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4.3
作品:《里斯克小姐的奇妙故事》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缝隙,目光或明或暗地扫过来,又迅速移开。他们看的不是我,是我走向的那个方向。
简站在那里,雨珠从她的发梢滴落,在她深色大衣的肩膀处洇开更深的水痕。她没动,像是在等我。
然后,我看到了她身旁那个略显突兀的身影。高挑,穿着与葬礼格格不入的、甚至有些过于考究的常礼服,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啊哈,里斯克,”克罗斯,那个怪盗,声音带着他特有的轻快,视线越过简,落在我身上,“你的小蓝鸟来了。”
他似乎永远是这样,置身事外,却又无处不在。
我这才真正注意到他就在简的旁边,姿态放松得仿佛参加的不是一场葬礼,而是一场午后花园派对。
格林站在稍远点的地方,闻言挑了挑眉,目光在我和简之间转了一圈,那眼神里似乎带着点……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怜悯的东西。
梅尔则依旧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但是时不时看向我们。
简侧过头,看向我。雨水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你还是来了。”她的声音被雨声衬得有些模糊,但我听清了。
我走到她面前,站定。黑色的面纱隔在我们之间,让她的脸有些失真。
“你知道的。”我说。声音透过面纱,显得有些闷。我知道她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来参加葬礼的,我是来确认她的状态,或者说,是来履行某种无言的陪伴。
她极轻微地扯了下嘴角,算不上是笑,但周身那种紧绷的感觉,似乎缓和了一点点。
克罗斯轻笑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摇着头走了。
格林走了过来,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简,“该回去了。这里味道不好。”她意有所指。
简点了点头。
……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某种轨道上,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是表象。
事务所电话铃声变得频繁,来访者的面孔也更加复杂。简几乎常驻在那边,有时深夜我醒来,房子里的灯依旧是亮的。
当我写着这个记录的时候,空气里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那不是真实的,我知道,那是我嗅觉记忆里的东西,混杂着从简、从格林、从梅尔身上带回来的,属于伦敦暗处的气息。
我则大部分时间留在布鲁姆斯伯里的公寓里。日复一日地坐在书桌前,面对着稿纸和打字机。
写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种书写的动作,笔尖或键盘敲击的声响,能让我暂时从外面那个正在沸腾的世界里抽离出来。
写累了,我就停下来,看着窗外伦敦不变的灰色天空。有时会看到鸽子扑棱棱飞过,有时只是看着雾气如何一点点吞噬建筑。
简偶尔会回来,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草药烟味,还有更深的疲惫。她很少谈论外面正在发生的事情,只是问我心情怎么样,写了多少,睡得好不好。我们默契地不去触碰那个巨大的漩涡中心。
她身上的血腥气,有时是真实的,淡淡地萦绕在衣领或袖口。我闻到,但从不问。她也不解释。
……
那天下午,天色阴沉得像要滴下墨来。我正对着稿纸上一段停滞不前的文字发呆,敲门声响起。
不是简,她有钥匙。也不是梅尔,她的脚步声更轻。
我拿上木仓,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格林小姐。
“能进去坐坐吗?”她问。
我侧身让她进来。
她没有客气,径直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环顾了一下四周。
“先生死了。”她笑了,不是那种虚假慵懒的笑,而是真情实感的解脱。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她问我。
我摇头。
“先生喜欢教导,喜欢掌控。”她开口,“里斯克也没有什么区别。”她顿了顿,看向我,“我们两个,也没有区别。”
我沉默着,等她继续。
“简知道你来了吗?”我握着口袋里的武器问。
“当然不,你会告诉她吗?”她笑着,“或者说,你会成为下一个我吗?”她忽然问。
我没回答。
她似乎也并不需要我的答案,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有个妹妹。很多年前的事了。她……太天真,信错了人。最后在泰晤士河里被找到,肚子被剖开,塞满了石头。”
她磨了磨指甲,语气模糊,“那会儿,金环蛇内部还很乱,派系林立。”
“先生找到了我。他给了我机会。”她扯了扯嘴角,“但他也没有给我选择。要么,按他的方式,用金环蛇的规矩,替他清理门户,也替我妹妹报仇,然后坐上他现在空出来的位置。要么,就和妹妹一起沉在泰晤士河底。”
“他驱狼吞虎,我成了他手里最快的那把刀。”格林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保养得很好,但指关节处有不易察觉的薄茧,“很划算的交易,不是吗?”
她的视线重新回到我身上,带着近乎残酷的审视,“小弗瑞,当我在金环蛇俱乐部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跟在里斯克身边,那样……干净。我就知道,你注定要纠缠进来。看看你现在,”
她的目光扫过我身上同样色调深暗的衣服,扫过我可能存在的、连我自己都未察觉的阴影,“和那时候,可有半分相似?”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市声。
我迎着她的目光,缓缓开口,“我很感谢你,格林小姐。在俱乐部的时候,以及后来的一些事。”这是真话。尽管她的方式总是带着刺。
“但是,”我停顿了一下,寻找着合适的词句,“我们终究不同。”
“有什么不同?”她追问,带着嘲弄,“因为你觉得自己是自愿的?还是因为你觉得里斯克比我,或者比先生,更有人情味?”
“简不是先生。”我说。
格林看了我很久,最终,她笑了,难以形容。她站起身。
“好吧,小弗瑞,我祝你得偿所愿。”她走向门口。
“我也祝你得偿所愿。你可是NIKE啊。”我说,
奈克·格林。
胜利女神。
我说的是她的名字,但听起来像一句谶语。
她拉开门,走了出去。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行渐远。
我站在原地,很久没有动。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种冷冽辛辣的香水味。
……
简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她看起来很累。她脱下大衣,习惯性地去摸口袋,大概是想找她的草药烟,但摸了个空,我之前以各种理由,把她留在公寓的存货都清理掉了。
她皱了皱眉,没说什么,走到沙发边坐下,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
“格林小姐下午来过。”我说。
她揉按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即又继续,眼睛依旧闭着。“嗯。”她只应了一声。
……
又过了些日子。
外面的消息通过报纸,通过偶尔来访的老滴答,通过简身上越来越重的戾气,零零碎碎地传进来。
码头区的争夺见了分晓,一个老牌头目和他的几个亲信被发现死在货仓里。白教堂那边爆发了几次规模不小的冲突,苏格兰场加大了警力,但怀特警司似乎碰了钉子,据说上面施加了压力。附近新开张的几家地下赌场,一夜之间换了主人。
我的稿子,就在这种背景下,断断续续地写完了。厚厚一沓纸,堆在书桌一角。里面没有直接写金环蛇,没有写先生。写的是一些似是而非的故事,关于记忆,关于选择,关于离开。
“你认为什么是宁静,什么是秩序?”
他们,我是说,简,先生,格林…给出的答案是,让金环蛇成为伦敦地下世界掌控一切的庞然大物。
我呢?
我仍然在思考。
……
那天晚上,简回来得比平时稍早一些。她看起来异常高兴,眼神里有种烧灼般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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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某种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或者,进入了新的阶段。
我把那沓稿纸拿起来,走到她面前,递给她。
她愣了一下,接过,随手翻了翻。“写得不错?”
“嗯。”我应道。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我打断了她。我伸出手,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把你身上所有的烟,都给我。”
她看着我,眼神里掠过诧异,然后是带着点无奈。她沉默地从大衣内袋里摸出银质的烟盒,放到我摊开的手掌上。很沉。
“我要离开了。”我说。
空气仿佛凝固了。
简脸上的疲惫和那点复杂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短暂的空白。她扯动嘴角,试图露出一个笑容,但失败了。
“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什么时候,要我送你吗?”她问得很快。
“不用。”我看着她的眼睛,“我是说离开你。”
那双黑色的眼睛骤然缩紧。里面的光亮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沉沉的、望不到底的黑。
“……当然……”她停顿了很久,“为什么?”
“我只是现在选择离开一会。”我说。
而且,归期未定。
“因为担心安全吗?”她语速又快了起来,带着急切的保证,“我可以保护好你!现在比以前更……”
“但是我不要你的保护!”我打断她,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这句话在我心里憋了太久。
她愣住了,看着我。
“简,你累吗?”我往前走了一步,靠近她,“‘弗瑞,你要知道。’‘弗瑞,你要记住。’”我模仿着她的语气。
“简·里斯克,”我叫她的全名,“你从来不是一个真正的侦探,也从来没有打算让我永远留在你身边。我也不能真正帮助你什么。我们都知道的。”
她的嘴唇动了动,想反驳,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我。
“是你强制选择了一个理由,让我留在你身边。”我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自己也未曾预料到的疲惫,“而我,是如此希望有什么人什么事打破我一成不变的生活。所以我选择不去听,不去问,我选择相信你。”
我抬起手,轻轻摸上她的脸颊。她的皮肤很凉。
“我们都在变化,不是吗?”我轻声说。
我选择离开,不是因为我感到害怕,或者对正在发生的一切感到失望。
只是因为我选择离开。
不是被迫,不是被安排,因为我想。
我收回手,将那盒沉重的草药烟握紧在手心。
“注意身体,”我说,语气恢复了平静,“我说过的。”
然后,我转身,走向书房,把我写完的所有稿件,整齐地码放在她的书桌上。
那是我这段时间的全部。
……
我回到卧室,开始简单地收拾行李。没什么特别要带的,几件衣服,一些日用品。
在我整理的时候,简走了进来。她没说话,只是递给我本封面磨损的笔记本。那是她的私人笔记,记录着什么,我从未主动翻看过。
她走到我的行李箱前,将那几本笔记轻轻放了进去。
“给你的。”她说,声音很低。
我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拒绝,也没有道谢。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
她就在旁边站着,看着我收拾。我们没有再交谈。
……
我走的那天,伦敦持续了许久的阴霾竟然散去了大半。阳光算不上猛烈,是那种淡淡的、带着暖意的金色,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来。
天空是久违的浅蓝色。
我提着箱子,走出公寓大门。回头看,简在身后看着我。
阳光照在身上,有些暖意。空气很清新,带着雨后泥土气息。
我站在街边,深吸了一口气。
挺好的。我想。
我需要去找宁静。然后再回来。
她也是。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