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少安需要个孩子

作品:《春衫乱

    谢玉兰昨晚没控制住脾气,咬了施闻楼之后,就一直害怕男人找她茬。


    所以她起的早,想赶在男人没起床之前,把刚煎好的药送过去。


    “玉兰姨娘来得真早。”


    院子里洒扫的婆子见到她,顿时露出讨好的笑,其他几个也都带着一种类似八卦的笑容看她。


    谢玉兰颇为不自在,冲她抿唇一笑。


    离得远了,还能听见几个婆子议论。


    “果然还是玉兰得宠,云柔啧啧啧……至今都没机会进三爷的房呢。”


    “是啊,看她现在这恩宠,保不齐没多久就能有孕了。”


    谢玉兰:“……”


    因为施闻楼的伤,不能被外人知晓,所以只能她近身伺候。


    导致府里上上下下都觉得她受宠。


    谢玉兰心里颇为无奈,垂首进屋,漆黑的药碗里,倒映出她刻意低垂的眉眼。


    “今日倒是乖巧。”


    略带揶揄的沙哑男声响起,谢玉兰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她抬起头,看见施闻楼正披衣起身,宽肩窄腰的轮廓被晨光描摹得格外清晰。


    “奴婢伺候少爷净面。”


    她赶紧将药碗放下,去扶施闻楼起身。


    施闻楼倒是没提起昨夜的事情难为她,配合地抬起手。


    谢玉兰松了口气,伺候完男人洗漱,端着铜盆,出去倒水。


    院子外忽然传来嘈杂声。


    谢玉兰余光一瞥,只见几个小厮押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往后院去。


    她手中的铜盆差点掉地上。


    “怎么?”施闻楼听见动静,眯起眼。


    “奴婢手滑。”谢玉兰慌忙敛了神色,


    那人的背影她认得——是张虎。,


    施闻楼的视线从她的脸上一寸寸扫过,什么也没说,眸色深沉如井。


    谢玉兰心头一跳。


    只觉得自己被看穿了。


    她是因为张虎,被迫成了施闻楼的通房。


    这点施闻楼不需要打听,小厮就会汇报给他。


    他看着女人心不在焉的样子,莫名心头一堵:“下去吧,我累了。”


    谢玉兰如蒙大赦,连忙离开。


    日头渐高时,她终于得了空,匆匆回到下人房,从床底摸出个粗布包袱,里面整齐码着几包药材——当归、黄芪、三七,都是治外伤的。


    还有她专门调制的伤药。


    “玉兰姨娘。”


    一个瘦小的身影窜进来,也是前院负责喂马的小厮,与张虎是同乡,先前两人是点头之交。


    他左右张望后压低声音:“张虎哥被安置在马厩后面的草棚里,伤得不轻。”


    谢玉兰咬唇。


    按理,张虎受她牵连,她该亲自去看看,但如今他既被放出,而自己的身份也有所不同,只怕府里多少双眼睛盯着……


    要是贸然前去,被嚼口舌都是次要的,主要是张虎又会被牵连。


    “你帮我把这个送去。”谢玉兰将药材分好,塞给小厮。


    他们这些下人穷,很多时候,生了病都不舍得请大夫看。


    所以她只能用这些,表示自己的心意。


    “玉兰姨娘。”


    门外突然响起李嬷嬷的声音,“老太太传你过去。”


    谢玉兰心头一紧,莫不是被发现了?


    她示意小厮别慌,推开门的刹那,得体从容,只有袖中紧握的拳头泄露了心事。


    不能想,现在最要紧的是应付老太太。


    “李嬷嬷,我这就去。”谢玉兰微微一笑。


    施老太太的房里熏着檀香,施老太太正和两位嬷嬷说话。


    见谢玉兰进来,老太太不复先前那般凶神恶煞,反而和蔼地招手:“好孩子,来。”


    谢玉兰规规矩矩地行礼,心里却绷紧了弦。老太太越是和颜悦色,背后的算计就越深。


    “张虎那事,委屈你了。”施老太太叹道,“当时也是气急了。”


    “奴婢不敢。”谢玉兰低头,“是张虎犯错,该罚。”


    施老太太满意地点头,突然话锋一转:“少安近日如何?常叫你过去伺候?”


    谢玉兰心里更紧张了。


    施闻楼确实常唤她值夜,但这段时间,她只是在一旁守着。


    就连那日被李嬷嬷撞见的“落红”,也是假的。


    谢玉兰思忖着该如何应付,施老太太当是小姑娘害臊,拍拍她的手:“好孩子,我知你是个懂事的。只是……”


    那双浑浊的老眼突然锐利起来,“少安需要个孩子。”


    这话再明白不过。


    要么谢玉兰想办法怀上施闻楼的孩子,要么……


    她又想起被关柴房,还有张虎。


    “奴婢……明白。”谢玉兰听见自己说。


    与此同时,张虎在马厩旁的草棚下。


    “虎子哥,这是那人叫我给你的……”小厮一回来,就把药包给了张虎。


    药香透过层层包裹渗出来,张虎几乎能想到女人将药包交给小厮时的那双手,白皙纤细。


    就如同先前,她找他帮忙的那几次。


    明明她从来穿着施府统一发放丫鬟服饰,可那布料裹在她身上,硬是比别人多出几分难言的韵致。


    张虎陷入回忆里,直到药包塞进怀里才回过神来,黝黑脸庞上瞬间浮现扭曲的恨意。


    他猛地攥紧药包,油纸发出不堪重负的“沙沙”声。


    “作孽啊……他都那样了还……还糟蹋人!”张虎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身上的伤势很重,但他却感觉不到疼,反而胸口那把火烧得太旺,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施三爷明明躺在病榻上,都快要死了,还要纳谢玉兰为妾。


    “虎子哥,你瞎说什么呢!”


    同乡听见他这话吓了一跳,四下看看,见没有人才松了口气,忍不住道:“你消停些吧,有些事情,不是咱们这种人该想的。”


    张虎喉结滚动,想说些什么。


    同乡生怕张虎牵连自己,匆匆跑路了。


    看着同乡那副害怕的样子,张虎心里的怒火更甚。


    都怪他没有出息!


    张虎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木屑扎进皮肉,他感觉不到疼,比起谢玉兰因为他受的委屈,这点痛算什么?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心如刀绞”。


    那个勤劳攒银子,只为了赎身的姑娘,如今却要为了救他,被迫困在了这个宅子里。


    一股强烈的恨意涌上了张虎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