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厚重的休息室门，五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奥古西斯·西里弗斯先生率先打破了沉默，异域的腔调里带着刻意的轻松。


    “啊，弗瑞小姐！您回来了。里斯克小姐呢？她是否为我们带来了……嗯，一些进展？”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我紧握卡片的手。


    丽拉·乔安里维奇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她端坐在最靠近壁炉的丝绒扶手椅里。


    “进展？我只希望尽快结束这场闹剧！西里弗斯先生，您刚才提到的宝石，那颗‘盛宴之眼’，它……”


    “是‘盛会之星’，夫人。”


    西里弗斯微笑着纠正，眼神却飘向门口，似乎在期待简的出现。


    “一颗凝聚了东方智慧的瑰宝，传说能映照人心最深切的渴望……可惜，现在恐怕……”


    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目光最终落在我身上。


    莫里安，那位艺术家，在克里米亚夫人死亡之后就一直沉默寡言着，他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又迅速垂下，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无声地散发着颓靡的气息。


    那位神秘的东方先生，则独自坐在离众人稍远的阴影里。


    他依旧目光沉静如水，越过氤氲的烟气（或许只是他习惯性的动作），落在一旁蜷缩着的身影上。


    那是刚刚苏醒不久的女仆露西。


    他的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焦虑，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


    露西！


    我的心猛地一跳。简的叮嘱在耳边回响，“问问她，夫人进入休息室后，除了她自己，还有谁进去过？在夫人‘休息’期间，她是否听到或看到了任何异常？”


    但此刻，一个冰冷清晰的念头钻进我的脑海。


    她就是凶手。


    读者们，是的，就是她！那个看似最无害，最惊恐，最值得同情的贴身女仆！


    读者们，我知道这个认知来的没有任何理由，但是，当时的我就是这么感觉的。


    想想吧，谁最有可能杀害克里米亚夫人，或者谁最要克里米亚夫人死呢？


    那个艺术家莫里安？想想他的态度，或者他现在的失魂落魄。不如说，克里米亚夫人活着，才是对那位所谓的艺术家最好的。


    一位活着的贵妇人的怜爱，总比一位死去的情人，所提供的帮助要好得多。


    至于奥古西斯·西里弗斯先生，我们都知道他想要的只是宝石，他并不需要克里米亚夫人的命。


    他大可以找一个怪盗，像克罗斯那样的人，将宝石是偷到手，或者花费大量的钱财。


    他没必要为此背负上杀人的罪名，甚至是亲自动手。


    至于乔安里维奇夫人，虽然她近乎无礼，但是，我不认为她是凶手。


    毕竟，露西在里面！她一直在！


    只有露西！她就是凶手！


    她是克里米亚夫人最亲近的人！


    谁能比贴身女仆更有机会下药行凶？谁能比她在夫人“休息”时接近夫人更不引人怀疑？


    她“昏迷”了！多么完美的掩护！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克罗斯，说为了让露西喝下掺了安眠药的水他费了不少手段，也就是说在那之前露西是醒着的。


    她和可能已经死亡了的克里米亚夫人共处一室，她没有尖叫，也没有恐慌。


    因为人可能就是她杀的。


    读者们，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的惊恐（那几乎要晕厥的惊恐…）是多么精湛的表演！是为了掩盖心虚？还是为了博取同情，让我们放松对她的警惕？


    动机！贴身女仆……


    谁知道夫人对她做过什么？


    苛刻的对待？难以忍受的羞辱？或者，她觊觎那颗价值连城的宝石？或者……两者皆有？


    欲望的宝石和诅咒。


    也许诅咒并非虚无缥缈，而是根植在人心最阴暗的角落。


    比如一个长期心怀怨恨的女仆心中！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指控。


    简不在，我不能打草惊蛇。


    我必须撑起这个局面，但这次，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她。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忽略西里弗斯和乔安里维奇夫人探究的目光，径直走向露西。


    至于那位东方先生，他一向用他那洞悉一切的眼睛注视着所有。


    “露西，”我尽量放柔了声音，在她面前蹲下，目光紧紧锁住她躲闪的眼睛。


    “你感觉好些了吗？”我在观察，观察她瞳孔深处是否藏着心虚和杀意。


    露西颤抖着抬起头，眼睛里似乎充满了惊惧和迷茫的泪水。


    “本小姐？我…我怎么了？夫人…夫人她……”她似乎想挣扎着站起来，却又浑身无力地跌坐回去。


    多么逼真的表演！我几乎要为她鼓掌。


    “别急，露西，慢慢说。”我轻轻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起身，这个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力道。


    读者们，我感到她的身体在我手下瞬间僵硬了一下。


    “你还记得夫人进入休息室之后的事情吗？夫人说她需要休息，让你在守着。除了你自己，还有其他人进去过吗？”


    我刻意强调了“除了你自己”。


    听了我的问题，乔安里维奇夫人挺直了背脊，西里弗斯停止了喝咖啡，莫里安的肩膀似乎绷得更紧了。


    连那位东方先生，夹着烟斗的手指也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露西努力回忆着，眉头紧锁，带着刚被唤醒的恍惚。


    “是…是的。夫人进去后不久，乔安里维奇夫人就来了……她好像很生气…”她怯生生地瞥了一眼那位贵妇。


    她又在试图引导！


    乔安里维奇夫人脸色一沉，立刻尖声道，“我是进去过！那又怎样？我是为了向克里米亚表达我的歉意，一点小事，她不至于一人生闷气吧！！难道这就能证明什么吗？荒谬！”她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夫人，请冷静。”我不得不提高声音打断她，但我的目光没有离开露西，“对了，我注意着你出来的时候似乎特别生气？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没什么，不过只是一些小冲突罢了，我好心去劝她，她甚至都不愿意和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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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你并没有克里米亚夫人。”我注意着面前的露西问。


    “当然！不然…”


    “感谢您，夫人。”我说，“对了，露西，我记得你要了一杯水。”


    露西咽了口唾沫，眼神更加慌乱地扫过众人。


    “是…是的”她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到休息室后。夫人说空气闷得她头疼……让我…让我去要一杯清水来……”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拼凑零碎的记忆碎片，目光无意识地飘向门口的方向，又迅速收回，带着惊惧。


    “我…我打开门，叫了侍者……”她的声音带着慌乱，“然后…然后西里弗斯先生就…来了！他问我夫人怎么样了，能不能让他进去看看‘盛会之星’，说要给保养建议……”


    “我告诉他夫人需要休息，现在不方便……”露西的声音微弱但清晰，她似乎害怕地瞥了一眼西里弗斯，“然后…然后我端水…就回休息室了…”


    她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接下来的回忆让她更加痛苦。


    “我…我刚把水杯递给夫人不久……门…门就被猛地推开了！”露西的声音带着惊吓。


    “乔安里维奇夫人…她…她就那么闯了进来！她说‘行了行了，多大点事，至于吗？’…她…她好像很生气，直接走到夫人面前……”


    露西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当时的无措，“夫人…夫人那时靠在榻上，闭着眼，好像不想理她…乔安里维奇夫人说了几句，见夫人不回应，她就…就更生气了，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露西的叙述在这里出现了短暂的停顿，她的呼吸变得急促。


    “乔安里维奇夫人刚走…可能…可能就一小会儿……”她似乎在努力回忆着，“门…门又开了……是西里弗斯先生…”


    西里弗斯先生此时适时地姿态优雅地清了清喉咙，脸上带着被提及的无奈和理解。


    “是的，露西小姐。我确实再次进入了休息室。正如我之前所说，我过于挂念那颗稀世宝石的状态。我看到夫人依旧闭目靠在榻上休息。”露西在他说话时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


    “露西小姐你站在一旁。我低声询问了宝石的情况，表达了我的忧虑，并提出可以帮忙检查。但夫人似乎睡得很沉，没有任何反应。露西小姐你也示意夫人需要安静。我见不便打扰，便再次告退了。整个过程非常短暂，我发誓我绝未靠近夫人榻边，更未触碰任何东西。”


    他的目光温和地落在露西身上，“露西小姐，是这样吗？你当时也在场。”


    露西在他的注视下，脸色更加苍白，嘴唇颤抖着，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是…是的……先生您…您很快就出来了……”她避开了西里弗斯关于夫人状态的具体描述。


    我紧盯着露西的反应。


    西里弗斯巧妙地利用露西的在场来佐证他的无害和短暂停留，并再次强调“未靠近”“未触碰”。


    而露西点头承认他进入并很快离开，却在夫人状态的细节上含糊其辞，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