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简并没有直接离开。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停留下去。所以我们决定换个地方。


    在经过那片喧哗的茶话场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呀！本小姐！里斯克小姐！你们也来参加公爵大人的茶话会？”


    乔安里维奇夫人。


    在克里米亚夫人的案子过后，她倒是收敛了一段时间，今日的她，倒也没有像以往那般张扬，衣着依旧夸张，但脸上的粉敷得匀净了些。


    她停在简面前，双手夸张地交叠在胸前，目光飞快地在简和我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简脸上，笑容假得有些过分。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我就说嘛，公爵大人的盛会，怎么能少了伦敦最耀眼的明星侦探呢？”她的语气带着刻意的恭维，尾音却微微上扬，透着一股试探。


    简只是淡淡的瞟了她一眼，她明显不太愿意和乔安里维奇夫人交流下去。


    “夫人，”她的声音有些嘲讽，“耀眼谈不上。倒是你，看来恢复得不错。”


    乔安里维奇夫人脸上假笑明显快挂不住了，“托您的福！托您的福！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人要向前看嘛。公爵大人这次真是大手笔，您瞧瞧这布置，这花，这茶点…”


    她喋喋不休，“哦，对了，弗瑞小姐也在！”她像是才看到我，目光转向我，“您今天这身裙子…呃，很素雅，适合您。”


    我微微颔首，没有接话。而是注意到她的身旁跟着一个畏畏缩缩的男人。


    他和乔安里维奇夫人，简直是两个极端。


    五官算不上多丑，但是个子极矮，比一旁的乔安里维奇都要矮。这样子的一个人，还畏畏缩缩的的缩着脖子。更显得獐头鼠目。


    在我们和乔安李维琦夫人谈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一直盯着地面，整个人透露出一种…焦躁？


    “夫人，不知这位是？”我笑着，将话题引向了这个一旁的男人。


    能够跟在乔安李维琦夫人的身边还是这般模样，我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


    不出所料，乔安里维奇夫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更加难看了。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嫌弃之情几乎溢于言表。


    她飞快地扇动着自己手里为了贵族礼仪的扇子，带着几分不奈的语气说：“凯恩·乔安里维奇。我的丈夫。”


    凯恩·乔安里维奇。


    落败的贵族乔安里维奇家族的独子，整个伦敦上层社会似乎都对他看不大起，没本事，为人胆怯，靠着丽拉·乔安里维奇夫人的母家有钱，勉强维持了父母未过世之前的生活。当然，由于这个原因，他也对他的夫人几乎是言听计从。


    那个叫凯恩的男人听见自己被提及，猛地抬起头，又飞快地垂下去，几乎把下巴抵在胸前。


    他飞快地瞥了我们一眼，带着点惊惶，随即又死死盯着地毯上的图案。他的脖子缩得更低了，手指神经质地绞着衣角，那布料看起来有些旧，也不太合身。


    简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嘴角似乎动了一下，但微乎其微的弧度更像是无声的嘲弄，旋即又归于冷淡。她显然对这对夫妇毫无兴趣。


    “乔安里维奇先生。”我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他像是被吓到了，整个人猛地一哆嗦。几乎是同时，他那只绞着衣角的手慌乱地伸进外套内袋，摸索出一块皱巴巴的手帕。


    他飞快地在额头上擦拭着，老天，就这么一会儿，他就已经开始流了一堆汗。


    “您…您好…弗…弗瑞小姐…”他终于挤出一句问好，声音又细又抖。


    这怯懦到近乎滑稽的举动让乔安里维奇夫人脸上明显无光。不等凯恩的问候完全说完，她就极其不耐地用扇子朝他那边虚虚一挥，声音尖利。


    “哎哟！他就是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好！”她刻意地叹了口气，仿佛丈夫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她莫大的折磨和羞辱，“公爵大人心善，才允了他来见见世面，可你看他……”


    凯恩的头在她刻薄的话语中埋得更低了，几乎要缩进那不合身的领子里，攥着手帕的手微微发着抖。


    简似乎连听她抱怨都觉得多余，目光已经越过他们，投向大厅深处流光溢彩的人群，仿佛在寻找更有意思的人，或者仅仅是想尽快结束这场无聊的寒暄。


    “够了吗？”她可不会像我一样要维持什么面子和礼仪。


    乔安里维奇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勉强又挤出一个笑容。


    “哎呀，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正事！公爵大人新得了一批上好的红茶，听说妙极了，我得赶紧去尝尝，失陪了，里斯克小姐，弗瑞小姐！”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一把粗暴地拽住凯恩的胳膊，将他拖拽走了。


    凯恩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踉跄着跟上妻子的步伐，慌乱中只来得及把那块皱巴巴的手帕胡乱塞回口袋。


    这种事情这种情况，我们也不好多评价什么。我们也不愿意让这种事情打扰到自己的心情。


    乔安里维奇夫妇那点不愉快的余波很快被抛在脑后。


    我和简默契地避开人声最稠密的地方，穿过几道挂着常春藤的拱门，沿着另一条鹅卵石小径向花园深处走去。


    公爵的花园确实大得惊人。


    我们在一丛盛放的花架旁停下脚步。


    这里远离主路，花架下摆着几张桌椅。最重要的是这里听不见刚刚那种茶话会的喧闹，这里很清静。


    但显然不只有我和简这么想。


    也不知我和简的运气究竟算好还是坏，总是撞见戏剧性的事情。


    就在几步开外，开得正盛的郁金香丛旁，站着三个人。确切地说，是两个人正面对面，而第三个人刚刚闯入。


    背对着我们的是一个男人，身形修长。


    他微微躬身，姿态优雅，正对着他面前那位年轻女子说话。


    那女子背光而立，阳光勾勒出她纤细美好的轮廓。


    她穿着一身近乎月白色的薄纱长裙，金棕色的长发松松挽起，露出天鹅般优美的颈项。即使看不清正脸，那份清丽脱俗的气质也扑面而来，像是误入凡尘的精灵。


    “……你的眼睛，奥若拉，就像是我见过的最清澈的泉水。”


    男人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吟咏般的语调，正是那位我们曾经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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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艺术家，莫里安。


    我可还记得克里米亚夫人死的时候，他那种撕心裂肺…而现在…这可真是……


    好吧，读者们，我承认偷听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习惯，但事实上我们并没有偷听…几乎算是光明正大地听着了。


    我们的位置在拐角，而他们又是如此的专注于对方，声音又由于激动带着无法掩饰…


    我可以清楚的听到莫里安似乎深情楚楚的说：“奥若拉，你是我的月下精灵，是我的缪斯，照亮了我这凡俗的灵魂。”


    他伸出手，似乎想去触碰这位奥若拉小姐垂在颊边的一缕发丝。


    听到这个称呼，站在我一旁的简，她似乎一下子锐利了起来。


    这反而让我对那位小姐的身份更感好奇。


    那位奥若拉小姐在他伸手的瞬间，猛地后退了一步，有风吹来，她整个人在风中摇曳。


    她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脸上没有任何被赞美的欣喜，只有毫不掩饰的厌恶。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冷冷地扫了莫里安一眼。然后，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朝着与我们相反的花园小径走去，很快就消失在花影深处。


    莫里安伸出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脸上的深情款款瞬间凝固，随即化作被冒犯的恼怒，还有失望。他悻悻地收回手，理了理自己的袖口。


    就在这微妙的时刻，另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过来。


    凯特夫人。


    那个在克里米亚夫人的假面舞会上，找莫里安搭话的夫人。


    这位以富有和粗俗闻名的寡妇，穿着一身极其昂贵却与她并不相配的粉色长裙，整个人全身上下几乎挂满了各种珠宝和配饰，她的妆容很浓，试图遮掩岁月的痕迹，反而加重了沟壑。


    “哎呀，亲爱的莫里安先生！可让我好找！”凯特夫人声音洪亮。


    她径直走到莫里安面前，几乎要贴上去，用戴着硕大宝石戒指的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力道不小，“躲在这里做什么？欣赏花朵？哦，这花可真配你！”


    她随手就掐了一朵盛放的郁金香，动作粗鲁，花瓣簌簌落下几片，然后不由分说地就要往莫里安胸前的口袋里塞。


    莫里安脸上的恼怒瞬间消失了。他猛的咳嗽了几下，然后迅速换上了带着温暖柔和的笑容，顺势轻轻握住了凯特夫人那只戴满戒指的手，巧妙地阻止了她插花的动作，转而托起来，行了个极其标准的吻手礼。


    看得我大为惊叹。


    这可真是……


    而在那名被称为奥若拉的小姐跑开之后，简的兴趣明显降低了。


    说实话，我也有些尴尬，万一他们要是发现我们在这儿，那场面……


    “我亲爱的凯特夫人，”莫里安的声音又传过来了，甚至比刚才对奥若拉时还要热切几分。


    “这花园再美，又怎能及得上您万分之一的光彩？您的到来，让这些花儿都黯然失色了。”


    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凯特夫人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仿佛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宝。


    凯特夫人被他看得心花怒放，咯咯地笑起来，“瞧瞧你这张嘴，真会哄人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