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俊和邱洁的瞳孔因恐惧而急剧收缩。


    他们死死地盯着江屿与马区长谈笑风生，而那位在他们眼中权势滔天的马区长，此刻却带着一种近乎谦卑的恭敬。


    那姿态，仿佛江屿才是那座需要他仰望的高山！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两人脚底直窜天灵盖。


    这小子……什么时候攀上了如此通天的人脉？


    完了。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坠落，砸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连西区的副区长都对他如此态度，一个分局的副局长，又算得了什么？


    所长陆天明则在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这浑水，总算不用自己来趟了。


    就在这时，市局的林局长如一道锐利的冰锋，直插到陈副局长面前。


    他眼神如刀，声音淬了冰：“你不在分局坐镇，跑到这小小的派出所来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是为了亲自督办一件打架案子！”


    陈副局长的额头瞬间沁出密集的冷汗，背脊的寒毛根根倒竖。


    他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林……林局，我就是过来……顺路看看……您怎么亲自来了？”


    “怎么，我来这里，还需要向你陈副局长报备？”林局长的声音里充满了尖锐的讽刺，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陈副局长的尊严上。“我听说你陈副局长在这里好大的官威，所以特意过来欣赏一番，学习学习！”


    这番话无异于公开的羞辱。


    马区长也恰到好处地补上一刀，他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陈副局长，你刚才说要对谁采取强制措施？是哪个穷凶极恶的罪犯，竟敢在你的地盘上反抗？”


    “这……这这……”陈副局长的舌头打了结，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没……没有的事！是……是一个小偷，已经被控制住了……”


    陆天明心领神会，立刻打圆场：“对对，就是抓了个小偷，已经处理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哦？”马区长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冷哼，“没想到陈副局长日理万机，还如此关心基层的小案子。抓个小偷都要亲自坐镇，真是我们警界的劳模典范啊！”


    这番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得陈副局长满脸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林局长不再理他，径直朝陆天明伸出手，声如洪钟：“笔录！拿给我看！”


    陆天明立刻向那个年轻警察递去一个急切的眼色。


    那年轻警察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双手微微颤抖着，将笔录递了过去。


    天知道，他只是个刚入职不久的新人，怎么也想不到一桩鸡毛蒜皮的互殴，竟会惊动区长和市局一把手这种级别的神仙人物！


    这要是追究下来，自己这身警服怕是都要保不住。


    林局长目光如电，飞速扫过三份笔录，随即脸色一沉，猛地将笔录“啪”一声狠狠拍在桌上！


    这声巨响震得众人心头一跳。


    “从笔录上看，这不就是一桩最普通的打架斗殴吗？”他怒视着陈副局长，声色俱厉地喝问，“是有人受了重伤，还是出了人命？！”


    陈副局长被吼得浑身一哆嗦，冷汗已经浸湿了衬衫的后领。


    他连声道：“是，是普通的斗殴……所以……所以定性为互殴，是……是正确的！”


    “互殴？”林局长怒极反笑，“谁先动的手？起因是什么？这些基本事实，你们查了吗？”


    陈副局长的两条腿筛糠似的抖了起来，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猛地转向陆天明，将压力转移过去：“你们！查清楚了没有？！”


    那个年轻警察感到莫大的憋屈，硬着头皮低声回答：“报告领导，双方确实都有动手……我们询问了几个围观者，说法不一。通常这种民间纠纷，我们为了调解方便，不会像查刑事案件那样……毕竟案情不大……”


    “我问的是谁先动手！”林局长打断他，语气不容置喙，“事发地点没有监控吗？！”


    那警察的头垂得更低了，嘴唇嗫嚅着，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就在这时，江屿带着一丝笑意，清晰地回答：“有监控，而且角度很好，应该拍得一清二楚。”


    “听见没有！”林局长指着那几个警察，义正言辞地训斥道，“还不快去调监控！解决纠纷，前提是事实清楚，依据确凿！怎么能和稀泥一样简单定性？这对真正挨打受委屈的一方，公平吗？！”


    陈副局长只觉得如芒在背，仿佛有无数根钢针扎在自己身上。


    他迭声应道：“是，是！林局教训得是！我们立刻纠正，一定查清事实再做结论！”


    陆天明赶紧挥手，派了两个警察火烧眉毛般地跑去调取监控。


    随后，他想请几位领导去休息室喝茶，缓解一下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林局长却一摆手，锐利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瑟瑟发抖的邱洁和周俊身上。“他们两个，是什么人？”


    这一问，仿佛一道惊雷在邱洁和周俊耳边炸响，两人浑身剧颤，紧张得连呼吸都停滞了。


    刚才还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的陈副局长，此刻却被训得像个孙子。


    他们再蠢，也看清了眼下的形势——他们踢到了一块比天还硬的铁板！


    陈副局长冷汗涔涔，求生的本能让他瞬间做出了选择。


    他毫不犹豫地抬手一指，撇清关系：“报告林局，他们就是动手的另外一方！我看这两人态度嚣张，极不老实，笔录里恐怕充满了谎言！”


    周俊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他父亲当年可是救过陈副局长的命啊！


    这份恩情，他竟能如此轻易地就一脚踩碎，反水得这般彻底！


    “是他们先动的手？”林局长追问。


    陈副局长不清楚具体情况，生怕说错话，一时不敢搭腔。


    这时，那个年长的警察看准时机，挺身而出，立正报告：“报告林局！根据我们对周围群众的初步走访，证词普遍指向是他们二人率先挑衅并动手。江先生属于被迫还击，而且从伤情看，江先生脸上的伤势反而更明显一些。”


    他的话音刚落，邱洁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


    她再也忍不住，壮着胆子尖叫起来：“你胡说！明明是他把我推倒在地，还打我老公！你收了他什么好处，这么帮着他说话！”


    周俊则用尽最后一丝希望，朝着陈副局长哀求道：“陈叔……陈叔！这件事您可得帮我啊！”


    “陈叔”两个字，如同引爆了炸药的火星。


    陈副局长瞬间捏紧了拳头，眼神凶狠，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这个蠢货的嘴撕烂。


    现在是什么形势？还他妈喊“陈叔”？这是嫌他死得不够快吗？！


    他猛地转身，对着周俊发出一声怒喝：“给我闭嘴！谁是你陈叔！少在这里胡乱攀扯关系！像你们这种寻衅滋事、蛮不讲理的人，就应该依法依规，从严从重处理！给你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周俊彻底傻了，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他呆呆地看着陈副局长那张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完全无法相信这变脸的速度竟能如此之快。


    江屿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对夫妻的狼狈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差点没笑出声来。


    刚才有多嚣张跋扈，现在就有多卑微可怜。


    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周俊，你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招数，尽管使出来。让我开开眼界，见识见识你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周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斗败公鸡，瘫在那里，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一张脸憋成了酱紫色，屈辱得几乎要吐血。


    江屿又将目光转向气得浑身发抖的邱洁，轻笑道：“你千挑万选的好男人，就这点本事？还是快动动脑筋，想想办法吧。不然，等会儿我走了，你们两个，恐怕就得在这里过夜了。”


    这番话，轻飘飘的，却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伤人。


    杀人，还要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