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别院风波

作品:《恨今朝(双重生)

    夜色如水,一粒粒细若盐屑的碎雪,从无声的天幕中飘落下来,在风中斜斜洒洒。


    月池春时百花深映、水色潋滟,冬日花落尽了,柳也枯了,只剩下一片寂冷残影。


    池面结了一层薄冰浮着枯叶,自桃枝溺水于此,巡夜的下人不肯靠近,夜里偶有风响,便传出冤魂未散的奇谈。


    湖石前立着一道身影,背双手负在身后,肩头落了雪,仍浑然不觉周遭幽寂。


    崔莞言踩着满地枯枝在他身后两步停下。


    “真的不去见最后一面吗?”她问。


    崔植拂落肩头的雪,摇了摇头。


    “你不恨她,对吧?”


    他应该恨的。


    怪只怪,看得太透彻,恨意无处生根。


    崔植转过身,一向晦暗的眼里泛起戏谑的光。


    “我读圣贤书数十载才慢慢发现,忠孝节义、三纲五常、仁爱慈悲,说是修己安人,可看得见天光的人反倒不必遵守。”


    “最后这些道理,全都落在宅院的天井里,磨得人孝,压得人顺,逼得人忍。这般活下来的,要么是圣贤,要么……也不是人了。”


    雪下得更大了,一片一片扑簌簌作响,逼着人往屋檐里钻。


    崔莞言偏是立得更稳,不肯挪动一步。


    她是恨李氏的,恨她把苦都往别人身上砸。


    “我知道。可被她踩着的人,也是活的。”


    崔植偏过头看她,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冷静、决绝。


    他忽而生出一种错觉,她的眼里,是藏着悲悯的,是一种……更辽阔的、被时间反复磨过的痛彻。


    风雪无声地裹挟着夜色,枝头的老叶在风中瑟缩,月池前落满白霜。


    崔莞言静默片刻,不愿让这夜太久留在哀意中,转了话锋。


    “再过两月,太学院论道的日子也到了,若能得魁首,便可受荐举。”


    “魁首又如何?”崔植自嘲道,“我这副模样,还配站在公堂上?”


    “你觉得,当今圣上会在乎这些?数月前的诗会上,你写的策论传去了宫里,陛下亲自批了朱,夸你论证清明、立意不俗。朝廷的水越来越浑了,正需要你这样的清正之人。”


    “你既觉自己孑然一身,又何来顾虑?况且,也该让父亲看看,他那厌恶的、拖累门风的儿子,是如何一寸寸打他的脸。”


    崔植双手绷紧了些,低头看着地上一深一浅的脚印。


    是啊,他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


    “我会去的。”


    -


    毒粥一事查了好几日却始终无果。


    陈婆被关在地牢里,几度被打得昏死过去,巡院的人换了两轮,丫鬟婆子一个个查,连厨房送水送饭的都不放过。


    下人议论纷纷,说庄氏心肠歹毒,一回府便要害人。


    但人言再盛,也查无实据。


    庄氏惯会隐忍,那日后便卧病不起,一句辩解都未说。


    崔晋几度在前院大发雷霆,旁人都以为要彻查到底。可到了第五日,他忽然停了手,说是此事暂且作罢。


    崔莞言知道,他最是疑心病重,虽按下不提,但怀疑的种子已然种下,庄氏从此再难受信。


    王嬷嬷没几天便去了,尸首裹了草席,悄无声息拖出府,李氏在那之后被送去了昭仁寺,院门一关,从此与国公府再无瓜葛。


    府中人心惶惶的日子看似过去了,但真正压人的沉静似乎才刚刚开始。


    这几日,谢清菱频频出门。


    今日天光微亮,她又唤人备车,自国公府后门悄然离开,不多时马车便在谢府门前停下。


    周氏登车入内,面色却不似往日高傲冷厉,满眼皆是焦躁憔悴。


    一路行至京郊,入了东郊旧道,几番转折,马车终停在一处别院前。


    院子虽偏远,却打理得极为妥帖。院中遍植梅树,冬枝疏影横斜,墙角一架老藤缠着秋千,院中石径曲折,几株冬青开得正好,一眼望去,温润清雅自成一隅天地。


    内屋桌边,谢景麟跪坐在蒲团上,背挺得笔直,小手攥着毛笔,迟迟未落下。


    “爹爹,这‘铮’字太难了……”他皱着眉头,小声嘀咕。


    谢廷章坐在他侧旁,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纸:“字不难,是你心里急了。”


    他本是最讲规矩的性子,年轻时在家塾中训学子最为严苛。但年岁大了,偏偏这儿子黏人嘴甜,哄得他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谢景麟偷偷瞄了他一眼:“若是我写得好,今日可以不背诗吗?”


    谢廷章无奈失笑,伸手捏他的脸:“你若写得端正,今日只背半阙。”


    “爹爹最好啦!”小团子眉开眼笑,提笔落下,一笔一画写得极为工整。


    芳竹提着食盒入内时笑意盈盈,眉梢眼角皆是轻俏。她生得一双狭长桃花眼,唇色殷红,脸上总挂着温顺笑意,平添了几分柔媚动人。


    “老爷,刚蒸的桂花栗糕,趁热吃。”她将食盒轻放在小桌上。


    谢景麟撇了笔扑进她怀里,奶声奶气喊:“娘亲!”


    三人其乐融融,竟似寻常人家的模样,只是这般温馨很快便被院中的喧哗打破。


    下人的惊呼声不断穿进屋中。


    “夫人不可——”


    “让开!我倒要瞧瞧那贱人长得什么狐媚样!”


    周氏披着貂裘怒气冲冲地闯进来,身后是神色冷厉的谢清菱。


    她瞧见芳竹,那狐眼一勾眉目媚态天生,立时气不打一处来。


    “贱人!”她扑上去扯住芳竹的发髻,扬手一巴掌狠狠甩去,“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就知道勾引男人,我今日就扒了你的皮!”


    芳竹踉跄几步跌倒在地,瓷盘碎裂点心撒了一地。谢景麟立刻跑过去,护在她身前,涨红了小脸,指着周氏大喊:“坏女人,不许欺负我娘!”


    周氏闻言更怒,几乎扑上去。


    “还敢叫娘?!这贱人生的孽种,也配姓谢?”


    “娘!”谢清菱及时拉住她,不让她太过失态。


    有了秋娘那次的教训,谢清菱懂得了以退为进不再鲁莽。


    她委屈地垂着眼,朝谢廷章那处看:“爹,您这这回太过分了。”说着竟像要落泪。


    “麟儿别怕。”


    谢廷章谢景麟哄了几句,又拉起芳竹。


    “先带孩子回屋歇着。”


    谢景麟还念念有词地骂着“坏女人”,芳竹忙捂了他的嘴抱出去。


    谢廷章亲自斟了一盏茶,捧到周氏面前:“你气得头疼了吧,先润润喉。”


    周氏眼眶猩红,这才想起自己方才火气上头,竟忘了清菱告诉她要收住脾气,缓了气息,她轻轻推开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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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盏,眼泪瞬间落下哽声道:“我在你身边二十几年,竟被你瞒成这般模样?连外头养了个孩子都不知!”


    谢清菱坐近几分,轻声劝慰:“母亲别伤了身子,父亲也不是不肯认错,您且听他说完。”说罢朝谢廷章使了个眼色。


    清菱从前是极娇纵不讲理的,嫁进国公府到底有些长进。


    谢廷章颇感欣慰。


    “我原是想着这点事不必叫你烦心。那芳竹素日安分,孩子也养得乖巧懂事。我……也不是昏了头,只是没想好怎么说罢了。”


    周氏倏地抬头,眼尾还挂着泪:“若不是我发现端倪,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告诉我?景麟都这般大了,你竟一句不提。”


    谢廷章一噎,捋着胡须眼神闪躲。


    周氏不等他开口,抽了帕子擦泪,哭得越发厉害:“我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些年你在外头做什么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这样瞒着我,叫我将来如何面对族中长辈?”


    “芳竹是哪里来的,我早查清楚了。一个青楼女子你竟将她供进别院,叫她生儿育子,将来是不是还要抬进府做妾?”


    谢清菱等周氏一番话说罢,才跟着开口:“父亲如今也不避讳了,那女儿斗胆问一句,那芳竹与那孩子,您打算如何安置?”


    谢廷章心中暗道不妙。


    原以为这事藏得隐秘,周氏纵然知情也多半一哭二闹三上吊,怎料今日不仅冷静得反常,还当着清菱的面如此步步紧逼。


    他一时讪笑:“芳竹出身虽低,可性子安分,孩子也养得不错。她既安在别院,又不进府中来扰你们,何苦翻旧账伤了和气?眼下这局势,咱们家最该求的是个稳字。”


    谢清菱闻言一脸担忧:“父亲怕是忘了,谢氏族训不得纳青楼女子为妾,不得使私生子留于宗谱,违者逐出家庙、断族籍。”


    谢廷章捏了捏指节,眼神却有些飘。明明想辩解,却不敢太硬,生怕惹得两人情绪更激。


    “我自是记得的,只是芳竹素来安静,不惹事,这几年我也只是偶尔来看看孩子……并未起过纳她为妾的念头。”


    “可你来这院子,次数越来越频繁。上京贵人多眼杂,族中人未必没有察觉些风声。若叫族老知晓,谢家百年来的清誉……”


    周氏顿了顿,拭泪的帕子掩着面。


    谢廷章脸色微变,竟无话反驳。


    就在此时,谢清菱侧身斟了茶水,柔声劝道:“父亲不必为难,眼下也不是彻底无解。芳竹暂且送出上京,免得多生枝节。景麟年纪还小,便留在京中,我们自会细细照拂。日后若再得个由头,或许还能名正言顺地带回来。”


    “此事我本无心隐瞒,只是怕你们担心……芳竹她不过是个女子,孤苦无依,孩子也小,我不过是偶尔来瞧一眼,又未扰你们……”


    谢廷章说得为难极了,似乎自己才是那受委屈的,语气温温吞吞,眉间却带着狡黠。


    “况且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也不算稀奇。”


    “是。”周氏忽地接话,面上还带着泪,“三妻四妾倒是常事。可你连孩子都有了,怎么不早点接回来?难不成真等我娘家知道了,闹起来你才安心?”


    她说着,抬袖重重拭了把眼泪,那力气将胭脂也擦花了。


    “周家是读书门第,向来最重脸面,我爹要是知道你留恋青楼女子……”