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空气近乎凝固。


    权允熙那双冰冷的杏眼，来回扫视着被手铐锁在一起的两个人，试图从他们最细微的表情中找出破绽。


    面对她那句“处理麻烦”的诛心之问，苏沐清的眼中瞬间燃起怒火。


    “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当即就要拍案而起，跟这个目中无人的韩国同行好好理论一下什么叫“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


    然而，她感觉自己被铐住的手，被旁边的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那温热的触感传来，带着一股安抚的意味。


    苏沐清一怔，转头便对上秦风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到了嘴边的反驳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了解秦风，这家伙一旦露出这种表情，就说明他要开始“做法”了。


    主场，得交给他。


    “噗嗤。”


    一声轻笑，打破了审讯室里紧绷的气氛。


    秦风非但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愤怒，反而笑了出来。


    这反常的反应，让权允熙那张冰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解，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


    “你笑什么？”


    “没什么，权大检察官，别误会。”


    秦风摆了摆手，“我笑只是因为……有点怀念。”


    他身体前倾，因为手铐的缘故，苏沐清也被迫跟着他一起靠近桌子。


    这个姿势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偏偏从秦风身上，还透出一股子玩世不恭的压迫感。


    他直视着权允熙，咧嘴一笑。


    “首先，我得郑重表扬一下你的中文。”


    “说得比我们小区的话唠大妈还地道，发音标准，字正腔圆，吐字清晰，普通发绝对过了一级甲等，给你点个赞。”


    权允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受过最顶级的语言训练，精通四国语言，中文更是她的骄傲之一。


    可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不是滋味？


    这根本不是夸奖，这是调戏，是赤裸裸的藐视！


    （我靠，这小娘皮的微表情跟当初的女暴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难道这是全世界精英女警官的通用出厂设置吗？）


    （啧啧，可惜了，已经被我驯化过的女暴龙现在可爱多了，这种冰块脸，还得再盘盘。）


    秦风内心疯狂输出，嘴上继续说道：


    “其次，你也查得挺清楚嘛，连我公司干什么的都知道。”


    “但我司的宗旨主打一个只要给钱，除了犯法啥都干。帮人处理‘麻烦’，确实是我的核心业务之一。”


    秦风话锋一转，眼神变得玩味起来，“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权允熙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冷声道：


    “什么可能？”


    “有没有可能，不是我们找到了尸体，”秦风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神秘的蛊惑力，“而是……尸体，找到了我们？”


    “荒谬！”


    权允熙的耐心显然已到极限，语气中的寒意加深了几分。


    “秦先生，我提醒你，这里是首尔中央地方警察厅的审讯室，不是什么灵异故事分享会！”


    “请不要用这种不切实际的言论来混淆视听！我，只相信证据和逻辑！”


    （哟呵，小词儿一套一套的，这不就是我刚认识女暴龙那会儿，她天天挂嘴边的话吗？你们是不是有个全球执法人员话术共享群啊？）


    （算了，谁叫老子心善，今天就让哥哥我给你免费开开光。）


    “证据？逻辑？”


    秦风摊了摊被铐住的手，那动作带动着苏沐清也不得不跟着动了一下。


    他脸上则是一副“你太天真”的表情。


    “行啊，那我们来聊聊证据和逻辑。”


    “两名死者，死亡现场都在监控死角，或者说，监控被人用技术手段规避了。”


    “现场没有搏斗痕迹，没有挣扎迹象，更没有除死者之外第二个人的任何生物痕迹，比如指纹、毛发、脚印……”


    秦风每说一句，权允熙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因为这都是她们内部掌握的，尚未对外公布的核心案情。


    “最关键的一点。”


    秦风看着权允熙骤然变化的脸色，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我想你们的法医翻来覆去的检查，最后只能给出一个结论——因不明原因导致的心力衰竭而猝死。我没说错吧？”


    这下，权允熙的脸上彻底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这些细节，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只能告诉你，权大检察官。”


    秦风收起了笑容，神色变得认真，“如果你们继续按照常规的刑事案件思路查下去，别说七天，七十年也找不到凶手。”


    “而且，你们只会发现越来越多的尸体，直到整个首尔都人心惶惶。”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因为，你们要找的那个凶手……它，根本就不是人。”


    “够了！”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权允熙。


    她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审讯室外站岗的警员都吓了一跳，紧张地朝里面张望。


    “秦先生！我最后警告你一次！”


    权允熙的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如果你再用这种鬼神之说来搪塞和挑衅，我有充分的理由，以‘妨碍司法公正’的罪名，对你们进行长期拘留！”


    在她看来，秦风这番话，已经不是简单的狡辩。


    而是对她，对整个大韩民国司法体系最赤裸裸的挑衅。


    “别激动嘛，权大检察官。激动容易长皱纹。你长这么好看，留了疤就不好了。”


    秦风脸上的笑容不减，丝毫没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


    苏沐清在旁边听得眼角直抽抽。


    这家伙，什么时候了还敢调戏人家！


    权允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道，发怒，就意味着自己已经输了半筹。


    “这样吧，”秦风看她情绪稳定了些，这才继续说道，“我们打个赌。”


    “如果我能帮你找到其余受害者的尸体，甚至，推测出下一个受害者的身份。”


    “你觉得……我们之间，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


    权允熙彻底愣住了。


    她从事检察官工作以来，见过穷凶极恶的罪犯，见过巧舌如簧的政客，也见过跪地求饶的财阀会长。


    但从未见过如此嚣张、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嫌疑人”。


    在她的世界里，一切都应该在法律和程序的框架内运行。


    而眼前这个男人，却试图用一种近乎“神棍”的方式，来挑战、甚至践踏她坚守的一切。


    “我们不是你的嫌疑人。”


    秦风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语气笃定，“我们，很可能是你侦破这起悬案……唯一的希望。”


    长久的沉默。


    审讯室里，只剩下空调出风口单调的嗡嗡声。


    权允熙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评估着其中的利弊与风险。


    这起连环命案，已经困扰了首尔警方多年，没有任何头绪，甚至成了她心中永远的痛。


    如今，唯一的变量，就是眼前这两个身份可疑的外国人。


    不信他们，案件将继续陷入僵局，凶手会继续行凶。


    相信他们，自己则要冒着被当成笑柄、甚至赌上职业生涯的风险。


    最终，理智与那份深埋心底、对真相的偏执渴望，压倒了一切。


    她需要一个突破口。


    “好。”


    权允熙抬起头，眼神恢复了冰冷，“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证明你不是在胡说八道、哗众取宠的机会。说出其他受害者的尸体在哪？或者，下一个受害者是谁？”


    她的话锋陡然变得凌厉。


    “但如果你的推测失败，我会让你和你的这位同伴，深刻地体会到，在大韩民国妨碍司法公正，究竟是怎样的后果。”


    “成交。”


    秦风打了个响指。


    “找到其他尸体没问题，只要你想，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去来一场‘凶案现场沉浸式一日游’。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要预测下一个受害者，我需要看到更详细的案件卷宗，了解所有死者的身份背景、社会关系……等所有细节。”


    “毕竟，我只是个顾问，不是神仙，总不能凭空给你变出来吧？”


    “等你找到尸体再说。”


    权允熙不想再与他讨价还价，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秦风叫住她。


    权允熙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秦风举起了和苏沐清拷在一起的手，挑了挑眉：


    “权大检察官，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他晃了晃手铐，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这玩意儿硌得慌，你看看，都把我老婆的手腕勒出红印了，心疼死我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它会严重影响我接下来的发挥。”


    苏沐清又好气又好笑，这男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占便宜。


    权允熙看着苏沐清手腕上那道淡淡的红痕，又看了看秦风那副“你敢不解开就别想我干活”的无赖嘴脸。


    她冷哼一声，快步走回来，掏出钥匙，“咔嚓”一声，解开了手铐。


    自由的感觉传来，苏沐清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权允熙对着门口的警员，用韩语冷冷地吩咐了一句。


    那年轻警员立刻点头哈腰地应是。


    权允熙这才看向秦风，用中文说道：


    “从现在开始，我会派两名警员，二十四小时‘保护’好两位来自华夏的贵客。你们去哪，他们就去哪。”


    这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的安排，完全在秦风的意料之中。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等秦风和苏沐清被两名警员“礼送”回酒店后。


    权允熙立刻返回检察厅，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她脱下高跟鞋，赤着脚踩在地板上，来回踱步。


    “助理！”


    “在，检察官！”


    一名年轻干练的女助理迅速推门而入。


    “动用我们所有的情报渠道，给我深度调查这两个华夏人的所有背景！”


    权允熙的声音不容置疑，“我要知道他们从小到大的一切！尤其是那个叫秦风的男人！”


    “是！”


    半小时后，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助理一脸惊骇，甚至忘了敲门，手里拿着一份刚刚通过特殊渠道传真过来的加密文件，冲了进来。


    “检……检察官！关于那两名华夏人的深度背景调查……查到了一些……一些非常特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