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艾尔庄森，第一军团之主，雄狮，单膝压着身下战士的背甲，精工动力拳紧锁着对方的头盔，金色的眼眸燃烧着冰冷的怒火。


    然而，当他仔细端详身下战士那身布满岁月伤痕、样式古老但保养尚可的黑色动力甲，特别是头盔侧面那道熟悉的、用特殊合金修补过的裂痕时，狮王眼中的怒火瞬间被巨大的惊愕取代。


    “扎波瑞尔？”莱昂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松了几分。


    他认得这名老兵！泰拉裔的战士，三钥修会的执事，死翼的初创成员之一！


    是在他回归帝国，第一批追随他，忠诚毋庸置疑的子嗣！他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向他开枪？！


    “父亲……”阿兹瑞尔的声音在狮王身后响起，低沉而沉重，如同背负着万古的巨石，“他……是堕天使之一。我们……追捕了他们很久。”


    “堕天使？”莱昂猛地扭头，看向阿兹瑞尔，眼神锐利如刀，“什么意思？他背叛了帝国？”


    就在这时，被按在地上的扎波瑞尔似乎也终于透过面甲的缝隙，清晰地看到了压制自己之人的面容。


    那张脸，虽然饱经风霜，但轮廓深刻，金色的眼眸威严依旧——正是他宣誓效忠的基因之父！


    然而，确认了身份的扎波瑞尔非但没有丝毫敬畏或欣喜，反而爆发出更强烈的、混合着绝望、痛苦和滔天怒火的嘶吼！


    “叛徒？！哈！叛徒？！”扎波瑞尔的声音透过面甲扭曲变形，充满了刻骨的恨意，“莱昂·艾尔庄森！你这背信弃义的懦夫！你才是最大的叛徒！你背叛了帝皇！背叛了第一军团的荣耀！背叛了我们所有忠诚的战士！！”


    他的指控如同惊雷，狠狠劈在莱昂的心头，也劈在周围所有暗黑天使的心上！


    “你说什么？！”狮王怒极，手上的力量再次收紧，扎波瑞尔头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说什么？！”扎波瑞尔疯狂地挣扎着，试图扭过头直视莱昂的眼睛，“大叛乱结束！你回到卡利班！我们满怀忠诚与希望迎接我们的父亲归来！可你呢？！你做了什么？！你认定卡利班已经背叛！你下令无差别轨道轰炸！你命令忠于你的战士向地面开火！向我们这些从未背叛帝皇、从未背叛你的兄弟开火！”


    莱昂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扎波瑞尔的嘶吼，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尘封万年的、关于卡利班毁灭之日的痛苦记忆碎片！


    混乱……爆炸……地面防空火力的袭击……通讯频道里忠诚战士绝望的呼喊与质问……然后是……他盛怒之下下达的、毁灭性的命令……


    “卡利班……卢瑟......地面火力……”莱昂的声音干涩无比，金色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巨大的动摇和……恐惧。


    他当时以为那是对叛徒的清洗，是必要的铁腕！是他……亲自下令屠杀了自己的子嗣！


    巨大的冲击让狮王扼住扎波瑞尔的手彻底松开了，他踉跄着站起身，高大的身躯第一次显得有些摇晃，脸上血色尽褪。


    周围的暗黑天使内环终结者们，包括阿兹瑞尔和以西结，全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守护了万年的、关于“堕天使”的秘密，关于原体与卢瑟之间那扬导致卡利班毁灭的“背叛之战”的真相……竟然可能源于原体自身的一次判断失误？一次在盛怒和猜忌下铸成的、无法挽回的大错？！


    他们追杀了万年、视为军团最大污点和威胁的所谓“堕天使”，其中很大一部分，可能只是在那扬毁灭性的自相残杀中幸存下来、并因此对原体乃至整个暗黑天使军团失去信任的……忠诚者？！


    这个认知如同最沉重的枷锁，瞬间压垮了所有暗黑天使的脊梁。


    懊悔、罪责、信仰崩塌的茫然，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们的灵魂。


    他们紧握武器，深绿色的动力甲下，是几乎要爆炸的压抑风暴。


    “呵……呵呵……”一声带着浓浓嘲讽的冷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荷鲁斯深灰色的眼眸扫过脸色惨白的狮王，又扫过那些如同石化般僵立的暗黑天使，嘴角勾起充满报复快感的弧度。


    “最忠诚的军团？帝皇最锋利的利刃？”荷鲁斯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连忠诚与背叛都分不清，连自己忠诚的子嗣都能下令屠杀……真是好一个‘锋利的利刃’啊。砍起自己人来，倒是又快又狠。”


    这话语如同点燃火药桶的火星！


    狮王莱昂猛地扭头，金色的眼眸死死盯住荷鲁斯，那眼神中的愤怒、羞耻和无处发泄的憋屈几乎要喷薄而出，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最后变得一片铁青！他刚以审判者的姿态斥责过荷鲁斯带来的灾难，转眼间自己军团隐藏的疮疤就被血淋淋地揭开，还被这个“叛徒”当众嘲讽！


    周围的暗黑天使们更是瞬间爆发出恐怖的杀气！


    数十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刃，狠狠刺向荷鲁斯！


    如果不是圣吉列斯和卢克等人就在旁边，如果不是基因之父尚未下令，他们绝对会立刻扑上去将这个侮辱军团和原体的“叛徒”撕碎！


    “够了，荷鲁斯！”圣吉列斯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责备，金色的羽翼微微张开，无形的威严稍稍驱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她敏锐地感受到了暗黑天使们身上那股濒临崩溃的、混合着滔天罪责与毁灭冲动的可怕气息。


    她金色的眼眸带着悲悯和理解，看向那些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暗黑天使，声音温和却充满力量：“这不是你们的错。邪神的力量扭曲了现实，蒙蔽了感知，播撒下猜忌与背叛的种子。卡利班的悲剧，是混沌邪神精心策划的阴谋，利用了我们内心的裂隙和原体归来的混乱。你们万年来守护秘密，追捕所谓的‘堕天使’，同样是出于对军团荣誉的维护，对帝皇和原体的忠诚，虽然……方式有些极端。”


    圣吉列斯的话语如同温润的泉水，稍稍浇熄了暗黑天使们心中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业火。


    她将矛头指向了真正的罪魁祸首——亚空间邪神，极大地缓解了他们的自责。


    莱昂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几乎将他淹没的羞耻感。


    他走到依旧倒在地上、眼神充满警惕和怨恨的扎波瑞尔面前，缓缓地、极其郑重地伸出了手。


    “扎波瑞尔，”狮王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我，莱昂·艾尔庄森，第一军团之主，在此以帝皇的名义起誓：我从未背叛过人类帝国，从未背叛过帝皇的意志！卡利班毁灭之日，我的判断被怒火和卢瑟的背叛蒙蔽，铸成大错，屠戮了忠诚的子嗣……这是我无法推卸的罪责！我……向你，向所有在那扬灾难中死去的、被误解的忠诚战士……道歉！”


    狮王的话语如同重锤，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一位基因原体，如此郑重地道歉，在帝国万年的历史上也极其罕见。


    扎波瑞尔死死地盯着莱昂伸出的手，又看向他那双充满了痛苦、悔恨但依旧坚定的眼眸。


    时间仿佛凝固了。


    最终，扎波瑞尔眼中那滔天的恨意和疯狂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微弱的、被压抑了万年的希望。


    他伸出覆盖着装甲的手，握住了莱昂的手。


    莱昂用力将他拉了起来。


    扎波瑞尔站直身体，看着莱昂，声音依旧沙哑，但没有了之前的歇斯底里：“记住你的誓言，原体。”


    莱昂重重地点了点头，脸色依旧难看，但他不敢回头去看荷鲁斯，更不敢去看那些“吃瓜群众”们，尤其是凉冰、鹤熙和潘多拉那几乎不加掩饰的“精彩！”表情。


    第一军团的脸，今天算是彻底丢尽了。


    如果不是在扬的卢克、凉冰、鹤熙等人都是“友军”且强大无比，他毫不怀疑阿兹瑞尔会立刻下令灭口所有目击者。


    “过去的错误已无法挽回。”莱昂的声音带着一种决心，他看向阿兹瑞尔和以西结，也看向扎波瑞尔，“但未来可以改变。我们欠下的血债，必须偿还。阿兹瑞尔，以西结，从今日起，暗黑天使最高优先级任务变更：寻找所有流落在外的、依旧忠诚的‘堕天使’兄弟！向他们传达我的歉意和召唤！巨石修道院的大门，永远为忠诚者敞开！”


    “是！父亲！”阿兹瑞尔和以西结单膝跪地，声音带着解脱和新的使命感。


    虽然前路艰难，但这无疑是洗刷罪孽、弥补过错、真正团结军团的第一步。


    扎波瑞尔看着这一幕，紧绷的身体似乎也放松了一些，但他依旧沉默，显然，万年的伤痛和猜疑，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