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丁沉默了半晌，就在气氛越来越凝重的时候，祂才开口。


    【小丫头可真敢开口啊。】


    叶桉从惴惴不安逐渐镇定下来。“我并非要求您下放所有神权，而是将您授予给原有秩序维护者的神权，那一部分需要依靠血脉或者信仰的赐予，重新分配。让更多的人有更公平的机会参与到秩序的制定。”


    她接着说：“任何生灵，无论出身，只要拥有相应的力量、智慧与勇气，皆可通过自身的努力，通过各种考核，获得掌控这部分秩序法则的异能。神权，不应该是特权，而是责任与能力。”


    叶桉在说出这些前就已经想好了，这就是对现有“君权神授”体系的彻底颠覆。从今往后，秩序的制定不再集中在金字塔顶端那批固定的阶层，而是有更多有能力的人来竞争。


    只有这样，新鲜的血液会带走陈腐的组织，才能保持这个体系的健康。


    【可】这次，奥丁没有思考很久，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你手中的戒印，就是代表‘秩序’的权柄，我已将其真正赋予了你。】奥丁继续说，【它是构筑新规则的基石。而现在，你需要去找到那些渴望‘自由’的灵魂，让他们脱出那个疯癫的轮回，重新构筑新的秩序。】


    叶桉睁开眼，她知道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去和那位代表‘自由’的哈特家主，好好聊一聊。聊一聊，如何让‘自由’，也能归属于这新的、平衡的规则之下。


    天际灰蒙蒙时，叶桉踏入了那座高耸入云的圣殿大殿。上次在这里，还是叶桉眼睁睁看着阿尔扎斯成为异界之神的容器。


    但这次，圣坛前只站着一个人，那位白须白发的哈特家主。


    圣坛经历了两晚的异界之神的降临，已经变得破碎而摇摇欲坠。此刻这位哈特家主似乎是在回忆，又可能只是纯粹发呆，他的背影萧索而孤独。


    听到叶桉进来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


    “又见面了。”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圣殿里回荡。


    叶桉在他身后不远处站定，没有急于靠近。“我来了，带着守夜人的戒印，也带着一个提议。”


    哈特家主缓缓转身，他的眼中没有了昨夜的狂热，却只剩下疲惫。他朝着叶桉抬了抬手，示意她继续说，露出的手背上有仿若活物的墨绿色纹路在缓缓蠕动。


    叶桉的注意力被这一幕吸引。


    “我把它接到了我的身上，他们还是太年轻，不应该背负那么多。”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过度的自由只会滋生怪物，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他自嘲地笑笑，抬手看了眼自己手背上的异样。


    叶桉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这个老者的意思，他大概，也是后悔了。


    所以他将那毁灭性的力量束缚于自己身上，承担着作为容器的痛苦，也担负起一种无人能懂的监管。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这是风之都三日轮回的最后一晚了。圣殿里的灯火摇曳，将叶桉淡淡的影子拉长、扭曲，仿佛这影子随时都会脱离她的身体。


    叶桉拉回自己的注意力，这整整三个日夜她都没有合过眼，疲惫早就在身体各处喧嚣，但是她的大脑却异常地兴奋。


    “哈特家主，我来这儿，不是来试图说服你，或者来给你答案。”她的声音清晰，“我是来给你看另一种可能性。”


    “秩序，可以不是枷锁，而是航道。它不规定你必须航行到哪里，但它保障你的船不会在混乱中倾覆。”


    她将戒印放到圣坛之上，那自信的样子，仿佛是她在向别人展示着自己的实力。


    “未来的世界，神将彻底成为单纯的信仰而已。神权将不再由谁赋予。村妇、老汉、稚童，所有通过努力参与考核的人，都能获得神权的认可。这是即将发生的事实，无关你的同意与否。”叶桉平静地描绘着未来画卷。


    哈特家主的目光掠过戒印，又回到了叶桉的身上，他麻木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一个没有神参与的权力世界，但是人人皆有获得神权的机会？听起来…比引入一个异神更加疯狂。”


    “或许吧。”叶桉坦然承认，“但至少，这份疯狂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它的结果，也由我们自己承担。”


    她不再多说，转身向殿外走去，灯火将她的身影拉长。那枚在圣坛上的戒印在静静地等待着一个答案。


    “等等。”哈特家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叶桉脚步微顿，却并未回头。


    “如果…”他的声音带着探究，“如果我选择带着它，”他指的是体内寄宿的躁动的异界之神，“走进你所说的那个新时代呢？”


    叶桉沉默了片刻，望着大殿外山下城市的轮廓，那是被点亮的万家灯火。


    “不知道，那是你的自由。”她最终回答，“但新的秩序会划定自由的边界。越界者，将由我们共同裁决。”


    叶桉不再等待他的回应，步入了夜色之中。


    圣殿内，在灯火照耀的明暗交界处，哈特家主独自矗立。


    那枚静静躺着的戒印在夜色中流淌着温润光泽。


    …


    两年后。


    “各位游客，这里就是风之都的遗址。”一个少年人正捏着一个扩音器，手里甩着柄小旗子，上面写着‘阿尔法旅行社’，向一群衣着各异的游客介绍着面前的景色。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宛如被一柄勺子挖走了一块布丁般的巨坑。


    “现在这里已经探明了多种矿源，由‘风速物流’和‘洛美矿藏’共同负责开发和保护。”这名少年很是自豪地介绍着，这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阿澈，你师傅喊你过去一下。这里交给我。”阿澈一回头，是一个青年。青年自然而然地从他手中接过扩音器，对他自以为很帅地点了点下巴。只是此刻他的头发里插着一片树叶，这动作做起来没有多少帅，反而有点可笑。


    阿澈忍着笑，感激地拍拍面前这人的胳臂：“好，谢谢罗旭哥，我去去就来。”


    他往前小跑着，这里附近的道路周围已经隐隐形成了一个城镇，还有很多新的建筑正在建造中，之后这里将会是阿尔法集团的新办事处。


    他来到了这些建筑中最气派的一个大楼。说是大楼也不太对，这里更像是一个交通枢纽大楼，或者说机场。


    有很多道门，每道门的门口都站立着几个身着海军制服的军人，见到阿澈过来，立即挥手拦下。


    “通行证。”他们的声音威严，带着公事公办的认真。


    “哦，给。”阿澈从脖子上拿下自己的工牌，那里面有泽塔斯基地秦大师研究出来的最新芯片。所有基地以及海军舰队通用，能完美适配最新的“北境网络”的信号波段。


    “过去吧。”两个守门的海军对比了一下刷卡结果，没有发现异常，打开了通道。


    阿澈赶紧往里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身后又排了好几个人，这里不愧是整个北境的交通枢纽。


    枢纽大楼的环境很好，还配备了通讯台，哦不，薇薇姐说这个叫“电视机”，好吧，是她和蘩姨一起发明出来的，她爱叫啥就叫啥。


    现在电视上正在播放新闻。采访的对象阿澈也认识，是洛美城的李保城主，他旁边还跟着副城主陈鹰。


    “预计今年洛美的农业产量将再翻一番。洛美始终致力于纯净无污染的农业与畜牧业，将会持续提供…”电视上李保城主有点拘谨，不过说出来的话却非常有自信。


    阿澈随便瞄了一眼，不禁想起了最近吃到过的洛美城新收获的稻米。那香甜的气息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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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忍不住口齿生津。


    不行了，得要问问师傅还能不能弄到新稻米，他好馋啊。


    阿澈左右张望了一下，师傅艾娃的办公室就在这座枢纽大楼的最顶层。只要穿过面前的这个通…哎哟。


    阿澈惊叫一下，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涌出来一群衣着闪亮的追星少女，手里摇晃着应援牌，步履飞快地冲了过去，把他撞到一边。


    “搞什么啊。”阿澈揉了揉被撞疼的手臂，踮起脚尖看了看前面喧嚣的挤满了人的地方，他隐约看到了应援牌的款式。


    【猫掌乾坤，星耀末世~】


    【为你承包所有小鱼干】


    【猫咪撒嘛~?】


    哦，原来是猫掌柜的追星队啊，那就不奇怪了。阿澈一边揉手，一边往前走，路过这些粉丝包围的地方还好奇地探头看了一下。


    “啊啊啊！猫猫！看这里！”


    “掌柜大人！我爱你！”


    人群突然爆发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把阿澈的耳朵都要震聋了，他探头看的那一眼正好见到猫掌柜出海关。


    它脖子上挂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六芒星挂件，光滑的黑毛一丝不苟，却眼神高冷而矜贵。此刻它正蹲在一个软垫上，下面是一辆推车，被它的助理小心地推着往前走。


    甚至还有挂着【M记娱乐】牌子的记者正在全线直播。


    阿澈这才想起来，猫掌柜最近刚刚演了一部电影，票房大卖，应该是给它的经济公司、谢幼薇旗下的【星耀】都赚了不少钱吧。


    “啧啧，真是范儿。”阿澈感叹一声，谁让他没有那个命，只做了这个风之都遗址的管理员。哎哎，他就一劳碌命啊。


    好不容易穿过这一堆喧嚣，他来到了顶楼的办公室，门口的牌子上写着【CFO办公室】。


    他敲了敲门，里面的女声让他进来。艾娃和林响正在办公室里看着屏幕上的一份资料。


    阿澈暗搓搓地观察了很久，他非常确定林响这位洛美的外宣部长正在追求他的师傅。不过那也是门当户对的事情，毕竟他的师傅可是阿尔法基地，不，现在应该叫阿尔法集团的CFO。


    “阿澈，不好意思需要你跑一趟了，这份你之前提交的风之都遗址开发规划，现在需要梁总的签字才行。”艾娃把一份文件推到阿澈面前，用手指了指这个顶层办公室的上面。


    阿澈哀嚎一声，他果然是个劳碌命。之前梁总度蜜月，所以很多文件只要师傅艾娃签字即可，现在梁总回来了，权力回收，他这份文件大概是第一份吃螃蟹的吧。


    算了，他也很想念叶桉，几个月没见了，就当去见见叶桉好了。


    阿澈下楼，来到机场一个比较特殊的通道，再次被海军查验了身份后，他登上了一部比较特殊的“飞机”。


    这是一个用风之都遗址中开采出来的特殊矿石研制的穿梭机，知识产权是在海军手中，据说是那位沈知非上将，结合他自己的异能以及虚空漩涡的特性而研究出来的。


    其实这里的“飞机”、航路背后都有这位上将先生的手笔。阿澈只能感叹，不亏是薇薇姐的老公，两口子都那么有经商才能。但这位先生可是更厉害，把整个海军都拢在手下了。


    穿梭机速度很快，上面的公告屏上写着，目的地：风之都。


    是的，风之都还在。


    阿澈还记得他们当初在风之都的第三天。那一晚，没人知道叶桉姐做了什么。可是当第三天的黑夜结束，白天到来的时候，所有人发现这里已经是新的一天了，他们没有被传送到入口。


    风之都的轮回结束了，人们走上街头，身下都有了凝实的影子。


    阿澈那天后来看到猫掌柜回来过一次，给叶桉姐带回来一枚戒印。


    而天地的异变也从那一天开始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