篮里的迹象。


    整个作战室的气氛，从最初的亢奋，迅速跌入冰点。每个人都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面对那堵由资本和渠道筑起的高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


    深夜十一点，方远端着两杯热咖啡，走进了依旧灯火通明的作战室。


    没有人说话，只有键盘敲击和鼠标点击的声音，显得格外压抑。


    方远没有开口责备，只是将一杯咖啡递给大卫，然后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下，目光落在那块巨大的屏幕上。


    他滑动着鼠标，逐一浏览着那份长长的KOL名单，仔细研究着每个人的直播风格、粉丝画像、近期动态。


    “这个‘MAD_WOLF’，怎么说？”方远的手指，最终停在了一个并不起眼的ID上。


    大卫喝了口咖啡，精神稍振：“二线主播，硬核动作游戏狂人，粉丝粘性极高。但他脾气很爆，是出了名的‘厂商刺头’，之前Nexus发售《机甲纪元3》，被他直播时喷得体无完肤，还因此被Nexus拉入了黑名单。”


    “他不接商单？”


    “基本不接。他有句名言：‘厂商的臭钱，只会玷污我手中纯洁的手柄’。”大卫苦笑了一下，“我们给他寄了礼盒，但被他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还附了张纸条，上面画了个中指。”


    作战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压抑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方远靠在椅背上，没有再看那些头部主播的资料。


    他打开一台电脑，亲自敲下了一封邮件。


    正文没有半句商业互吹，也没有提任何合作。方远用一个纯粹开发者的口吻，探讨了“硬核动作游戏的判定帧”、“武器的重量感如何通过音效和视觉反馈体现”以及“一个好的敌人AI应该具备怎样的攻击欲望”。


    最后，他附上了一个五分钟的视频，那是李梦瑶他们刚刚渲染出来的，一段从未对外公布过的，两个顶尖高手在竹林雨夜中的死斗影像。


    邮件的末尾，方远只写了一句话。


    “我们被渠道的巨头封锁，这或许是您唯一能看到它的机会。我们不求宣传，只为得到一个真正热爱游戏的玩家，最公正的评判。”


    点击，发送。


    ……


    大洋彼岸，正是早上。


    一个满脸络腮胡，穿着黑色背心的壮汉，正坐在电竞椅上，对着摄像头大声咆哮：“……所以说，这坨狗屎一样的游戏，也配卖六十美金？它的制作人应该被塞进马桶里冲进下水道！”


    他就是MAD_WOLF。


    直播间的几十万观众，早已习惯了他这种火爆的风格，弹幕里一片“说得好”、“再骂响些”的附和。


    就在这时，他瞥见了邮箱里的一封新邮件。


    “‘致那个敢于手撕罐头的狼’？哈，又是哪个想送钱让我夸他的蠢货。”


    他本想随手删除，但这个标题却让他停住了手。


    他带着一脸“让我看看你有多可笑”的表情，点开了邮件。


    直播间的观众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在短短十几秒内，发生了一系列堪称魔幻的变化。


    从不屑，到疑惑。


    从疑惑，到眉毛挑起。


    再到嘴巴微微张开，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当他点开那个五分钟的视频时，整个直播间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看到，视频里，一个手持唐刀的黑衣剑客，与一个使用长枪的白衣侠客，在暴雨下的竹林中闪转腾挪。


    刀锋切开雨幕，枪尖撕裂空气。


    每一次格挡，都迸发出刺眼的火花，每一次闪避，都险之又险地擦着衣角掠过。


    当黑衣剑客一脚踹在竹子上，借力反弹，一记居合斩将白衣侠客的斩杀时，MAD_WOLF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死死盯着屏幕，胸口剧烈起伏，最终，对着麦克风，爆了一句响彻云霄的粗口。


    “F**K！这他妈的才叫动作游戏！”


    直播间的弹幕，在沉寂了三秒后，瞬间爆炸！


    “我的天！这是什么游戏？！”


    “这打击感！这流畅度！我感觉我的显卡在燃烧！”


    “狼叔！快告诉我们这是什么！我要买！”


    MAD_WOLF根本没看弹幕，他迅速点击了邮件附件，那是被退回的礼盒里附带的游戏激活码和游戏试玩版下载地址。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极为重大的决定。


    “听着，伙计们！”他对着镜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狂热与兴奋，“原定的直播计划，取消！现在，立刻，马上！我们去会一会这款来自遥远东方的动作游戏——《流星蝴蝶剑》！”


    这一枪，悍然打响。


    在Nexus与苏蔓构筑的，那片看似无懈可击的封锁铁幕上，撕开了一道微不足道，却又无比刺眼的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