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


    天阴沉沉。


    乌云压得很低。


    顾雪染撑着一把油纸伞，一袭青衣，立在船头。


    王忠飞身来到二楼。


    “主子，世子妃莫非知道，您今日要离开盛京？”


    宋玉躲在珠帘后，剑眉微微蹙起。


    “应该不知。”


    王忠问该如何应付。


    宋玉宽大的袖子一抚。


    “当然是恭敬地招待。”


    不过半盏茶功夫。


    天空雷鸣阵阵。


    须臾间，狂暴暴雨而至。


    顾雪染和宋玉面对面而坐。


    “不知小娘子，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顾雪染耳尖发红，却也干脆。


    掏出了五百两银子。


    “我所求，不过是一夜欢愉。”


    宋玉挑眉。


    眼里闪过惊讶。


    “小娘子，性情中人，倒是快人快语。”


    淡淡地瞥了一眼，桌上的五百两银子，宋玉接过，收进了袖中。


    外面狂风大作。


    里面亦是矜被绣鸳鸯，翻江也倒海。


    顾雪染一件件衣服滑落。


    宋玉轻抚她光滑的后背，啧啧。


    “你夫君若是知道，你我如此苟且，小娘子该如何自处？我一个大男人，来无影去无踪，总比你潇洒自由。倒是小娘子你要受苦了。”


    “宋公子，既然还有心担心我，不如先担心你自己。我过几日就要去江南，到时候可就没有人再给你送吃食，你也再没有可以庇护的地方了。”


    “小娘子这是关心我？”


    “我这是担心你连累我。我这一走，这个地方也不安全了。你还是速速离去。”


    宋玉一手将顾雪染搂在怀里。


    “小娘子刀子嘴，豆腐心，我心领了。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我们且好好享受春宵一刻，这不胜过万千忧虑？”


    说着，高大的身体压下。


    顾雪染眼睛一闭。


    床上帷帐落下。


    侯府内。


    萧衍衡看着满天大雨，他立在窗前，心神不宁。


    想起顾雪染提和离时的决绝。


    他不禁握紧了手心。


    “想和离，想得美！”


    说着，他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小厮小跑着撑着油纸伞，举到他头上。


    “世子，如此大的雨，您要去哪里？”


    “去香汀苑。”


    大雨朦胧中。


    萧衍衡一袭紫衣，在雨中快速穿梭。


    小厮紧赶慢赶地给他撑伞，萧衍衡的肩膀，还是淋湿了一些。


    左脚踏进香汀苑，就看到春华站在屋檐下。


    “少夫人何在，还不快快出来，迎接世子？”


    小厮冲着春华大吼。


    春华隔着雨幕，看清是萧衍衡后，也不禁一惊。


    想到上次惹怒萧衍衡的情景，她三步并作两步，打着油纸伞上前。


    “世子恕罪，我们家小姐，有事儿出门了。”


    “这么大的雨，她去了哪里？”


    萧衍衡斜睨着眼，瞥向春华。


    春华一哆嗦，害怕得几欲跪下。


    但是，多年来，跟在顾雪染身边的耳濡目染，她到底是稳了稳心神。


    “世子，小姐说要离开盛京了，这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所以便去顾老爷子生前居住的住宅瞧瞧。”


    “如此说来，少夫人是出了城？”萧衍衡苍白着脸问。


    春华点头，“是。”


    萧衍衡微眯着眼，一步步走向春华，捏住她的下巴。


    “你们家小姐，真的只是去悼念先人？”


    “千真万确。”春华被捏着下巴，只能从喉咙里一点点地蹦出这几个字。


    萧衍衡环视了香汀苑一圈。


    “既然少夫人去缅怀先人，我身为夫君，也应该同去。春华，带我去找你们家小姐。”


    春华的心，一咯噔。


    “世子，这外面的风雨如此之大，你若是此时出去，怕是要着凉。”


    萧衍衡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打雷狂风暴雨，都没有让你们家小姐退缩去看望先人老宅。我作为她的夫婿，岂能害怕。休要多言，立即给我带路！”


    一种没来由的不安，缱绻心头。


    萧衍衡也不知为何，他抱定了今天一定要见到顾雪染的心情。


    春华见他打定了主意，不敢再劝，只能叫人吩咐马车。


    明明是白天。


    天地之间，却是朦胧一片。


    好似提前到来的黑夜。


    萧衍衡立在岸边，往湖中央的房子看。


    隐隐约约之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搂住了一个女子。


    电闪雷鸣之间。


    点亮了周围的一切。


    萧衍衡看清了高大男子怀里的女子，这不是自己的妻子顾雪染吧。


    心里震撼之余。萧衍衡立即吩咐，船夫划船。


    船夫提着防水的马灯跑过来劝阻。


    “世子，现在风雨如此之大，我这里只有小舟。您若是这时候强行到对岸去，很有可能会被打翻在河水里。”


    这里虽然是湖泊。


    但是，底下却连接着河水。


    下雨天，河水暴涨。


    湖泊中的水，也会跟着上涨。


    暗流也会增多。


    暗流最为危险。


    一旦不慎跳入湖中，很容易就被卷到湖泊底下。


    即使是深谙水性的人，一旦被暗流卷住，要从阎王那里捡回一条命，那也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船家苦苦相劝着萧衍衡。


    甚至不惜下跪。


    雨水如注。


    船夫跪在满是泥泞的地上。


    “世子，您再稍等片刻，等雨水变小了，老奴再扶您过去。”


    “你听不懂人话是吗。我让你即刻开船！你若是再不开船，信不信，我把你一脚踢到湖里喂鱼？”


    萧衍衡指着船夫痛斥。


    他现在一刻也等不了了。


    他刚才没有看错。


    房子那个身影，太像顾雪染了。


    一想到，顾雪染此时很有可能和别的男人热烈地纠缠在一起，萧衍衡整个人几乎要被愤怒裹挟，差点儿迁怒于船夫，抬脚就要将他一脚踹进湖中。


    小厮赶紧抱住萧衍衡的小腿。


    “主子，你若是把船夫踢进了湖中，谁给您划船啊。我们这些人，可没有深谙水性的人。”


    萧衍衡闻言，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一把揪住了船夫的衣领。


    “我不想听废话，你现在赶紧开船，立刻马上！


    “世子，您就算不为自己的安危着想，也应该为老侯爷、老夫人想想！他们若是知道您，身犯险境，他们多揪心啊！”


    “少说废话，开还是不开？”萧衍衡抽出腰间的佩剑，将剑刃横在了船夫的脖颈上。


    闪电撕破天空。


    一艘小船，缓缓地划向了湖中的小屋。


    秋实看得分明，正要去告诉顾雪染，王忠朝着她点点头，“秋姑娘，你莫要担心，我们家公子，一定会处理好的。”


    秋实脸上不由一红。


    “你在说什么，奴家听不懂。”


    王忠只是笑笑，并不答话，而是提剑上了二楼。


    宋玉双耳一动，迅速拿起一件衣服，盖在了顾雪染身上。


    “有人来了。”


    顾雪染穿好衣裳，躲在窗帘后，看到了立在床头的萧衍衡。


    小厮给萧衍衡打着伞，主仆二人不畏惧闪电、雷鸣，就这么一直站在船头，看着这边的方向。


    顾雪染全身的血液，瞬间倒流。


    她往回走到床边，拉起宋玉。


    “我夫君来了，你快走！”


    宋玉却是懒洋洋地躺在床榻上。


    “你夫君来了，我和他正好认识一下。”


    “别闹了，他会杀死你的！”顾雪染十分着急。


    宋玉见她如此，起身，一把将她搂入怀里。


    “你夫君你既然不愿意碰你，说不定，也并不介意你和我有肌肤之亲呢？”


    顾雪染挣脱宋玉的怀抱。


    “我家夫君位高权重，不是你这样的人可以招惹得起的。你快快离开！”


    她说着在宋玉的脸上亲了一口。


    “我们后会有期，你趁着雨势大，赶紧走！”


    不等宋玉回应，顾雪染整理好衣裳，便匆匆下楼。


    王忠早就在楼下等着。


    看到顾雪染走下来，他恭恭敬敬地打招呼。


    “夫人。”


    顾雪染看着外面的雨势问：“这外面，可方便行船？若是以你主仆二人的力量，又可否能安全离开？”王忠略微沉吟片刻，立即猜到了什么。


    他拱手道：“可以。只不过，我和主子这一走，夫人您该如何？”


    顾雪染摆摆手。


    “我的事情，自有处置。现在，你马上上楼，告诉你们家主子，赶紧离开。”


    王忠犹豫片刻，还是上了楼。


    秋实着急地走过来。


    “小姐，世子带着家丁准备上岸了。若是，他看见.......”


    剩下的话，秋实不敢再说。


    顾雪染拉住秋实的手，心却比刚才镇定了许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我逼到这一步的人，不就是世子吗。”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嘈杂。


    秋实紧张地看向顾雪染。


    “小姐，世子好像来了。”


    “知道。”顾雪染轻捋发鬓，朝着门口走去。


    一阵水汽袭来。


    顾雪染还没有来得及反应。


    一只冰冷的手，已经锁住了她的喉咙。


    身体在不断地往后退去。


    最后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刚才你和谁在一起？”


    满脸雨水的萧衍衡，一脸愤怒地盯着顾雪染，手上的力气丝毫不松懈。


    感觉到喉咙的窒息感，越来越严重。


    顾雪染一张小脸，也开始变得苍白。


    “和秋实在一起。”


    “秋实？”萧衍衡转头看向个子娇小的秋实，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


    “你当我是傻子吗。秋实甚至没有你高！”


    萧衍衡一手紧紧地抓着顾雪染的脖子，只要稍稍一用力，就可以把她的纤细的脖子拧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